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喉結滾了一下,雙手紳士地握成拳狀,聲音淡淡的:“這句話你小學三年級時就說過了。”


    明嬈:“……”


    冷靜。


    別跟他計較。


    這人從小就是這樣,一板一眼,不解風情。


    可除去這些缺點,他的確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


    沒人能比他更好了。


    明嬈假裝沒聽到他的吐槽,雙手合掌做出抱歉的姿勢:“江小慎,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隻想著自己,見色忘友,你今天別回江家了,我等等就打電話跟江爺爺說一聲,省得你被江謹言膈應。”


    “他膈應不了我,”江慎伸手推開車門,“cbd那套複式公寓裝修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搬進去。”


    明嬈眼睛一亮:“好耶!那我讓芳姨把你的衣物都收拾出來──”


    “不用倒騰,”他笑,“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男人長腿剛跨出車外,候在外邊的司機立刻上前,給明嬈開門。


    江慎站在一旁,慢條斯理地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襯衫再次被他扣至最上方,領帶克製地係在馬甲之內。


    待女孩下了車,往電梯走去,這才不緊不慢地跟上。


    電梯緩緩往上。


    明嬈一邊摘耳環,一邊看著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過,你永遠是我的家人,這裏就是你家,你肯定還要回來,是我的衣服太多,衣帽間快要放不下了。”


    江慎接過耳環:“那就收拾。”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江慎很紳士地按著開門鍵,另一隻手擋住電梯門。


    明嬈率先往外走。


    擦身而過時,她敏銳地捕捉到他眉宇間一閃而過的疲憊。


    明嬈疑惑地擰起眉,出電梯沒走幾步,再次回頭。


    明亮的燈光下,男人肌膚白得幾近透明,脖子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凸起的喉結精致性感,純黑色的領帶一襯,有種病態脆弱的美感。


    像一株盛開的月桂,漂亮得搖搖欲墜,稍不注意就會凋零。


    明嬈的心猛然一跳,脫口問:“你真的沒有勉強自己?”


    江慎邁出電梯:“當然沒有。”


    她皺眉:“藥呢?有按時吃嗎?”


    江慎不說話了。


    他垂著眼,越過她,進到走廊盡頭的衣帽間。


    手裏的耳環放回飾品收納盒裏,他拿起矮桌上的無線電話分機,撥通內線。


    “您好,有什麽吩咐?”


    江慎話都還沒說,電話就被明嬈搶了過去:“芳姨,麻煩你幫江慎煲一鍋雞湯。”


    “……對,他睡前要吃的那些藥也得拿上來,你直接問何叔要。”


    江慎轉身來到衣帽間另一邊,將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提醒她:“記得讓人上來收拾衣帽間。”


    明嬈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反手掐斷通話。


    江慎微微挑了一下眉。


    “不用收拾,我跟你開玩笑的。”明嬈被氣得頭疼,“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公寓,你給我錄入指紋,以後我親自盯著你吃藥。”


    江慎被她逗笑,語氣裏多少有點無奈:“大小姐,你天天視頻盯著我吃藥還不夠?”


    “當然不夠。”


    明嬈離開衣帽間,嘴裏嘀咕不停:“還得讓江爺爺給你放假才行。這些年,明院長跟許女士不知費了多少苦心,好不容易才把你養得健健康康,人高馬大,爬山遊泳都不成問題,這才三個多月……”


    聲音漸漸低下去。


    她回到臥室,關上房門。


    ──“江家那些人,怎麽就又把你折騰成當年那副病懨懨的模樣?”


    這些話,明嬈到底沒當著江慎的麵說出口。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試圖趕走心中那股煩躁。


    這人怎麽從小到大都這麽乖、這麽好欺負?他就沒有脾氣的嗎!


    換了身寬鬆的衣服,明嬈從床頭櫃上的糖果盒子裏,拿出一顆水果糖,剝開,扔進嘴裏。


    她慢慢吃著,慢慢冷靜下來,摸出手機給明院長發信息。


    最後點開閨蜜群。


    群裏,顧盼跟時晚正在聊天。


    時晚:青梅竹馬就是這點不好,朋友圈重合率太高,一旦鬧分手,雙方朋友都尷尬,你看嬈嬈到現在都不敢說話。


    顧盼:[圖片] [圖片] [圖片]


    顧盼:她是忙著在發小群罵陸雋[大笑]


    顧盼:你們要是有空,晚上都來夜色,一個人喝酒好無聊


    時晚:等等就到


    明嬈:你別自己喝,等我


    顧盼:@明嬈,今天我們在一樓酒吧玩,別帶江慎


    因為江老爺子的關係,江慎出門身邊都跟著一眾保鏢,平時幾人聚會都是在包廂,哪怕夜色私密性極好,酒吧到底人潮眾多,不太適合江家這位金尊玉貴的太子爺。


    時晚:笑死,不過江慎真是我見過最自律的公子哥,不近女色,不沾煙酒,脾氣還好,看著就很專情,盼盼當初喜歡的人要是他,不知該多好。


    明嬈讚同地點點頭,正要附和,許女士的視頻電話就進來了。


    許女士明顯剛結束工作不久,身上還穿著套裝,知性又幹練,女王範兒十足:“乖寶,你爸跟我說崽崽又病了,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天天盯著他吃藥?”


    “媽,我是說他看著有些累,讓爸回家時幫忙瞧瞧。”


    “沒事就好,後天我回國,再親自跟你江爺爺談談。”許女士表情明顯一鬆,“崽崽呢?他不是回家了,怎麽沒跟你在一塊?”


    明嬈無奈:“媽,我們已經長大了,怎麽可能跟小時候一樣成天黏在一起。”


    “可去年,就是你們一起回國過春節那會兒,不是還在他床上睡了一晚嗎?”許女士挑眉,“難道你們沒有……”


    “……”


    明嬈一言難盡地閉了閉眼:“親愛的許清棠女士,我明明說過,那是我不敢一個人看恐怖片,才會找他一起看,誰知道那恐怖片會那麽無聊!”


    當時她接了個一言難盡的案子,甲方不止龜毛,還有強迫症,連新年都不放過她,婚紗設計圖一改再改,她煩得不行,就想看恐怖片解解壓,沒想到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江慎也算是在明家長大的,跟她那幾個堂兄弟一樣,自幼疼她,見她被折磨得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哪裏忍心叫她,才會有這個烏龍。


    “你們真沒在一起過?”許清棠明顯不信。


    “我記得直到出國念書前,你們還都吃同一個冰淇淋,然後你們高二那年,就是你顧伯伯生日宴時,你還拉著他跳舞,後來要回家,他甚至當著所有人的麵抱你上車。”


    “還是公主抱,真的好浪漫。”


    許清棠頗為懷念地說:“當時我就想,崽崽的身體是真的被我們養好了,居然連你都抱得起來。”


    明嬈一陣無語:“媽,當時我連85斤都不到,他怎麽可能抱不起來!”


    許清棠欣慰地點點頭:“是啊,崽崽高二那時看著雖然瘦,但也有一米八幾,不至於抱不動你。”


    “當時你爸還以為你跟崽崽早戀,苦口婆心地開導了你倆好久,讓你們先以學業為重,我還以為你們上大學就談了。”


    明嬈從小受盡寵愛,一直到高中,性子都還有些驕縱肆意,情竇初開那會兒,為了試探顧妄,她硬拉著江慎給自己當軍師,不知道一起幹了多少糗事。


    年少輕狂時,她真不覺得有什麽,也從來沒放在心上,更沒想過,這些黑曆史被一件一件翻出來講時,遲來的羞恥心會像大浪一樣將她淹沒。


    明嬈臉頰泛紅,耳根熱得仿佛有火在燒。


    她像隻被惹毛的小貓,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媽,你饒了我吧!我真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我倆真沒可能!”


    許清棠好笑:“你又知道崽崽不喜歡你了?”


    明嬈忍無可忍,索性將每一次自己喜歡上誰,都會跟江慎說,找他當軍師的事,通通抖了出來。


    “……江慎要是喜歡我,他怎麽可能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幫我出謀劃策?媽,我一直把他當親哥,他也一直把我當親妹,拜托你不要再撮合我們了。”


    許清棠難以置信:“我居然看走眼了?怎麽可能……”


    明嬈沒想到說了那麽多,許女士居然還是不信,簡直要崩潰:“我們真的不可能,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許清棠:“誰啊?我先說,這人要是差崽崽太多,我可不認。”


    “你怎麽還提江慎?”明嬈被刺激得麵紅耳赤,心髒砰砰砰地狂跳著,“顧妄哥哥雖然不是天才學霸,但一點也不比他差。”


    “顧妄?”許清棠一怔,“寶貝,你不是認真的吧?他那種男人──”


    明嬈打斷她的話:“媽!”


    與此同時,屏幕冒出一行提示:【忘恩負義的狗頭軍師已加入視頻通話。】


    “我是認真的,我就是喜歡──”


    明嬈猝不及防撞進一雙灰藍色眼眸裏。


    這雙眼睛真的很欲,像一泓清水,很溫柔,也很幹淨,卻又帶著蠱惑眾生的靡麗,漂亮得不像人類的眼睛珠子。


    她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四目相交的剎那,男人眼中仿佛有某種深沉隱晦的情緒一閃而過,不同於平時的溫和自持,帶著一點難以自抑的侵略性,蘇得人心尖發顫。


    明嬈腦中空白一瞬,連帶說話都結結巴巴:“喜歡,喜歡顧妄。”


    她直愣愣地看著江慎。


    江慎明顯剛洗完澡,微濕的碎發落在額前,眼睫上也沾著水珠,十分招人。他像是沒聽清楚,有些疑惑地問:“媽,您跟阿嬈聊什麽?她臉好紅。”


    依然是那副溫溫和和的模樣,眼睛輕輕眨一下,都仿佛有溫柔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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