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璽取下書架上的古琴,認真地擦拭著,過了許久,窗簾被一陣風吹起,宗璽看向窗外,輕輕地撥弄著琴弦。


    一牆之隔,傅縉頤右手放在牆壁上,一身紅袍,黑發披散在背後,頭頂的小耳朵冒出,身後還垂著一根潔白如雪的尾巴。


    她彈琴了。


    隨著記憶一點一點融合,他原本的本性會全部出來,傅縉頤是他想象中的男人,家世優越,容貌上乘,出生好,備受期待,這樣的人生,才配得上宗璽。


    可他,是司焱啊。


    那個出生便被拋棄,因為血脈不純被妖界當做不詳的司焱。


    妖界公主失蹤,一年後懷著孕回來,在他出生那天,因為反噬母體精魂,突然血崩而亡。


    公主至死,都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個讓她懷孕的男子,究竟是什麽身份。


    當時的妖王看了一眼出生時不倫不類的司焱,厭惡至極,直接下旨丟棄,由他自生自滅。


    他看著手心裏的那盞燈,燈籠外麵盤旋著一條白龍,輕撫白龍,他的目光有些溫柔。


    “你才不是血脈不純,你多厲害啊,你母親是妖族的公主,你父親是龍族的王子,怪不得你這麽漂亮,不過,龍族王子在一場和魔族的戰事中死亡,你母親……”


    “她從未等到那個男人,我出生那天,她死了,因我而死。”


    她不太會安慰人,他也不想聽什麽安慰。


    那時,她帶著他去了人間,他們去看燈會,廟會,詩會,看人間繁華塵囂,也看生死離別。


    “那是什麽?”


    “街頭賣藝,阿焱,這就是人間,有美好的一麵,也有艱苦的一麵,有的人為了活著,也要傾盡全力。他們隻是芸芸眾生,壽命不過幾十載,我們眼裏稍縱即逝的功夫,他們的一生,也就結束了。”


    司焱嗤笑,還有比妖界更黑暗的嗎?


    被其他妖欺淩,食不果腹的日子,他過了千年,蟄伏在最黑暗的地方,隻為送那些想要他命的人全部去死。


    他的手上,早已經白骨累累。


    這人世間的苦,不過爾爾。


    賣藝的小姑娘赤著腳,表演著各種各樣的雜耍,旁邊的大人們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喝彩一句。


    冬天的人間很冷,寒風凜冽,如刀子刮過。


    小姑娘表演結束,另一個更小的孩子捧著一個碗,怯生生地走過來,小聲說著什麽。


    “大點聲,大爺我沒聽到啊,小孩,討錢的時候,要跪下,知道嗎?”


    小孩倔強地看著那個大人,就是不跪下,旁邊的人看著熱鬧,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你這小孩,還敢這麽瞪著我,大爺我不缺錢,但是也不給乞丐。”


    說完哈哈大笑,還試圖去推那小孩,“你幹什麽?給我住手。”


    小姑娘看到妹妹被欺負,急忙跑過來,把妹妹護在身後,防備地看著那男人。


    “你這丫頭不錯,有十多歲了吧,可憐啊,餓成這副模樣,跟著大爺走吧,我保你吃香喝辣。”


    “我呸。”


    小姑娘怒氣衝天,“道歉,否則我報官了。”


    男人哈哈大笑,“報官?你可知我是誰,我可是這的王法,你去啊,但是你這妹妹,可要抵押在我這裏了。”


    “哈哈哈哈……”


    “真是不知所謂,還敢和王老爺鬥。”


    “我認識這對姐妹,也是可憐,家裏還有重病的母親和祖母,父親在上山采藥被石頭砸死,苦啊。”


    “誰不苦啊,可是人家王老爺說了,跪下來就有錢,人窮還講究,活該。”


    眾人竊竊私語,小孩紅著眼睛躲在姐姐後麵,前麵的小姑娘,也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人間的苦,這隻是冰山一角而已。


    他以為宗璽會出手,她是神,神佑萬物,尤其偏愛凡人。


    可她沒有。


    他們一起目睹了小姑娘如何用計殺了那男子,隨後綁上石頭,沉入河底。


    “萱萱不怕,姐姐保護你,壞人都被我殺了,不會有人欺負我們。”


    小姑娘背起被她打暈過去的妹妹,溫柔地替她整理了頭發,髒髒的小臉深陷下去,瘦得不成樣子。


    他們就這麽跟著這對姐妹,回到她們那個茅草屋。


    殘疾的母親,失明的祖母,年幼的妹妹。


    用極少的賞錢買了藥,缸底還有苞米麵,很粗糙,小姑娘麵色鎮定地做了飯,菜是路邊挖來的野菜。


    “阿焱,你知道我的職責,是什麽嗎?”


    “為人間消災,為凡人解厄。”


    宗璽點頭,“這世間幸運的人,隻占了極少數,大部分,都是悲苦的,你曾經也是悲苦的,我們小狐狸獨自長大了,沒有陪你度過那些日子,我很抱歉。”


    他怎麽可能不心動,她不用說這些,他也注定會為她沉淪。


    哪裏需要她的抱歉,雖然他不願意承認,可遇到宗璽,是他過去千年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我很壞,誰傷害過我,我會十倍百倍還回去,神君,不該墮落。”


    宗璽捏著他的小耳朵,使壞地吹了一口氣,他特別敏感,左躲右避,還是被她按住。


    “墮落嗎?沒有啊,我隻是,遇到了很喜歡的一隻小狐狸而已。”


    後來,她為他彈琴,他一開始還故作正經地拒絕,心裏卻期待得不行。


    一牆之隔,阻斷了她和他。


    他現在是傅縉頤,是他通過幻想塑造出來的人類。


    她是宗璽,不記得司焱的宗璽。


    點上她給的熏香,淡淡的琴音還在繼續,仿佛如從前一樣,一抬頭,就能看到她坐在那裏,含笑看著他。


    “阿焱,過來呀,你今天喝了什麽茶,真香,過來讓我聞聞。”


    不能再想這些了,捂住心口,一口血吐了出來,他抓住掛在脖子上的玉牌,依戀地捧到唇邊親了親。


    “嘶……”


    琴弦劃過中指,鮮血瞬間冒了出來,宗璽皺眉看著自己的手,有些詫異。


    她居然感受到手指劃破的疼痛了?


    一滴血落在古琴上,暈染了一片,宗璽沒有管手指,反而饒有興致地回味剛才那一瞬間的疼痛。


    最近這段時間,她不僅心口會痛,連手指劃破都會痛了。


    怪哉!


    ------題外話------


    晚安,這幾天生病了,不過我不會請假的,嘿嘿。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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