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慕星衍永遠也學不會,“溫柔”兩個字應該怎麽寫。


    奇怪,她怎麽會對他產生這樣的期待?


    司雲落搖了搖頭,將雜念從腦海中清除出去,不再說話了。


    聞既白則去查看暈倒的岑如默,見他僅是昏迷,並未受傷,這才堪堪放下心來。


    不過魄羅的影響是否消除,還是要等岑如默蘇醒後再行判斷。


    無言的沉默忽然被樂聲打破,角落處突兀地響起了撥弄三弦的聲音。


    醜奴倚靠在石室的一角,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不知為何,司雲落竟然從他身上看出了點釋然的意味。


    如今眾人均已知曉,他便是魄羅的同謀,造成這一係列慘案的罪魁禍首。


    昏暗之中,慕星衍的瞳眸再次亮起幽幽碧綠顏色。司雲落猜到他想要動手,及時攔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音符七零八落,不成曲調,醜奴輕攏慢撚,徐徐唱道:“霜雪天涯客,故人音容已遠。”


    “當年對我有救命之恩的一十八位姑娘,早已盡數枉死在這樓中。都說商女無情,可在我看來,卻比這些人麵獸心的家夥要強上百倍!”


    “可惜世道不會站在她們這一邊,即使事實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也不會有人費心去追查。說到底,都是覺得不值得罷了。”


    既是尋仇,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何那些受到魄羅控製、暴斃而亡的人,死狀會與當初他們害死的姑娘一模一樣,正是應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慧卿既已識破他的身份,他更要加快報仇的速度,便借由魄羅的力量,讓玉姐得以看見花雲樓中遍布的冤魂,引誘其逐漸瘋魔,自行了斷,看上去像是意外,與他毫無幹係。


    魄羅的最終目標是岑如默,他與魄羅便能達成合作,隻要為魄羅提供足量的生魂供其吸食,魄羅就會幫助他完成這場精心策劃的報複。


    若是司雲落等人敢來阻撓,已經與岑如默融合的魄羅自然會幫他解決麻煩。


    “我既然活了下來,便不會平白活著。隻是我自幼通讀聖賢書,卻因一念之差拋棄良知,成為了雙手沾滿血腥的罪人。”


    “如今大仇已報,這罪惡的銷金窟即將付之一炬,我便該回歸到最初的地方去。”


    醜奴既是從火海中獲救,便也為自己選擇了相同的結局,仿佛他不過是重回世間的遊魂,隻是來經曆一遭,總是要回到九幽黃泉之下的。


    聞既白點了點頭:“花雲樓的確已經陷入一片火海,我們也要快些離開了。”


    他掃了醜奴一眼,露出不解的神色,小聲道:“我進來這裏的時候,雖然火勢猛烈,瞬間便燎了起來,可樓裏的姑娘卻都及時逃了出去。”


    若說醜奴沒有留給她們脫逃的時間,司雲落是不信的。


    現下被困在這裏的,也就隻有這石室中的幾人了。


    不對……還有一人!


    有個人影踉踉蹌蹌地闖了進來,也不管一身的狼狽,就這樣奔了過來,大紅色的喜服比外側的火光還要明豔。


    慧卿嗆了幾口煙,仍在止不住地咳嗽著,沒了鳳冠的束縛,青絲披瀉而下,配上眼眸中氤氳的潮濕霧氣,比平時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動人風姿。


    慕星衍沒想到慧卿竟真的來了。他問她是否會騎馬,原是抱著讓她知難而退的用意,也可少些無謂的犧牲。


    但既然她執意如此,那所有人都應該尊重她的決定。


    三弦突兀地響了一聲,餘音嗡鳴,不絕於耳。


    醜奴按住絲弦,抬眼看她。


    這還是數年以來,他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直視著她,即使他依然覺得麵貌醜陋,無顏麵對,卻也想在生命最後的時刻,將她的樣子刻在心裏。


    恍然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天大地大,你已是自由之身,為何還要回來呢?”


    慧卿在他麵前蹲下身子,握過他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頰上,破涕為笑。


    “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自由。”


    “我本就是來尋你的,如今終於被我尋到,心願已了,從此再無遺憾了。”


    她麵上難得浮現出嬌羞而喜悅的神情,聲音極輕而堅定。


    “我來嫁你了。”


    而在那皮囊之後,卻是一位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小南,今日的你,必定是這世上最好看的新嫁娘。”


    他終是回答了她的那個問題。


    慧卿靠在他的肩上,聽三弦再次奏響,樂音頃刻流瀉而出,終成曲調。


    這曲子並不是花雲樓慣常彈奏的靡靡之音,卻是一首名為《望鄉台》的小調。


    恍惚間,司雲落又看到了那些枉死的姑娘們。


    隻是她們又恢複了生前的音容笑貌,停留在年華正好的時刻,盡態極妍,蓮步輕移,在阿香的領頭之下,一同唱了起來。


    “霜雪天涯客,故人音容已遠。”


    “紅顏彈指老,算來半生離索。”


    “近鄉情更怯,不敢高聲語。”


    “天際雁字回時,聊寄相思。”


    “明夕何夕,情短恨長。歸去來兮!”


    嬌聲吟哦婉轉,不絕如縷,而那些或有名或無名的靈位,盡皆被大火吞沒,化為一抔灰燼。


    或許,這便是對所有人而言,最好的歸宿。


    司雲落這樣想著,不知何時便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說】


    1.修完了!其實作者是卡在了評彈詞上,就這點文學功底,盡力了……


    2.這個副本名叫“望鄉台”,其實還挺唏噓的,所有人無論生前死後,最大的心願其實是魂歸故裏


    3.副本結束了,戀愛腦們要上線了!明天有甜甜的戀愛!要躺床!要逛街!要泡在一起(物理上的)


    4.不要再養肥了!第一時間衝過來看,不然1v3真的很容易被鎖,嘎!今天被鎖了6個小時!人間慘劇!太可怕了!


    5.該死……錯過了瘋狂星期四,v我50女人(暗示)


    6.阿衍:誰說我不夠溫柔的?


    7.落落:被你勒得好像在做泰式按摩,骨頭卡巴卡巴響


    第25章 第25章


    ◎“憑什麽又是我?”◎


    “都一天一夜了,她怎麽還不醒?”


    “慕公子,你不必過於擔心,司姑娘太久沒有休息,又受了劍傷,蘇醒得晚些是正常的。”


    “……誰擔心她了?我沒有擔心她!我是怕她死在這裏,麻煩。”


    司雲落是被兩個人的說話聲吵醒的。


    真的好吵……


    她迷迷糊糊的,下意識抬起手,正要一巴掌揮向聲音的來源,卻被不輕的力道箍住了手腕。


    於一片蒙昧之中,她勉力睜開了眼,就看見了慕星衍,哦不還是她自己的麵容。


    看了這張臉好幾天,她甚至有點習慣了,如果不是此刻他與她距離極近,讓她幾乎可以數清他根根分明的羽睫。


    可她記得,魄羅明明已經被消滅了,她和慕星衍應該換回來了才是……


    肯定是還沒睡醒,在做夢。


    她這樣想著,眼皮又開始打架,正在昏昏欲睡之際,臉頰上忽然被人掐了一把,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慕星衍毫不客氣地捏著她的臉蛋不鬆手,對聞既白挑了挑眉,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看,這不醒了?”


    司雲落並不想理他,一巴掌拍開他的手,這才發現自己與慕星衍是躺在一張床上的。


    她正要把他推開,卻發覺他背靠牆壁,已經退無可退。


    難不成是她擠占了慕星衍的位置?可她明明感覺到,另一邊也有東西……那這床未免也太小了些?


    她翻了個身,眼簾中映入的是岑如默沉睡的麵容。


    他睡顏安詳恬靜,又變回了先前溫和俊逸的樣子,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隻是鎖骨處及手腕均留下了被鐵鏈捆縛的傷痕,昭示著他曾遭受過數日的折磨。


    司雲落的大腦放空了一瞬,等等……所以,現在是他們三個人躺在一張床上?!


    慕星衍已經扣住了她的腰,把她往他的方向拉了過來。


    “離岑如默遠點,萬一這家夥還發瘋呢?”


    ……真要發起瘋來,大家躺在一處,誰也吃不了兜著走好嗎?


    因著顧及岑如默還未蘇醒,司雲落隻能壓低聲音喊道:“小白!聞既白!”


    聞既白這才磨磨蹭蹭上前來,重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一派笑容可掬的樣子。


    “司姑娘,你終於醒了!你都不知道,慕公子和我都急死了……”


    慕星衍及時製止了他:“打住,我沒有急死……哎喲!”


    話音未落,司雲落已經將慕星衍的枕頭抽了出來,向聞既白丟了過去。而慕星衍的頭磕在床板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她有些惱怒,低聲喝道:“都到客棧了,你就不能多開幾間房?三個人躺在一起成何體統?”


    慕星衍揉著腦袋,一同幫腔:“就是!再不濟,也應該是把我放在中間,怎麽能讓她躺在我和岑如默之間?不像話!”


    司雲落正在氣頭上,一個肘擊把他敲了下去,等著看聞既白如何解釋。


    聞既白摸了摸鼻子,囁嚅道:“這不是傷患太多,我一個人顧不過來麽……大家都在一處,我還省事一點……”


    “說實話。”


    “好吧,在下囊中羞澀,身上的銀錢隻夠開這一間房了。雖然隻是五兩銀子,也和要了我的命一樣難受……”


    看著聞既白視死如歸的目光,司雲落明白他這次說的是真話。想要到腰間去解聚靈袋,卻憶起自己所有的錢財,已經全部押在花雲樓,付諸東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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