楚引歌不得不強撐著起身,似是聽到動靜,院裏才開始有了聲響,仆婦們拿著裙衫,盆帕魚貫而入。


    這回,她沒有見到那個人。


    “世子爺呢?”


    她實在是抬不起手臂,頭回讓人替她服侍著。


    給楚引歌穿衣的是小滿,她還待嫁閨中,雖也懂規矩,但看到世子夫人身上深深淺淺的紅痕時,也一時染紅了臉。


    她給楚引歌係好結帶,輕聲說道:“稟夫人,世子爺已去楚府送禮了。交代過我們,夫人若醒了,先吃點東西填肚子,他將禮送到後再回來接您。”


    楚引歌一愣,“他先去了?”


    小滿點了點頭:“世子爺天剛擦亮便起了,還讓我們都別擾到夫人。”


    天剛擦亮.......


    那不就是整夜未睡麽。


    她忙梳洗一番後,便吩咐道:“先不吃了,備馬車.....算了,還是備馬罷,我現在就去楚府。”


    “你那身子骨騎馬,恐是要被顛碎了。”


    她抬眸間,就見白川舟一襲象牙白闊袖暗紋竹紋袍衫地邁了進來,他的麵色倒不像整宿未睡的人,滿麵春風,唇角含笑,眸光溫柔,難掩貴氣風流。


    他的語氣寵溺,眾仆婢皆麵紅地退下下去。


    楚引歌也覺麵熱:“我哪有那麽弱.....”


    白川舟將她的發釵扶正,湊在她的耳邊很是歉意地說道:“咬破了些,夫人還是坐馬車罷。”


    楚引歌懵怔,隨即反應過來,輕捶著他。


    “上過藥了,”白川舟輕笑,“頭回我也很緊張,不知輕重,夫人體諒。”


    倒不知她睡著的這幾個時辰,他竟做了這麽多事,還給她敷了藥。


    “以後還是我自己來.....”楚引歌羞紅了臉,往屋外走著。


    “這點小忙為夫還是幫得上的,”白川舟牽過她的手,很是好心,“以後我們就一同探究.....”


    “誰要跟你一同探究這個。”


    “那夫人是想跟誰探究?”


    “我沒有要跟旁人探究.....”


    “哦,那還是同我。”


    楚引歌見他眉眼彎彎,像隻得逞的小狐狸,她怎麽感覺自己又被他繞進去了。


    白川舟笑,慢悠悠地說道,“後來看夫人也挺享受的,不是麽。”


    ......


    楚引歌還是在他的脅迫之下,用了早膳,直到快晌午才總算出了門。


    上馬車時,她的腳還是發軟,似踩在棉花上,竟一時沒能踩上馬凳,幸虧被白川舟在身後扶穩。


    他的手掌放於她的腰側,推撫上了馬車,輕笑道:“慢慢走,小心些。”


    “你還笑?”楚引歌落坐輕嗔,“也不知昨晚是誰不小.....”


    她想說是“不知昨晚是誰不小心對我”,可後麵的話還未說出,就已被白川舟打斷:“是啊。”


    “是不小。”他慢悠悠的笑說道,“夫人可還算歡喜?”


    這人的言詞是越發無所忌憚了。


    楚引歌瞪他,輕語:“爺收斂些罷,立冬還在外麵呢。”


    話音剛落,就聽立冬揚聲道:“夫人,我聽不見的。”


    “......”


    這可真沒看出來是聽不見的狀態。


    白川舟被逗樂,慢斯條理道:“他年紀不小了,總要娶媳婦的。”


    “謝謝爺。”


    立冬在外揮著馬鞭,一聽娶媳婦就在外頭傻樂,又想到自己剛同夫人說聽不見,忙閉了嘴。


    “......”


    不都說有其主必有其仆,怎麽世子爺這麽狡獪,隨從竟這麽傻呆.....


    馬車壓碾著青石板路,白川舟沒等到她的回話,坐了過來,貼耳道:“總得讓為夫知道棠棠滿不滿意吧?”


    慵懶的聲色漾入耳際,楚引歌麵上發了臊,但那人箍著她的腰,似乎是不聽到回複便不會作罷。


    馬蹄噠噠,在車輪碾到石子晃動之時,楚引歌點了點頭,輕語說了個字:“可。”


    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就瞥過了臉。


    白川舟嘴角噙笑,見她麵色緋紅,最是愛她這般模樣。


    更想戲逗:“夫人剛剛是在回味?”


    所以才答得如此之慢。


    楚引歌之前就對他的調侃頗招架不住,眼下見他更是有燎原之勢,就上手搓磨著他的臉,佯裝怒意:“不許再說了。”


    白川舟勾過她的腰,一個巧勁提到自己的修腿上:“那什麽時候可以說?晚上?榻上?還是衾被裏?”


    “夫人給個準話,”他挑起了淡笑,“為夫定好好遵從。”


    楚引歌看他這副無賴狀氣得牙癢癢,柔指往他的寬袖裏撓去。


    白川舟倒是不怕癢,隻覺她這般孩子般的舉動令他心情歡暢,忍不住笑出了聲:“不是同棠棠說過,坐在這個位置不可以亂動的麽?”


    楚引歌微怔,隨即感覺不對,心中咯噔一跳,麵色一熱,忙坐回他身邊,推了推白川舟:“我不亂碰了,你也坐回去。”


    見她咬唇,嬌媚如畫,白川舟眸底的情緒漸濃,想到她昨夜如玉的肩頸雪脯,眼睫垂斂,也覺不能在她身側繼續坐了,唇角一勾,相對而坐。


    緩了須臾,楚引歌想到一事,眸色柔和地看著他:“爺,你早間見到姨娘了?”


    “嗯。”


    “姨娘可曾問起我怎沒一同去?”


    白川舟呷著茶,麵容舒展:“問了。”


    “那爺如何說的?”


    白川舟抬眸,笑道:“新婚燕爾,姨娘都是過來人,自是理解。”


    楚引歌失語,她以為他至少會跟姨娘胡扯個什麽借口,哪知隻用新婚燕爾便頂替過去了,姨娘最是守規矩之人,哪有新婦睡到日上三竿回門的,見到她定是少不了一頓輕斥。


    她暫且放下此事,又問:“爺,我想在外給姨娘另置一小宅,你可同意?”


    小宅的銀兩她倒是有,隻是要從楚府將姨娘遷出來,得和楚老爺開這個口,她若是說,怕是會引起楚老爺的勃然大怒,但若是世子爺前去說,恐是會能成。


    屆時以姨娘的看病為由,在外置宅,隔三五日住上一住,再慢慢地將姨娘從楚府徹底擺脫了。


    但隻不過讓新女婿上門就幹涉楚府內宅一事,楚引歌怕他不同意。


    她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爺看出來了,世子爺並非是個多管閑事之人。


    果然她看白川舟蹙眉。


    楚引歌揪了揪他的衣袖,眸光瑩潤:“下回我同你一起探究。”


    低糯的字尖輕輕柔柔地勾在了男人的心上,“成麽?”


    白川舟琥珀的瞳眸掠過笑意,慢斯條理地說道:“這怎麽還帶引.誘的?”


    他握住了她的手,“我猶豫不是不想幫你,而是想到,姨娘會不會並非願搬出來。”


    “嗯?”


    白川舟捏著她的柔指,對上她的視線,輕緩說道:“今晨我去的早,看到楚老爺在素心苑用早膳。”


    素心苑是她和趙姨娘的院子,楚老爺不會平白無故地來用膳的,除非......


    楚引歌凝著黛眉,好半晌,才問出了口:“爺的意思是,昨晚楚老爺是在姨娘那裏過的夜?”


    作者有話說:


    第53章 還想要


    車轆轔轔, 駛過青石板路,老街舊巷,不遠處便是楚府。


    白川舟還未答, 楚引歌就先自行否認:“這不可能。”


    她有些激動無狀地抓握住他的手指, “牧之, 這中間定有什麽隱情, 姨娘......姨娘不可能和那人.......”


    姨娘痛恨了楚老爺這麽多年,她怎麽會突然願意?這定是有什麽她所不知情的。


    白川舟若有所思,牽過楚引歌的手, 安撫輕語道:“棠棠, 冷靜些,等問過姨娘罷。”


    他將她方才因急切而垂落的發絲綰到她的耳後,眸色溫柔地望著她:“若是姨娘想搬出來, 就住到薔薇居罷,姨娘一個人住總歸太孤寂了。”


    能住到薔薇居是再好不過了,楚引歌隻是沒想到白川舟會這麽豁朗, 能允許自己的妻子和母親同住, 若是換成尋常夫家,恐是要責怪她不守規矩了。


    見白川舟的修眸黑亮如漆, 浮動著柔和的光, 眉梢好看地揚起, 像極了清風明月, 無事可愁的少年郎。


    楚引歌的心中的某處像被海浪衝刷, 不停地往下陷, 軟塌塌的。


    她沒忍住, 過去一個滿撲, 抱住了他的勁腰, “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啊。”


    愈發像個孩子了,以前碰到她就要被她怒目,現在倒是自己會往上撲了.......白川舟一念至此,唇角輕牽,回抱了她,很輕很軟,像在擁著一陣風。


    剛邁進楚府,楚引歌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尋常,似一潭死水,毫無生機。


    連阿妍都不見身影,平常連下值都要在門口等著她,甜甜地叫著棠棠,嘰嘰喳喳說著一天的趣事,這麽幾天不見,她竟沒出現在府門口,真是不對勁。


    往素心苑走了沒兩步,姨娘先笑著迎出來了。


    楚引歌見她一襲牡丹薄水煙飛鳥描花緞裙,麵施粉黛,身段纖細,滿身明豔,朱唇微微勾起笑看著,跟在她之後,是楚老爺。


    楚翎其實和楚老爺長得十分相似,皆是墨色刀眉,身形挺拔,如蒼山翠柏,目露朗星。若是不考究這兩人的品性,定被表象誤判為堂堂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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