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樣熱鬧的場景卻不見一個人影,便顯得有些陰森和詭異。


    赫連雪驚駭莫名,難不成戚允直那個瘋子當真要跟阿娘大婚?


    戚南行似乎也被驚到了,滿眼的難以置信,似乎沒想到他從小到大敬重的父親當真能幹出這種事。


    眾人放慢腳步,紛紛亮出武器,一邊推著戚南行,緩緩爬上最後石階,抵達正殿門口。


    隻見殿內也是一片紅彤彤,還有各種金光璀璨的陳設和擺件,珠光寶氣,極盡奢華。


    戚允直大概是早有準備,這是把天劍宗的寶庫都搬過來了?


    抬頭看向大殿上首,赫連瑤青穿著一襲黑底紅花金絲綴錦的喜服,繁複而華麗,端莊又威嚴地坐在王座之上,可她的眼睛卻斜向身後,眼神是刻入骨髓的厭惡和恨意。


    戚允直站在她身後,正在小心細致地為她梳頭綰發。他身上穿著同樣華麗又喜慶的喜服,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人,眼神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和癡迷。


    “你在幹什麽?”赫連雪大步衝進去,氣憤道,“快把我娘放開!”


    戚允直抬眼看著她,笑意溫和道:“小雪兒,別急,大婚儀式很快就要開始了。你看你娘,今天多美。”


    他給赫連瑤青綰好發髻,然後又拿起一支支精致漂亮的紅寶石珠釵,給她插在發髻上。


    “父親!”


    戚南行拖著沉重的鐵鏈,每走一步,鐵鏈撞擊在黑晶石地磚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他走到大殿前方,仰頭望著高台之上的父親,難以置信地問:“您……這是在做什麽?”


    戚允直這才注意到他,眉心皺起,不耐煩地打量著他,冷冷道:“竟被搞成這副模樣,真是個廢物!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他抬袖一揮,便將戚南行掀飛出去,拖著沉重的鐵鏈撞到大殿門口的蟠龍石柱上,隨著“嘩啦”一陣響,又狼狽地摔到地上。


    眾人一看這陣勢,連忙向後退開幾步。他們畏懼戚允直高深的法力,不敢輕易動手,隻能握緊手上武器,以待可乘之機。


    額頭撞得鮮血直流,戚南行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鮮血染紅了他的半邊臉,還有他那一身皎潔如月光般的白衣。


    細長的眼睫漆黑如鴉羽,久久垂視著身上的鮮血,戚南行艱難地站起身,看向高台上的戚允直:“父親,您是天劍宗宗主,是所有仙門正道魁首,怎能如此肆意行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若是傳出去,你要置天劍宗於何地?難道您要毀了祖輩傳下來的千百年基業嗎?”


    “住口!”戚允直臉色陰沉,滿是厭惡道,“誰允許你在這裏犬吠!還不快給我滾!”


    他一甩袖,狠狠將戚南行扔出大殿。


    大護法羅傷擔心戚南行會逃跑,連忙又把他抓回來。


    隻是沒敢再上前,怕戚允直再發瘋,又把戚南行丟出去。


    赫連雪緊緊盯著赫連瑤青的眼睛,很顯然,阿娘在用眼神告訴她,讓她快走。


    可是阿娘被困,她怎麽可能一個人逃走?


    赫連雪忍不住鼻子發酸,恨恨地瞪著站在上方的戚允直:“你要怎麽才肯放了我娘?就算你想娶她,總要她願意吧!”


    戚允直看到她眼圈發紅,似是快要哭了的樣子,不禁有些慌亂起來,連忙躍下高台,伸著手朝她走過去:“小雪兒,你別怕,爹爹絕對不會傷害你娘。等大婚的儀式完成,爹爹一定會放了你娘。”


    “你才不是我爹!”赫連雪快步向後退開,一點都不想跟他靠近的樣子,滿臉厭惡道,“我娘才不會看上你這種瘋子!”


    戚允直頓在那裏,皺了皺眉,似乎很受傷的樣子。他搖了搖頭,像是自言自語道:“不可能,阿青她愛的人是我,隻有我才能和她在一起!我才是小雪兒的父親,我才是!”


    他有些踉蹌地轉過身,朝被禁錮在王座之上的赫連瑤青大喊:“阿青,你快告訴小雪兒,你愛的人是我!你告訴她,我才是她的父親!”


    “他根本不在意你!他為了他的大道長生,他為了他自己,拋棄了你們母女倆!隻有我才是全心全意對你,十六年初心不改,這一生都隻為你!”


    “哪怕你封閉魔域,再也不肯見我!哪怕你找了一個又一個男寵,每一個都長得像他!我都能忍!我足足忍了十六年,終於找到機會來見你!難道這樣還不足以證明我對你的真心?”泛白的鬢角仿佛染盡風霜,戚允直眼眶通紅,廝聲大喊,整個人癲狂一般,非要求一個答案。


    赫連雪滿心鬱卒,抬手拔劍:“你夠了!別再說了!汙了我娘的耳朵!”


    她氣得手抖,讓魔將把戚南行抓過來,劍尖直指他的心口,厲聲道:“戚允直,你趕緊把我娘放了!不然我就殺了你兒子!”


    戚南行先前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此時被兩名魔將鉗製住,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裏,垂眸看著抵在他心口的雪亮長劍,然後又抬頭看向赫連雪,狹長的瞳仁漆黑一片。


    “他不過是個廢物,隻要你開心!”戚允直目光殷切地看著赫連雪,帶著些討好道,“你才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小雪兒。”


    “你閉嘴!”


    赫連雪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裝作不在意,反過來保護戚南行?畢竟虎毒不食子,他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殺了他的兒子。


    鋒利的劍尖已經劃破戚南行的衣襟,隱約有血色滲透出來,赫連雪握緊長劍,紅著眼睛怒聲道:“趕緊把我娘放了!你別以為我不敢動手!”


    她手上拿的就是那柄冰月劍,離開天劍宗時,戚允直執意送給她,聲稱是給她的見麵禮。


    赫連雪也喜歡那把劍,於是便收下了。


    隻是她才剛練劍沒多久,還沒學會如何操控劍氣,此時滿腔怒意灌注劍身,那些鋒利的劍氣亂飛,不僅割破了戚南行的衣襟,也割破了赫連雪握劍的手。


    看到她手背上割出的條條血痕,戚允直擔心不已,連忙道:“小雪兒,快把劍放下,千萬別傷到自己!”


    似乎看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赫連雪身上,大護法羅傷快速給魔族眾人遞眼神,隨著他一個手勢,所有人同時衝上去發難,千招百式兜頭向戚允直招呼過去。


    然而沒想到的是,戚允直連頭都沒回,不過抬手一掌,便將羅傷和鬆桕他們齊齊打飛出去,摔得七零八落,口吐血沫,然後又被定在原地,再也動不了了。


    赫連雪又驚又怕,幾位護法和魔兵魔將都被他打趴下,剩她一個人,要怎麽才能救阿娘?


    兩行眼淚滑落下來,她有些崩潰地咬著牙,硬聲道:“我再說最後一遍!放了我阿娘,不然我就殺了他!”


    戚允直連忙勸慰道:“小雪兒,別哭了,等大婚之後,爹爹一定放了你娘。到那時候,我就是你真正的父……”


    他的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赫連雪已經用劍捅穿了戚南行的胸膛。


    “去死吧!你們都去死!”她恨到極點,用力將劍捅到末尾,劍柄停在戚南行的心口,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的眼睛。


    漆黑,狹長,裏麵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轉瞬即逝的,淚光。


    第022章


    一劍捅了戚南行,赫連雪像被燙到一般,連忙鬆開手,可她的手上已經沾滿他的血,是她殺了他。


    戚南行定定站在那裏,穿到背後的劍尖,滴滴答答,血流如注。


    他垂眸看著赫連雪驚慌失措的眼睛,然後又轉過頭,看著麵色冷漠的戚允直,嘴角微抬,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倒了下去。


    赫連雪張了張口,沒喊出聲音來,就在她正茫然的時候,大殿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兵刃交接,魔獸廝嚎,隨著一陣劇烈震顫,整個殿門轟然倒塌,一群仙氣飄飄的仙門人士蜂擁而來,將口吐黑血的烏蘇和滿身狼狽的小九丟到地上。


    “烏蘇!”赫連雪嚇了一跳,連忙衝過去想扶她。


    他們來魔宮之前,將烏蘇留在府上養傷,讓小九留在那裏照看她。這幾日魔君被困,魔域的結界尚未來得及修複,怎麽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殺進來這麽多仙門中人?難道是戚允直那個瘋子故意裏應外合,放他們進來的?


    兩柄雪亮長劍一左一右架上烏蘇脖子上,阻止赫連雪搭救,戚允直一看情勢不妙,連忙將赫連雪拉到他身後。


    “戚宗主。”一名須發皆白,看起來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老頭走上前來,上下打量著戚允直那一身紅彤彤的喜服,捋著胡子笑眯眯道,“看來我們來得不巧啊,打擾了戚宗主的好事。”


    戚允直掃了眼對麵那些人,隻見青雲宗、無極宗和合歡宗都來了,為首那人便是青雲宗宗主雲懷山。


    “雲宗主這是何意?”戚允直冷聲道,“你帶著諸位道友擅自闖入魔域,意欲何為?”


    雲懷山揚起眉梢,似笑非笑道:“戚宗主,原來你也知道這是魔域啊?那你這一身打扮是在做什麽?難不成是要入贅魔族,也想給那赫連女魔頭當男寵?”


    “別跟他廢話!”無極宗宗主謝脩一身黑衣,高大威猛,抬劍指著戚允直和赫連雪,滿腔氣憤道,“那小魔頭是他的私生女,隻怕他早已與魔族勾結在一起!有留影石可以證明,就是那小魔頭放出的鬼物殺了我兒謝淮!本座要她給我兒償命!”


    他說著,當眾亮出一塊留影石,上空展現出赫連雪胸前的須彌墜子飛出一道黑氣,幻化成一個黑發長及腳踝的男子,擰斷謝淮的脖子,吸幹他的精血,然後將謝淮的屍體丟回他自己房中。


    一身貴公子打扮的雲無疚走前幾步,滿臉糾結痛苦道:“司徒姑娘……不,你不是,你是赫連雪……謝淮竟然是你殺的?你竟然當真是個魔族?”


    赫連雪厭惡他這種虛偽小人,連理都不理他,冷聲質問謝脩:“既然你這留影石能看到你兒子被殺,那你怎麽不提他在被殺之前幹了什麽?向我房中點合歡散迷香,圖謀不軌的人難道不是他?”


    “休要胡說!”謝脩橫眉怒目,一副被汙蔑的生氣模樣,怒聲道,“你這小魔頭卑鄙無恥,陰險毒辣,殺了我兒不說,竟然還想汙蔑他的清白!看本座怎麽收拾你!”


    眼看他就要亮劍,戚允直卻由不得他,抬手一掌轟過去,一下便將高大威猛的謝脩打得跌跌撞撞向後退,差點站不住摔倒在地。


    “謝宗主,事情未明就動手,不妥吧?”戚允直顯然更相信赫連雪的話,沉著臉色十分不悅,“令郎貪花好色之名,戚某也素有耳聞。若不是他先起了歹心,又豈會咎由自取,丟了性命?”


    “戚允直!你勾結魔族,混淆是非,故意護著你那個魔族私生女,竟然反過來汙蔑我兒?”合歡宗玄素真人陸清湄厲聲指責道,“虧得我們那麽信任你,請你襄助去抓那謀害我兒的凶手,結果你倒好,隻管救那魔族妖女,還與我們刀劍相向,打傷我仙門十餘人!”


    雲懷山捋著花白的胡子,痛心疾首道:“堂堂天劍宗一門宗主,我們素來敬你仰你,唯你馬首是瞻!可你倒好,竟然暗地裏與魔族相勾結,還要與那女魔頭成婚?你究竟安的什麽心?”


    “別廢話,動手吧!”謝脩揮劍就朝赫連雪劈去,“斬妖除魔,方為大道!”


    戚允直一把將赫連雪推到後麵,抬手幻化出七星劍陣,逼得謝脩節節敗退,好不狼狽。


    其餘仙門中人一看情勢不妙,紛紛亮出武器,衝上去圍攻戚允直。


    一時間刀劍相接,氣光迸裂,青雲宗和無極宗、合歡宗他們今天來的人都是修為極為高深的修士,一起動起手來,威力著實可怕。


    然而戚允直以一敵百,分毫不亂,隻見他連續幻化出九個分身,將那些人牢牢阻擋在大殿門口,驚得眾人倒吸涼氣,大概他們也沒想到戚允直的境界竟已如此之高。


    青雲宗宗主雲懷山連忙帶領眾人加緊攻勢,千變萬化的招式層出不窮,激烈的戰勢快要將整個大殿都掀翻了。


    坐在上首王座之上的赫連瑤青依舊被定在那裏,眼睜睜看著外人打上門來卻不能阻止,氣得眼睛通紅。


    赫連雪嚐試解開阿娘的定身術,可她解不了,隻好朝戚允直大喊:“快把我娘解開!快啊!”


    戚允直猶豫了一瞬,終於在百忙之中,解開赫連瑤青的定身術,同時把大護法羅傷他們也都放了。


    赫連瑤青終於得到自由,霍然站起身,抓下滿頭珠釵狠狠丟到地上,抬手凝出萬千冰錐,瞬間襲向下方仙門眾人。


    冷不防被冰錐刺穿的人發出一連串淒呼慘嚎,有的甚至連聲音都未及發出便已死在當場。


    眼睜睜看著魔族眾人齊刷刷圍攻上來,還有無數召喚的魔獸即將現身,無極宗掌門謝脩一看情勢不妙,連忙脫出戰局,一把拎起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烏蘇和進氣不如出氣多的小九,把劍橫在他們脖子上,大吼道:“都住手!不然我就殺了他們!”


    赫連雪修的是火係術法,她剛疊出層層火球,正準備下殺手,聞言連忙滅掉火球,衝過去想救烏蘇。


    赫連瑤青連忙攔住她,怒聲道:“謝老頭,放了他們!不然孤砍了你的腦袋!”


    謝脩冷笑:“女魔頭,口氣不小!想要本座的人頭,那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他說著,又將劍逼得更緊一些,烏蘇的脖子已經割破了,鮮血汩汩流出。


    “你住手!”赫連雪急忙道,“你可千萬別被青雲宗騙了!不小心殺了你兒子,實非我所願!但是你想想,雲無疚明明有留影石,他為什麽要說花蛇妖才是凶手,非把你們引去妖族?青雲宗帶著你們殺進我魔域,有沒有說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不過想讓你們跟魔族廝殺,替他賣力,他們好坐收漁人之利!你們都被青雲宗利用了!”


    雲無疚一聽就急了,再沒有那翩翩公子哥的氣度,急赤白臉道:“我是有留影石不錯,但那花蛇妖從謝淮房中逃出也不假,不過是一時疏忽,沒發現你作惡罷了!你倒好,竟然反咬一口!虧得我先時那麽信任你!”


    “沒錯,謝掌門,你可不要被這小魔頭給蠱惑了。”雲懷山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負劍冷哼,“若不是令郎被害,你與玄素真人相求於老夫,老夫也不會管這閑事!這次來魔族,不也是你們發現戚允直救的那女子是個魔族,要來找他討說法?不管是去妖族還是殺進魔域,都是為了斬妖除魔,匡扶正義!那是我們仙門正道每一個修士都應該牢記在心的本分!”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謝脩卻不免起了疑心,與玄素真人陸清湄對視一眼,又問赫連雪:“既然你說青雲宗別有居心,那你說他們究竟有何目的?”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先把他們放了!”赫連雪指著烏蘇和小九。


    “當本座傻嗎?”謝脩麵色黑沉,“你快說!不然我就殺了他們!”


    戚允直冷笑出聲:“戚某在此,還輪不到你來殺人!”


    然後還不等眾人看清是怎麽回事,他其中的一個分身已將烏蘇和小九搶奪出來,一掌打得謝脩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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