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到底是在誇我嗎?”江陵小聲嘟囔道。


    一旁白玉璟小聲回答:


    “是誇。她從前在劍閣之時,因不守規矩,被師叔罰去山下的食府做工,結果,她因為懶得招待客人,便傳音告訴各宗,不必親自到店,方圓十裏內,她禦劍親自相送。那一日,整個食府空無一人,她把吃食裝在乾坤袋中,挨家挨戶上門送餐。”


    “白——師——兄!”


    謝扶玉回頭眼神警告,


    “不許把我的光輝事跡告訴這個小屁孩!”


    “阿玉,你既說是光輝事跡,為何不可向人言說?”師兄一臉坦誠。


    “是啊是啊!白大哥,你接著講!”


    江陵起哄道。


    “可她是搖光師叔親傳弟子,即便被罰去打工,掌櫃的也得給她幾分薄麵,不敢反駁。第二日,掌櫃的怕宗門自此習慣如此,今後再也不親自來食府用餐了,便連哄帶騙,讓她回了山。但各宗門嚐到了甜頭,便紛紛要求掌櫃的今後也要提供這項服務。”


    說到這兒,白玉璟不禁低笑出聲,


    “原先的小廝沒辦法,隻得被迫修習禦劍術,此後很長一段時間,眾人叫苦不迭。”


    “可也有好處啊!咱們山下食府的利潤翻了三番!三番!連帶著小廝的工錢都翻了倍!大家既修習了術法,又得了錢財,這不是好事嗎?甚至連外宗久久考不進內宗的修習弟子,也有了新的出路,可以去授習禦劍術!掌櫃的自此之後,見了我就給我拱手,你們能有這個排麵嗎?”


    江陵自白玉璟的描述裏,仿佛看見了她的過往。


    從前的她恣意驕縱,分明是師門捧在手心的弟子,可為何偏偏要盜劍而走,往後獨自一人呢?


    “自然是沒有......師妹......啊不,阿玉。”


    白玉璟脫口而出的話語,在這個稱呼之後戛然而止。


    先前活絡的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謝扶玉知曉他一向是個克己守禮克的嚴謹之人,隻揚起唇角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麽。


    江陵往前走了幾步,指著遠處的微光:“前麵好像有戶人家。”


    她聞言加快了腳步,朝那茅草屋匆匆而去,輕輕叩了叩門。


    “請問,有人嗎?”


    “誰......誰啊?”


    門內傳來一聲戰戰兢兢的中年人聲音。


    江陵不禁攥緊了手,特地往她身前挪了挪,擋在了她身前。


    謝扶玉莫名其妙:“你幹嘛?”


    “我口渴,待會兒我要第一個討水喝。”


    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他知道,此間的活物皆為妖物,若不提防,恐生意外。


    隻是,他尚且不知這鏡域的陣眼在何處,若是知曉,尚且可以用血來試是否可破。


    “方才湖邊那麽大一汪水呢?”


    她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一臉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是來做什麽的?”


    “哦,大叔!我們途經此地迷了路,想來問問你,該如何走出這片山林?”


    江陵搶先一步,歪著腦袋問道。


    他可得趁著現下這個形態,多放肆地喊幾句才是。


    誰知這男子露出驚恐之色:“晚上可不興在村子裏趕夜路啊!”


    白玉璟刻在骨子裏的道門敏銳讓他徑直上前一步:“此言怎講?”


    “我家住村尾,村頭有片野草地,一入夜,便傳來嗚嗚的哭聲。年輕人,我勸你們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上一晚,白日裏再說吧!”


    “好的,大叔!”江陵慌忙應下。


    這大叔明明自己就是妖物,為何偏要提醒他們?


    難不成,是為了騙他們在此間住下?


    誰料白玉璟仗義直言:“實不相瞞,我們是修道之人,若村民飽受精怪所擾,不妨告知於我,也可還你們一個安寧。”


    謝扶玉驚恐地望著他。


    沒錢的活她可不想攬!


    中年男子上上下下地將他們打量一番:“看這公子的氣度......你們是七劍閣的?”


    謝扶玉和江陵異口同聲:


    “我們不是,他是!”


    白玉璟轉頭看著謝扶玉,眼神澄澈真摯:“阿玉,我知道你有你的規矩,靈石我可以代他付。”


    “別說了,一言為定。”


    謝扶玉見了靈石便兩眼放光。


    江陵見白玉璟執意出這個頭,謝扶玉又一口應下,也不好再發表反對意見。


    三人說定,便轉身去問:“可否具體指路?”


    那人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沿著這路一直走,走過約摸二十間房子,便能看見一片野草地。草木旺盛處,便是了。”


    “好。”


    白玉璟點點頭,同兩人道,


    “咱們走吧。”


    三人一路同行,數著路邊的茅草屋,許是都睡得早,一路上,一家燃燈的都沒有。


    “師兄啊,你有沒有覺得此處越來越陰森。”


    “有妖物出沒,實乃常事。”


    “不不,若是尋常妖物,不該在此處便能感知妖力才對。難道在野草地之中的,是一隻大妖?”


    謝扶玉若有所思,


    “那花妖將我們傳送至此,該不會放了她的同夥,專門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吧?”


    “也不是不可能,總之,你我小心些。”


    他說著,轉頭去問江陵,


    “需要我給你結......”


    江陵未等他絮叨完,便當即堅定搖頭:


    “白大哥,這村子這麽黑,夜裏風又這麽大,吹起來和鬼叫似的,你若留我一人,我著實害怕。我就牢牢跟在你們身邊,絕不給你們添麻煩!”


    謝扶玉斜睨他一眼,他神態自若,眸子裏還帶著些期待,怎麽看,都不像一副害怕模樣。


    這話也就白師兄能信。


    “噓,你們聽!”


    她忽然製止兩人的談話,輕聲道,


    “我怎麽聽著那處傳來的並非是哭聲,反倒都是在笑?”


    三人側耳傾聽,果然自野草地的方向傳來輕聲嬉笑,倒像是......一群孩童在嬉戲打鬧。


    凡塵中人沒有修為,他們的聽覺不如妖物靈敏,若這妖物聽見有人靠近,才嚶嚶哭著嚇人,也是情有可原。


    他們躡手躡腳往荒草地靠去,前方大約還有六間房子,如此看來,那些妖物的法力應當不如他們。


    白玉璟捏出一張顯形符咒,朝野草地打去,與此同時,祭出劍來,朝四周畫出結印,省得妖物肆機而逃,傷及無辜村民。


    可誰料,在顯性符的黃光下,麵前草地上的花朵上皆緩緩浮出了一張張人麵。


    此間花木,竟全是妖!


    第11章 不滅之靈(三)


    與此同時,薑萱正站在一麵浮空的鏡子前。鏡中映出的,正是鏡域內三人的一舉一動。


    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我就知道,那小子並非凡俗之人,卻不知為何,妖力竟不會傷他。與他同行的那兩位,更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阿萱,你一向聰明,知道把他留在洞中,定會招來他的同夥,屆時,便可用鏡域將他們一網打盡,省得擾了你的計劃。”


    薑萱循著聲音轉身。


    是一個麵容英俊,頭發全白的獨臂男人。


    他嗓音帶著些啞,緩緩走至她的身旁。


    薑萱的眼底添了些哀傷:


    “可這鏡域中的陣法,卻是你構思出來的!胡迭,若你消逝,我從此便少了一個得力助手。”


    白發男人低低笑了笑:


    “不是還有你那群姐妹嗎?妖物終有壽盡之時,可以永生的,唯有你。”


    “你明明知道,永生對我而言,是懲處!而非獎賞!”


    永生一詞,似是戳到了薑萱的痛處,令她有些惱。


    “咳咳,是我失言,你別生氣......”


    男人有些情急,當即咳個不停。


    薑萱默了片刻,沒再與他繼續爭執,轉身望向鏡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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