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來,小穗站在他家的洗手間裏刷牙,心裏還在想這個問題。


    關鍵時刻,男人的臉皮真的比較厚。事前再怎麽坐懷不亂,真刀真槍的對陣時,根本不帶怯場的。


    越戰越勇,實力和心態都非她可匹敵。到後麵她完全丟盔棄甲,除了偶爾出點聲音,像木偶一樣隨他擺布。


    以為他會和她一樣不自在,完事後,她裏三層外三層的裹著床單,不敢見人。他洗完澡出來,把床單扒下,還有空嘲笑她。非要哄的人是你,這會兒才知道害羞?


    多壞的人……小穗彎腰吐掉一嘴泡沫,再看向鏡子時,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身影嚇了一跳。


    “你醒了啊?”


    “念我什麽呢?”周望川從背後抱住她,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小穗扭腰沒有掙開,又漱了一口泡沫,說:“沒念你,說我自己呢。”


    “你什麽?”


    白天她似乎恢複了點神勇的勁頭,不怕他武力鎮壓,大著膽子說:“我中午要點外賣,就點那道幹炸小黃魚……”


    昨晚她真的很像魚,被擱在油鍋裏炸啊炸的,四肢百骸青煙直冒。


    而且,還不帶翻麵的,可著一個姿勢炸,給她炸糊了都……


    腦回路足夠曲折,周望川在她身後沉吟了片刻,居然懂了。


    笑到牙齒都露出來,捏她臉:“怎麽能算幹炸?沒放油嗎,不夠滑嗎……是也是香煎,香煎小黃魚。”


    她臉騰的紅了,臊得不行,手肘擊中他的腹部,給了幾下。


    用這麽正經的語氣,說出這樣露骨的話。男人的厚臉皮啊,她果然還是小覷了。


    “有哪兒不舒服嗎?”他輕吻她發頂,看她往臉上拍水,問。


    小穗在鏡子裏和他錯開眼,搖了搖頭。現在才想起來問,亡羊補牢,早晚了。


    護膚程序漫長,水乳霜一層層塗上去。身後他換了個動作,毛毛的腿和她光滑的小腿貼在一起。


    這邊房子裏沒有她的換洗衣物,小穗起床時隨便從衣櫃拿了件男士白t恤。長度到大腿根,該遮的都能遮住,自己照鏡子都覺得可愛又性感。


    塗到一半,他的胳膊繞過她身前,剛好卡在胸下的邊緣處。稍作停留,順勢往上,手捏住了最軟的地方。


    “別鬧我……”


    臉頰一側熱熱的舌頭滑過,身後的人掐著她的後頸,把她按在他唇上。完了,她的護膚品全白抹了……


    出門上班時,兩人急匆匆的下樓趕路。周望川開車,搶過一個紅燈,鬆開油門,對副駕駛座的人說:“好了,別生氣了,晚兩分鍾上班沒事。”


    雲馳的規矩,中層以上不必坐班打卡,工作時間全憑自覺。手機沒響,證明上午沒有急事。


    小穗指著中控台的表,讓他看時間:“什麽沒事,遲到一個小時了!”


    公司領導帶頭破壞考勤紀律,周望川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又過了一個紅綠燈,看她氣還沒消,哄她:“下次我快點,啊?”


    ……


    辭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公司。


    這一天公司的高層會議幾乎全部取消。廖馳人又消失了,董秘一個人忙得腳不沾地。聽說周望川要走,幾個董事輪番打來電話質問。


    高層變動,勢必意味著下一步一長串的人事震蕩。其他的工作已經沒人關注了,投資部新一版的募資計劃出來,小穗也有些消極怠工。


    郵件發給廖馳,在券商測算的募資總額的數字上,用紅色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她習慣把工作向前多做一步,哪怕不在自己的職責之內。往常她向廖馳提問題,總要附上幾條自己建議的解決辦法,或是可以借助的其他外力。今天,連這個問號所代表的問題,她都懶得描述了。


    下午茶的時間,收到一條廖馳的微信,【公司裏氣氛如何?】


    氣氛這個詞用的微妙,小穗據實回複:【人人自危。】


    過了十分鍾,他的電話追過來,做她的工作:“人員迭代,團隊更替,在公司轉型階段屬於正常現象。人家互聯網公司每年離職率能到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不至於大驚小怪。”


    小穗抱著手機聽他說完,不知他是想說服她,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技術門檻和專業程度不一樣啊。上次,你似乎不是這麽說的……”


    和她慎之又慎地說要“看情況”,結果,演變成了這一出。


    小穗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情緒,廖馳一聽便知。


    “我說不是我出招,你信嗎?發展到這個地步,也已經違背了我的設想。董事會問責下來,我一樣沒法交代。”


    “可你至少默認了。”


    有果必有因,那就別再來強調什麽我也沒法交代。


    廖馳歎了口氣:“小穗,你要明白,我沒有立場替周望川辯解。特別是,在他自己都不過多爭辯的情況下,我更不可能替他說話。”


    所謂立場,是個太主觀和微妙的東西。也許代表某一方,也許隻代表他自己。


    小穗不知道再說什麽,她應該善解人意的附和他,或是體恤他、應承他。


    可是她什麽也不想說,因為現在,她的“立場”已經和他不同了。


    第66章 誰是定海神針


    新的董事會召開之前,老廖總推著輪椅,意外的現身公司。


    恢複了幾個月,他行動自如多了,隻是以後常年離不開醫院,醫生說要長期服藥。


    一進雲馳,驚動了許多在公司服務多年的老員工,紛紛過來和他問候。最近這兩年,他幾乎是全盤放手,來公司的機會極少。


    周望川正在大會議室裏聽銷售部門的早會,會議室的門被敲了兩下,然後輪椅先進來,所有人急忙起立迎接。


    一一打過招呼,老廖總笑聲洪亮,即使坐在輪椅上也不減神采奕奕的風範:“你們開你們的會,別被我老頭子打擾!望川啊,我去你辦公室等你。”


    哪能真的讓他等,周望川匆匆做了幾點總結,從會場出來。


    辦公室裏,老廖總湊在他的發財樹上研究。老一輩的人對這些格外迷信,廖氏從南方起家,對風水的重要性深信不疑。他屋裏這棵樹形狀不規則,看不好是招財還是破財。


    周望川走過去:“您身體好些了嗎?有事叫我就是了,我去家裏找您。”


    回國後,周望川去看望過老廖一次。那會老廖還要每天輸液,醫生不讓他四處活動,防止中風複發。讓一位老人拖著病體過來,周望川心裏過意不去。


    老廖深深歎氣,話語中嗟歎不已:“我來看看你。”


    周望川自然的一笑:“我好好的,沒事。”


    “他們和我說你要辭職,這麽大的事,竟然都瞞著我!”


    老廖越說越氣憤,“你不許搪塞我,好好的,你辭什麽職?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讓你連雲馳也不要了?”


    周望川沒叫行政的人來,把茶具清洗一番,親自動手給他泡了一壺新茶。


    泡茶的工夫他不想分心。老廖拍著輪椅的扶手,問得單刀直入:“我今天就是來給你撐腰的,你和我說個明白,是有人趕你走,還是你自己要走?”


    這叫他如何作答,周望川把茶具放在沙發區的茶幾上,籠統說:“內因、外因都有。”


    “是不是廖馳,臭小子不安分的搞事情?”


    老廖雖然之前遠在國外,對公司的情況也清楚幾分,一提就來氣:“年輕人爭強好勝,有時候難免失了分寸,別和他一般見識!雲馳發展到今天不容易,這麽多年過來,誰是公司的定海神針,這不明擺著嗎?”


    似乎還嫌話不明白,老廖江湖氣十足的說:“你是營盤、他是兵,做完上市,他哪來的回哪兒去。你不同,你必須留下來!”


    父子的親疏他也不顧了,充滿誠意的挽留周望川。


    他是周望川一直以來敬重的長輩,多年合作,他的慷慨和屢次力挽狂瀾的決心,都讓周望川心懷感激。


    很多話,他對別人可以開誠布公的一說到底。麵對老廖,他不想傷了老先生的一片心意,特別是,還要顧及他的病情。


    “我……”


    老廖心急,不等他說完,幹脆轉動輪椅走到門口,衝對麵高聲地喊了一嗓子廖馳。嗓門之大,整個六層都聽得見。


    廖馳應聲打開辦公室的門,臉上一下黑了半邊。公共場合呼來喝去,他不要麵子的嗎。


    周望川也被弄得哭笑不得。老爺子做事幹脆狂放,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


    “你來說一說,一個優秀的公司交給你,怎麽就亂套成這樣了?”


    老廖喝斥了一句,對著廖馳吹胡子瞪眼。


    廖馳的口才也不弱:“您說周總辭職的事?人事問題,牽扯到公司亂不亂套幹什麽。”


    他們父子從來不對付,要不是困在輪椅上,老廖早跳起來打他了。


    “人都要給我氣跑了,還不亂套?”老廖指著他點點戳戳,氣道,“有人居中挑撥,你不把人揪出來,卻放任事情發展成這樣,你還有理了?”


    “不是我放任,這是公司該走的程序。”


    “程序?”老廖冷哼,“你別以為我老眼昏花,走程序就沒你的事了?”


    “我隻能說,這樣的結果我也很遺憾。”


    廖馳不認,但老廖的火眼金睛不是吃素的,中間的貓膩猜也猜得出來。


    長久以來實權旁落的不滿,不至於讓廖馳動手留下把柄,但誰說放任自流不是另一種推波助瀾?


    “你還強嘴?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們是要做產業,不是做金融!沒有科技,你上得了市?”


    廖馳和周望川一個站在沙發頭部,一個站在沙發尾部,兩人都沒坐下,專心聽老廖發落。


    “那麽多亂七八糟的金融公司被封殺,你還沒想明白?”老廖索性說得更白話一些,“找你來做局,不是找你來給我拆台的!股東再想掙錢,前提也是要能容人,容得下幫大家穩住根基、從市場上掙錢的人。我看你啊,榆木腦袋有得磨呢!”


    當場把廖馳訓得灰頭土臉,轉頭壓下火氣,勸另一個:“這幾年雲馳有了起色,你的努力功不可沒,不要輕言放棄。工作上有矛盾,我給你做主,有要求你盡管提。辭職的事,再慎重地考慮考慮?”


    在禮賢下士這一點上,周望川從沒見過誰比老廖做得更到位,更加低姿態。所以,手下很多人願意多年追隨他,廖氏旗下的其他公司也是能人輩出,很多高管周望川都熟悉。


    可是,這次他遲遲沒有表態。


    老廖比他還急:“你覺得不好提?不要緊,哪怕你的要求是讓他走人——”


    他一指廖馳,眼都不眨一下的苦口婆心,“我們也可以坐下來商量。”


    這是鐵了心要留他了,不管廖馳聽了這話心寒不心寒。


    古代皇帝平定天下之後“飛鳥盡良弓藏”,老廖的心意很明確。隻是這個良弓不是周望川,而是他廖馳。


    在老廖這裏,他從來是給人墊底的。廖馳擰過脖子,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一片靜默裏,周望川心平氣和地開口:“不用了廖總,這就是我最慎重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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