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她蹭上的汗惡心到了,司雲落這樣想著,又默默在他衣擺上擦了幾下手。


    待到酒酣人散,司雲落同慕星衍一家告過別,隨爹娘登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青鸞車駕。


    說是告別,其實慕星衍並沒有搭理她。戲演到最後,兩位當事人都已經疲倦了。司雲落走到他麵前,很敷衍地揮了揮手。


    “阿衍哥哥,我走啦。”


    沒有下次,也不想再見。


    她隻希望一切快點結束。


    少女的身影就在眼前,晃得慕星衍心煩。


    他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冷眼瞧她的樣子,似乎不願意與她多說一個字。


    司雲落已經習慣了他不陰不陽的脾氣,無謂地聳了聳肩,便要轉身離開。


    身後忽而傳來慕星衍咬牙切齒的聲音。


    “下,次,見。”


    那語氣生硬得像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司雲落越發加快了步伐。


    下次?哪裏還有下次?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了。


    她頭也不回地鑽進車駕,卻又透過飄飛的簾子,去看神殿外幾人的身影。


    慕星衍身量挺拔,安靜地立在那裏時,很容易讓她聯想到梧桐木。


    梧桐木是鳳凰最喜歡的喬木。


    鳳鳴山上種滿了梧桐木,她幼年的大部分時間,就是在樹上度過的。閑閑地吃著零嘴看看日頭,便能打發一天的無聊。


    可慕星衍不是梧桐木。


    隻要試圖靠近他,就會被他的堅硬所刺傷,細小的傷口經年累月疊加,看不見,但不代表不存在。


    她看著他的身影漸漸遠離,變成一個再小不過的黑點,又裝作欣賞了一會兒外麵流動的雲嵐霧靄,才緩緩放下了簾子。


    阿爹擰著眉心,仍在與阿娘絮叨。


    “老慕怎麽回事?突然就要和我搶女兒,也不事先知會一聲。”


    “其實我私心不想落落嫁人的,哪怕就在鳳鳴山過一輩子,我也沒什麽養不起的……”


    他聲音越來越低,酒氣上頭,終是昏睡了過去。


    阿娘讓他枕在膝上,又招手喚司雲落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撫摸著她漆黑而冰涼的長發。


    司雲落咬了咬唇,喃喃道:“阿娘,我不喜歡他。”


    *


    鳳鳴山的日子輕鬆而愜意,司雲落每天無所事事,時常化出原形掛在梧桐木上玩耍,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有一日,岑如默的玉簡亮了起來。


    消息隻有短短的幾個字。


    “東海,即墨城,花雲樓。”


    想必就是下次試煉的任務地點了。


    司雲落精神振奮,簡單收拾了一番,風風火火地就出了門。


    可路上再發消息過去,岑如默卻始終沒有回音,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或許是忙於處理宗門事務,無法親自前往?


    她這樣想著,暫時壓下心頭的疑雲,於三日後抵達了這座海濱大城。


    即墨位於東海之濱,口岸通商,水路發達,三教九流皆匯聚於此,尤其在這花雲樓中更是如此。


    原因無他,此處乃是城中規模最大最氣派的青樓。


    司雲落一身男裝打扮,坐在視野開闊的二樓,一邊悠閑地嗑著瓜子,一邊打量著來往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其中搜尋著岑如默的身影。


    她再三確認了玉簡上標示的任務地點,神情變得微妙起來。


    岑如默是不是沒給錢被人扣下了等她來撈人呢?不然為何遲遲沒有回音?


    所幸她最不缺的就是銀票靈石這些,雖然此舉有賄賂主考官的嫌疑,但她也不能“見死不救”。


    不過她一個女子,混跡其中多有不便,索性換作了男裝打扮,略施法術後,普通人也看不出來。


    而她之所以今夜造訪,便是因為聽說此地有一月一度的“拍賣”活動,每逢月圓之夜,花雲樓的人都會格外多,方便她混水摸魚。如果能借機見到岑如默,那就再好不過了。


    垂落在四壁的帷幔被悄然卷起,空氣中彌漫著旖旎而醺然的細香。宮燈亮起,金鈴遙響,仿佛受到這鈴聲感召,現場的人聲鼎沸逐漸化作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


    司雲落眯起鳳眼,望向大廳中央的圓形高台。


    這花雲樓的姑娘果然是國色天香,雲鬢高綰,蓮步輕移,舉手投足都令人心旌搖曳,就是這身段可說不上是婀娜,反倒透著種不合時宜的冷硬。


    看得出來是不太情願的。


    這年頭討生活也不容易。


    她正兀自感歎著,所謂的“姑娘”忽然解下了麵紗,露出慕星衍臉色鐵青的麵孔。


    司雲落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


    媽的,變態!


    【??作者有話說】


    1.是誰被老婆嫌棄來嫌棄去?我不說


    2.今天是被拒婚丟了麵子的傷心龍龍


    3.慕星衍:她不喜歡我


    4.司雲落:人貴有自知之明哈,但你女裝還挺好看的,真心話


    5.可惡為什麽第七章 點擊掉這麽多!我百思不得其解


    6.明天去看電影!有推薦嗎?快來和我嘮嘮!


    第11章 第11章


    ◎“不如我們三個人一起”◎


    慕星衍蹙著眉,抬手將步搖垂下的流蘇撥到一邊,似乎覺得這些繁瑣的首飾礙事極了。


    他身高腿長,女子的衣裙對他而言不算合身,袖口還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而現在他雙手緊握成拳,連帶著腕上青筋都一跳一跳,是忍耐到達了極限的前兆。


    司雲落毫不懷疑,他可以用這雙手,擰斷在場所有人的脖子。


    雖然不知道慕星衍為何也會出現在花雲樓,不過想必與她也沒什麽關係,趁他還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改日再來搜尋岑如默的下落。


    司雲落用衣袖擦幹唇邊的茶水,還沒能站起身來,慕星衍突然抬眼,目光直直撞上了她。


    哦豁,要完。


    下一刻,她聽見慕星衍捏著嗓子說道:“樓上有客人想逃單。”


    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紛紛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來。


    司雲落隻覺得麵前一股勁風刮過,眨眼間便有八名身形彪悍的大漢將她團團圍住,每人手裏都拿著三指寬的粗木棍,麵色不善地盯著她。


    雖說她也不是無法脫身,但真要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別說見不到岑如默,隻怕想要通過試煉也是癡人說夢。


    她果斷選擇低頭服軟,小女子能屈能伸!


    “大哥大哥,消消氣,有話好說。”她臉上浮起討好奉承的笑容,像是恨不得給對方捏肩捶腿。


    “咱花雲樓是什麽地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閻王爺進來都出不去,我怎麽敢逃單呢?你們說是不是?”


    “我隻是坐久了想起來活動活動,真沒有別的意思。”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果斷從位置上跳起來,在大漢們的注目禮下,紮好馬步打了一套拳。


    人固有一死,最慘是社死。


    但這方法十分有效,起碼大漢們不再圍著她,不過依然站在她的身側,一邊四個,像極了她的貼身護衛。


    視線沒了遮擋,她可以清晰地看見慕星衍臉上毫不遮掩的得意神色。


    為了進一步刺激她,慕星衍勾唇輕蔑一笑,原本清雋的五官施了脂粉,更顯得柔和豔麗,眼波流轉間動人心魄,別有一番撩撥情態。


    司雲落緩緩轉過頭去,不看他,心不在焉地抓起一把瓜子繼續嗑。


    媽的,更變態了!


    要不要用留影珠錄下來,時時回放給他看?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慕星衍這樣一笑,冷冽的氣質便顯得柔和了許多。台下的客人們本就在對今夜的姑娘品頭論足,話題自然而然就引到了他身上來。


    “聽聞阿星姑娘是個不愛笑的,我看這不也會笑,笑得還格外好看?由此可見傳聞都是以訛傳訛,不可盡信。”


    “也不是這麽說。就算阿星姑娘不愛笑,來了花雲樓這地界,還不是以賣笑為生?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姑娘都懂得的道理。”


    “古有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如今卻是不知道哪位恩客願意一擲千金,隻為阿星姑娘一笑了。”


    身負神獸血脈,耳力目力都遠遠超出常人,慕星衍聽在耳中,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神情漸漸冷淡下去。反觀司雲落,因為不得不努力憋笑,幾乎要把手裏的瓜子皮都捏爛。


    所以真不怪這花雲樓的老板娘沒看穿他是男兒身,眾人都未曾發現,想來便是慕星衍同她一樣,施了些凡人難以勘破的法術。


    不然就他這身量,這扁平的胸,僅僅靠一張出色的臉蛋,混進來也並不容易。


    金鈴又響,現場再度安靜下來,方才的小插曲並不會對今夜的重頭戲產生影響。高台後懸垂的重重紗帳中,絲竹管弦之聲漸起,於纏綿悱惻的樂曲中,驀然傳來一縷笛音,婉轉清越若九霄鸞鳥長鳴,如聞仙樂,令人心馳神往。


    司雲落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隻因這笛音實在過於耳熟,仿佛是在哪裏聽過——


    笛音戛然而止,卻有一穿著清涼的白衣女子撥開層層帷幔走了出來。


    她斂眉垂目,語聲柔婉,向台下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


    “奴家見過各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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