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招借力打力,許襄君垂歎:“我還道你會替我主持公道,揪出凶手為我出氣,原來是夏明勤那廝出得昏招。”


    瞬間就覺得今日不痛快了,卸力靠他懷裏,有幾分落寞。


    黎至攬緊人,眼中盡是煙雨簾:“奴才隻為娘娘撐腰,你不需要公道,你所在的一方便是奴才認定的公道。”


    雨大的離譜,可周圍寧靜得仿若出世。


    黎至在她靜默中說,“我先送你回去,今日我要去拿人,機不可殆。”


    許襄君不想耽誤這種時機,“嗯”聲作回應。


    黎至垂腕,牽住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小心水,天雖然熱了,但濕了鞋襪還是會著涼。”


    他側望看著許襄君精巧玉琢的五官,烏青發絲垂散,這樣好的人怎能被人欺辱。


    我們要一報還一報,禮尚往來。


    【??作者有話說】


    謝謝閱讀。


    雖遲但到。


    第30章 我要黎至


    ◎有你在,奴才怎敢自傷、囚困危城。◎


    眼見到殿門前, 黎至突然將傘偏遮住她的眼,許襄君被遮擋視線後站定。


    她側眸揚頸,他垂背壓肩。


    唇角猝然觸到她額角, 兩人齊齊一愣。


    許襄君先反應,餘光透光傘麵看清上辰宮門前有幾人身影。


    她倏然瘋魔般頂頭, 黎至唇角延順肌膚落到她鼻尖。


    “你幹嘛呢。”明明是她主動, 許襄君反而笑著問他。


    黎至驚得直頸,被傘沿打到頭, 不少雨水淋進脖子:“唔,有人。”肩胛顫了顫。


    他喉結上下凝動, 頓頓開口:“就想說今日可能回得有些晚, 你莫要等我... ...”


    “好,今晚不等你, 我聽你的話早些休息。”許襄君盯緊他, 指尖悄悄磋磨他袖角, “注意安危, 莫涉險境。”


    黎至承接她深眸, 抑製抬手想替她理順鬢角的手, “我會。”


    有你在,怎敢自傷、囚困危城。


    黎至動作剛抬, 傘還未塞到她手上, 許襄君掀開傘麵一頭紮進雨裏朝上辰宮走去, 將傘留與他。


    他淩風掀傘,風雨中許襄君倩影從容, 雨滴碎在身上, 風揚起的裙角被雨水摁下去。


    他抿唇, 握緊傘柄轉身與她背道而馳。


    殿門前白衡瞧見這幕忙撐傘匆匆踏水奔來, 撐高傘怒視那個把許襄君丟在雨中的身影。


    許襄君遮住白衡視線,搶斷她即將脫口而出的叫罵:“我吩咐他去辦事,傘給了就給了,淋這點雨無礙的。”一副勸白衡莫計較,又寬慰道,“本宮都到殿門前沒幾步了。”


    她不想黎至送到宮門人前,那樣他又要作奴才樣請命退下。


    這幕總是能刺疼她、刺傷他,淋雨算什麽。


    白衡看她頭發濕成一片,夏日衣裙薄,這陣雨又大,衣裙可見得粘連在一塊兒。


    瞪眼:“就是,娘娘也知沒幾步了,為何不讓小黎子送進門再出去。”將傘全傾在她頭頂。


    “娘娘什麽事如此急,比自己身子還重要。”白衡頗有氣她不自重的埋怨。


    許襄君隨手撣起衣袖上水漬:“快扶本宮回殿換衣裙,不舒服。”


    “是。”白衡撐傘扶著她往前走。


    白衡這人純思相處下來倒鬆快,此刻白衡滿心滿眼是她,便忘了斥責黎至予主不敬。


    剛到宮門,一道紫蒲色宮裝出現在她們傘下,許襄君‘不好’上頭,吊眉抬指撐起白衡握住的傘柄。


    果然顧元菱顰眉站在眼前。


    她麵相深重,兩眼紅紅像是哭過。


    顧元菱吞吞吐吐咬唇:“我有話跟你說。”細聽下還有一絲哀求。


    這抹聲音讓許襄君攢眉,她與顧元菱關係能說什麽。


    白衡半步將她護住,許襄君定睛她紊亂神色:“進門說。”


    兩人穿過庭院進門。


    “沒時間招待你自己坐。”許襄君將人扔在正廳自己換衣裳去了。


    待她一身便衣出來,顧元菱不帶婢子的獨身坐在桌前,捧盞茶若有所思。


    而白衡則從頭至尾都警惕極高地瞧著她,一身防備。


    許襄君邊走近,吩咐白衡:“去沏壺茶。”


    顧元菱聽到動靜回頭,見她用巾子正擦拭著散發,如此素姿下許襄君玉麵淡拂光潤玉顏,當句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不為過。


    許襄君就是她最不喜的那種姿色上乘、家世好傲視萬物的人。


    無數席麵她獨坐一隅也滿是人圍繞,從不與人過多接觸卻事事從容,未曾逾矩出過錯,端方秉禮,上京城中誰家兒郎未踏過她家門檻。


    入宮後許襄君比以往尖戾刻薄了,更讓她不喜歡。


    白衡目光在兩位娘娘周身流轉,瞧出她們有秘語,便一步三回頭地踟躕出門。


    此下屋內無人,許襄君走近:“你不帶人來是有什麽話要單獨同我說,以我們交情你不會要謀害我吧。”


    勾唇瞧著顧元菱。


    顧元菱緊張得指腹捏緊盞壁,緘口結舌半響,在許襄君矚目下她開口直稟來意:“我要黎至。”


    “... ...”許襄君手頓在半空:“你要誰?”


    剛才好像耳鳴沒聽清。


    顧元菱抿緊唇,神色晃動得厲害:“我要黎至。”這聲比上一聲更為篤定,頗有幾分勢在必得。


    “我拿東西跟你換。”


    許襄君重新擦拭發絲,含笑:“我憑什麽跟你換,他挺好用的,給你了我怎麽辦。”


    “他是人不是物件,你打算怎麽換?你有什麽是我沒有的。”許襄君嗤笑一聲,眼中冷光寒射。


    話像觸到顧元菱逆鱗,她將盞子‘砰’地扔桌麵上。


    吊眉獰色:“他乃狀元之才,就屈在你這處誦經默經,囚在一處偏僻的佛堂?許襄君,糟蹋人不是你這樣糟蹋法兒!”


    顧元菱氣息急促的胸口起伏難平。


    許襄君手不停,斂眉,眼下陰影讓人看不清神色。


    聲音壓低,寒聲問:“我將他給你了你能怎樣待他?送他出宮?讓他入仕?還是留在身邊伺候你?”


    “他現在是什麽境遇你當真清楚麽?”


    顧元菱垂下手,步子往後跌了半步,臉色煞白。


    黎至當下境遇確實不堪,敢沾染他的人並不多。


    許襄君:“他現在就是陛下寬容待下的一個活例子,這輩子隻能好好活在宮裏讓世人看、百官看、史書看。看咱們陛下如何對臣民容情寬宥,如何慈悲為懷。”


    “或者某一日陛下在某個朝典時想起黎家,他正巧被某方權柄挑起,便是賜死收局。一個開皇恩苟活的罪臣之後,怕不怕他日後給你顧家添筆牽累罪名?”


    許襄君這話讓顧元菱神魂震蕩,一口難化解濁氣膨脹至全身,難受得她無言以述,直覺渾身都疼,心口尤為甚。


    她退怯了。


    黎至是燙手山芋,呆在哪處都不對。


    為了顧家,顧元菱不能與他有結識,這就像黎家當初被判滿門抄斬時,她隻字不敢與人提這個名字。


    許襄君聲音有些顫抖,卻死死壓在嗓子裏:“你妃嬪之身如何與他相處?將他擺在什麽位置上?黎至讓與你,你能為他如何。”


    能讓他比現在更好嗎?能的話她願意,不會做任何強留。


    除了陛下,無人能赦他的罪。


    可黎至的罪又是什麽呢?


    許襄君看向顧元菱,滿目悲戚。


    這話某個層麵上,也是許襄君一直想問自己說的話。


    她該如何對待這樣的黎至... ...好像怎麽對待都不對。


    對黎至好,怎麽這麽難。


    許襄君歪頸擦拭發尾,悶著散腔:“你真敢將他放在身邊?”


    顧元菱要敢,她敬顧元菱這份情意。


    顧元菱頃刻間想明白,顫顫巍巍裂開慘白嘴角。


    屈身朝許襄君行了個叩拜大禮:“今日是我唐突做了不該做的事。”她張口啞然,紅著眼抬眸看許襄君。


    “你性子愈發不管不顧是要出事的,日後落難了請將黎至送我手上安頓,酬謝的話,我願勉力為你留一線。”


    “... ...”許襄君捏緊巾子,隨後掀眼,音腔怪道:“再看吧,沒準我能活到做太妃也未可知。”


    她心口壓抑,倏爾開口揶揄顧元菱:“你多操心自己,看咱們年紀相仿的緣分,要不我給你副生子秘藥,好教你趕上我步伐?”


    看見顧元菱黑臉,許襄君沒心沒肺地笑出聲,脆得環響在屋內。


    顧元菱咧牙速速起身,這一跪真是抬舉了許襄君。


    方才心澗那些蒼白此刻被許襄君笑聲填充,氣得她牙癢癢。


    “許襄君你不知好歹!早晚被人記恨死。你要想在宮內安分,就跟這般一樣別出上辰宮。”


    她扭身就走,出門時停下步子回望,許襄君站在燈下,人清冷得恍若出畫不屬這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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