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安張口要問,黎至先他答出來:“奴才會猜度人心而已,若不是奴才與殿下有誓,奴才不會同您言語這些。您的前程生死在方才之前,與奴才並無幹係。”


    夏辰安閉口。


    “那本王現在回去擬帖,母妃... ...母妃就拜托黎常侍了。”


    “宮婢畫像需要給常侍送來嗎,雖有些模糊不清。”


    黎至撣袍起身:“不用,奴才有大致追究方向了,畫像不重要。今日奴才便能捉了審問誆詐殿下、戕害宸妃娘娘這人了。”


    夏辰安擰眉:“您如何知曉的。”


    怎麽就知曉了。


    黎至抬眸掐算了下時辰,尚餘。


    又重新蹲下身:“您說了素錦鞋麵,這一般是三等及以上女官,或二等及上的貼身侍婢才用得的,雙螺髻無飾,是這人刻意摘下飾物,讓殿下無從辨認身份。雙螺髻鬢發又要出現在宴上隨時觀察殿下動態,宮人雖多但也有名單。”


    夏辰安驚心,那這樣已然便是好排查了。


    “兼殿下所見黃櫨、蔥倩二色,那晚天暗,她必然不會提燈,所以您看見的顏色應該是蓋了夜色的,不該是掖庭西苑、司彩司兩處製衣。”


    “您看見的應該是皇後殿中三等婢女的光明砂色,或尚膳局紅友色女官服。可她裙角顏色不一樣,這是她取用旁人的衣量大小不合適,殿下看見的蔥倩應該是碧山或石發色。有本事借穿皇後殿侍女衣裳、或尚膳局官服的人不會太多。”


    “微帶口音的官聲,您方才那句發聲是山南東道、江南西道和黔中道、黔中道黔州這幾處人才有的音色,塞擦音無論平仄,一般讀成不送氣清音。”


    “拇指食指有薄繭,約莫針線拿的多。有指甲,便是身份‘貴重’,身形您也說了。”


    “殿下清楚了嗎。”


    夏辰安滾凝喉嚨,氣粗,胸腔偶有震濁。


    黎至笑而不語,起身拱了手,隨意行了告退禮人便走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閱讀。


    第79章 風雲萬變


    ◎你將人調度起來困守我?黎至,你好大的膽子。◎


    這兩日禦前事忙, 前朝數部呈告,太子清白事關國體,更關天威。


    緒王乘著陛下病重憂急手鬆, 不斷暗訪巡察,藐漠聖令慢剖太子連黨門徒、三親六眷諸般罪行, 積了一手。


    他向太子那處投毒拉扯視點, 給緒王透露太子屯兵點滴,掌前朝輿情風向, 兼要查調許襄君諸多細處,諸多繁雜加起來一直不得空。


    今日剛擠一個時辰空閑, 他忙收拾了自己往上宸宮去。


    門將將推開, 一本書迎頭砸來。


    黎至不顧額角刺灼,慌手接住書, 耳畔劈來聲狠狠冷戾:“你還敢來!你將人調度起來困守我?黎至, 你好大的膽子。”


    屋內脆鈴貼近, 他循聲側目。


    胭脂虎嘯, 她一派嬌容染透慍怒, 淺雲色素裙散在身上纖就, 似畫中仙娥嬌怒,秀靨瓊姿。


    黎至合門傾身, 提臂將人攬住。


    許襄君一手將人推開, 不料黎至大膽悖意, 掐握住她腰肢將人狠狠摁住。


    縱意笑在她耳邊:“我便是困你你又能如何,娘娘出不去, 就乖乖呆著, 有我不處理不好嗎。”


    許襄君掙擰動作卻不得力, 憤然掀眸。


    “這些年我人前薄你, 便是做給陛下、前朝後宮看你無後宮關係,免教你有連群之嫌,我隻求你步步平坦些。那年你悖逆陛下一次,幾杖是不知教訓?”


    “你行在禦前這些年清白,如今是要同晉王結黨?當下這關口你幫我禦前呈稟,帝王傾怒、百官口舌筆墨皆是刀,你是不怕死麽!”


    話急,她眼下暈紅滿填焦色,獰著一臉難看,花容失色。


    黎至心窩憐疼,垂頸吻她眉心:“無礙的,陛下不想讓我死,緒王不敢讓我死。”


    “一位指望我私查太子屯兵、想法子遮掩,一位希望我查清太子罪行、好帶臣民向天下舉罪儲君。”


    就是這樣,他才不能在這般關口行差踏錯。


    許襄君咬牙,臉上隱隱抽顫。


    此人多頑固。


    黎至溫聲:“我頂多吃些苦頭,沒大礙。”


    “隻是這些年我替陛下清剿心頭暗疽累罪頗多,太子若真從我手上隕退,世人眼中奴才是位殺神、是佞宦奸人,來日我怕是會... ...”


    不得好死。


    許襄君抬手掩住他的口,胸腔悶悶反濁,體內又生出尖銳頂進心底最軟不經疼的地兒。


    就怕聽到那些話。


    許襄君急出口斬了可怕妄念,篤言:“你會無事。”


    黎至垂頸,滿目柔情,輕輕吻了她的掌心:“奴才求娘娘件事兒,奴才日後會更盡心盡力伺候您,萬求娘娘保住奴才這條性命。”


    聽他這樣稱呼的告軟,許襄君渾身軟.麻,倒扼口涼氣。


    眼下這般境地還同她逗弄情.趣。


    許襄君曳眉,冷哂:“你既敢禦前做奸,還怕死?我道你通觀全局捭闔縱橫指揮若定呢。怎麽,還清楚自己這樣作死沒活路?”


    “求我保你......”許襄君氣哼,指腹翻扣住他下顎,用力掐住:“你既張口求我,不若我替你想條抽離局?”


    黎至滿眼溫煦和照:“有你,我才敢做奸佞。”


    “這天下無人能護住我性命,唯有你。”


    這話是真。


    無論太子或緒王登基,他這幾年在製獄裏行的手段,難不叫人參奏。


    夏明勤要用他,便能一直護著。他日易君易朝,黎至首當其誅,可謂新帝登基一大功德。


    隻有晉王登基,她有言抗之。


    許襄君明白他做些這為何,不免斂眸忖心。


    轉而變臉,挑眸:“那你可要好好取悅我,禦前救人可要搭上我經年全部,黎常侍值不值得?”


    另隻手抵住黎至腰身,冷俏聲:“猶記黎少監好皮囊,不若用身子抵了吧。”


    黎至張口銜住她指腹,輕輕咬住,鼻息重重笑一聲,抬臂將人抱起。


    “一會兒我要去禦前結太子屯兵之案。”


    許襄君不悅,森目冷然。


    黎至觀她顏色,好求著解釋。


    “昨日太子用藥被禦醫發現下毒,那奴才雖一頭撞死屋中,卻給了張宰輔與中邑侯、安德伯數十人聯請陛下明察誣陷之舉。他們呈旨清查國賊,讓我寸磔於天下,讓緒王之藩。”


    “緒王此刻正召集部分朝員準備伏闕諫議。太子未醒不能為己身脫罪,且看今夜是緒王亂法滋事,壞典要君;還是太子罔悖君父天下,坐實謀國逆舉。”


    “今夜可是好一出戲,耽擱不得。”


    他抬眸掐了時辰,將人抱著,路過桌麵將指腹書冊落下。攬著人去床榻上,將人擱在膝頭,指間鉤絞著她指尖。


    “康燈查得也差不多了,明日定會呈報。今日政亂陛下心緒不安,加之你身負多罪,再多毒殺國君這條... ...明日你本就懸踏在鬼門關,我再不先替你解局,陛下這般心緒身體,你該如何是好,隨時會有危險。”


    明日康燈呈報,陛下未必肯給許襄君半日,時機不對易生錯案。


    故明日不光是要洗清她的罪,更是要拿出背後之人,不然陛下並不關心許襄君是否清白。


    當今朝局,儲君為重,其餘且次。


    許襄君擰眉,卻無太多生死.逼壓的懼怕,她是篤信自己會無事。


    黎至輕撫她素鬢,鉤著發尾牽唇:“知你心中已有計策,但... ...還記得當年我求過你嗎,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護你。”


    許襄君斬釘截鐵搖頭:“你身份複雜,陛下對你多倚重,我給你的機會怕是你的催命刀,你不能替我呈稟。”


    知她如此,黎至忍俊:“娘娘如今權勢比奴才如何?上宸宮門此刻若開,你有法子,我束不住你。現下你宮內宮外都是我的人,你能如何。”


    “... ...”


    許襄君才揚下顎,一副心計運之掌上。


    黎至冷眸:“若你敢自傷逼迫那些人給你讓路,別怪他日我給晉王使絆子,便是日後登基,我也不讓他暢快。”


    “舍不得你,可晉王奴才還是能下手的。”


    許襄君緘默,神下難看。


    黎至執起她的手:“我知你憂心我,但明日那些事一點一滴都是要傳往前朝。無旨、違逆聖意入殿強駁,你將陛下放在何處?”


    “你鎖在殿中,諸多證據如何拿到手。日後陛下怎麽看你,怎麽看晉王。宮中何處不是陛下耳目,平珠她能力哪夠。”


    “便是澄清你無罪,你一道無視君意,涉嫌要君的罪也免不掉,陛下豈會容你剝了龍顏。你的舉動會失君心臣意,多萬民口舌。他日晉王會在前朝受史官齟齬、天下膾言,你想看到嗎。”


    “明知此事我去替你最好,卻遲遲不願,迫於無奈,我悖逆你半分心意將你囚於此。”


    她搓捏把黎至衣領:“你隻讓我出殿,我自能破局... ...”


    隻是沒黎至這般權力,能最短時間辯述清楚,因為他能張獄用刑,可她也有自己法子,隻是過於悖逆聖心。


    黎至輕笑,咬住她耳朵:“就不讓你出,你能奈我何。”


    許襄君輕顫細喘聲,傾他身上:“誰替我說話都要被斥,誰都行,唯獨不想見你那般。”


    不想看見黎至那樣跪在夏明勤腳下,任人碾.踏,想到那年那幕,許襄君闔目。


    “我無事的。”黎至再三強調。


    許襄君當下逆轉不得境地,攀.纏到他肩上:“這三日無人近身服侍,可辛苦我了,你看,我手都粗了。”


    兩手捧住他臉,指腹蹭擦他麵頰。


    黎至吻吻她下顎:“門前那幾個是死的,沒進來幫你?一會兒我再擇幾個來,要用什麽隻管同他們說。”


    許襄君點頭,卻讓他一下印到了唇角,她索性張口吻住。


    黎至扣緊人壓上去,吞了她一聲又一聲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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