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錯。


    “我跟了你這麽多年怎麽不知道你還是個寡婦?哪裏來的先夫啊?”傘擠出一張臉,跟桑諾嚷嚷。


    桑諾凝視著月光,似乎回憶起了不太愉快的過往,漫不經心轉了圈傘。


    “……騙小孩的罷了。”


    “難怪,我就說嘛,你要是成了親,那敢娶你的人不得老實成什麽樣,還要被你欺負到骨頭都啊!!!”


    桑諾小手指指甲直接戳破傘麵。


    傘疼得嗷嗚叫了一聲。


    桑諾眯著眼,不等她說話,傘已經特別識相地換了話題。


    “還沒恭喜你柳紹的魂骨拿到了,又騙到了這兩個小崽子的骨頭,還有個小姑娘,你的魂骨夠你浪蕩一些日子了。壞狐狸,你騙人真的有一手啊!”


    “怎麽能叫騙呢。”桑諾不太想去回憶一些舊事,順著傘的話題岔開了心情。


    “我可是憑本事讓他們自己給我的。”


    “不對啊,你為了兩個魂骨,真的要去幫那兩個小崽子打蚩獴?你有辦法殺蚩獴?”


    “當然沒有。”桑諾氣定神閑地活動了一下手臂。


    “隻需要救出人,沒人要求我殺了蚩獴。”


    “這可是兩個魂骨的價碼之下我能做到的極致了。”


    風吹過,寒風之中吹來的竹葉都是幹枯易碎的,桑諾隨手將黏在傘上的枯葉摘走。


    她好比這枯葉,看起來還是清脆嫩葉,早就腐朽不堪了。


    殺蚩獴?百年前她或許還會想,但是現在的話……傘比她還敢想。


    等候不過一刻鍾,兩個少年調息好後,立刻推門朝桑諾匯合。


    此刻他們雖然還是修為沒有恢複,但傷口已經愈合,年輕的少年身體,如此一來還能經得住打。沒那麽容易死。


    柳紹在附近也留了幾個得手的門徒來幫襯,得知他們有個同伴被蚩獴綁走了,又迅速召集了幾個門徒來聽候差遣。說是柳家一定要幫忙把人救出來。


    這種話隨便聽聽就行,柳紹自己都沒辦法,府上的門徒去得多也不過是能抵禦片刻,當肉墊的罷了。


    人多眼雜,桑諾也不讓柳家人跟,隻讓他們準備了一個小小的竹編肩轎來。


    中庭裏,謝長翎和譚智沅去問柳家借了不少的法器來,正在低頭選趁手的劍,桑諾喊他們。


    “過來。”


    少年們有些懵,還是聽話的走了過去,桑諾撐著傘坐在肩轎上,整理了一下衣袖,等了片刻後,她抬頭,兩個少年傻乎乎站在原地,似乎沒明白她的意思。


    “抬轎呀。”


    謝長翎不由得低頭去看桑諾的腿。


    桑諾淡定靠著靠背,輕歎。


    “教你出門在外第一條守則,不要隨便揭人短。”


    謝長翎迷迷糊糊已經忘了桑諾的腿到底能不能走路,但是想到桑諾寡婦的身份被他問了出來,現在是什麽都不敢問,騷得滿臉通紅,低下頭趕緊去抬起肩轎,還催促譚智沅。


    比起謝長翎,譚智沅看得清楚桑諾能走路。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另有隱情,年輕人心地善良,不敢問,默默跟著同伴抬起了肩轎。


    桑諾撐著傘指揮他們。


    “出城左拐麥穗山,那是蚩獴的老巢。”


    “好的前輩,前輩不用擔心方向,我知道蚩獴在哪裏。”


    謝長翎抬起肩轎來,心裏還在嘀咕好輕,肩頭根本沒有什麽分量,聽桑諾指揮他,立刻得意地挺起胸脯。


    “蚩獴身上染得有蘼霏花香,我聞著味兒就找得到。”


    兩個年輕修士腳程快也穩當,不過片刻就離開柳家,順著主街一路出了城門。


    桑諾沒有被顛簸到,撐著傘還有心情給他一個反應:“哦?”


    她不過一個字,就引得謝長翎一大堆話。


    簡單來說蚩獴當初在胥離山被關押,關押的地方在後山的囚牢洞穴,洞穴外種著大片的蘼霏花,那個味道給蚩獴醃入了味,對謝長翎這種嗅覺敏銳的人來說,想要尋找蚩獴可太容易了。


    謝長翎果然如他所說是個狗鼻子,出城口聞著味兒就尋到了麥穗山的方向,和譚智沅抬著肩轎如履平地,不過須臾已經到山腳下。


    “既然如此,為何過了這麽久才找到蚩獴呢?”桑諾狀似好奇地問,“蚩獴大妖騷擾柳家都兩個月了。”


    這話猶如一個耳光打在謝長翎臉上,直接給小子打蔫兒了。耳朵都耷拉下來,癟著嘴哼哼唧唧了半天。


    “半路……半路迷路了。”


    桑諾聞言微微挑眉。她可太聽得懂真話與謊話了。他在說謊。


    不過無妨,與她無關。


    進了深山,茂密的樹林樹冠巨大,違背了樹的天性,樹枝樹葉糾纏在一起,遮擋成一片漆黑的樹葉天頂。寒風之中已經帶有血腥氣,麥穗山高而陡峭,許是有妖生存,樹林隱隱妖氣之中甚至有些微妙的鬼氣。


    兩個少年抬著肩轎走過曲折小徑,爬上了半山腰,妖氣和血腥氣愈發的濃鬱,桑諾這才揮手讓他們停下,提裙慢悠悠走下來。


    她在謝長翎眼皮子底下穩穩地走了幾步,撐著傘凝視著不遠處的一個茂密樹林。


    在一瞬間,她的眸中泛金,瞳仁豎起,而後漸漸恢複到人類該有的黑褐色眼眸。


    “就在這裏了。”


    桑諾頭也不回提裙往前走。


    “救了人就走,不要驚擾蚩獴。”


    既然已經決定利用胥離山弟子走這條路了,那和蚩獴接觸對她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謝長翎和譚智沅已經提著兩把長劍緊緊跟了上來。


    “不行,我要抓住蚩獴,帶回師門謝罪。”


    桑諾聽到這話好奇地回眸,迎著桑諾的視線,謝長翎尷尬地低下頭。


    “蚩獴,蚩獴是我不小心……放出來的。”


    桑諾眯了眯眼。


    蚩獴在百年前被胥離山關押,能夠靠近牢穴的弟子肯定隻能是內門弟子,這一點無虞,但是有能力或者說有資格放走蚩獴,那她之前猜測的內門嫡係弟子,恐怕還不夠。


    謝長翎……到底是誰的徒弟?


    她像是好奇隨口問道:“放走蚩獴這種為禍世間的大妖,你師尊不得氣死?”


    “師尊沒有生氣,”謝長翎剛說了句立刻搖搖頭,“不對,師尊不知道。”


    “師尊常年閉關,師門裏發生的事情他現在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


    桑諾盯著謝長翎,等待他的答案。


    謝長翎眨了眨眼,有些不確定地說:“師尊也隻會一劍殺了蚩獴,再回去閉關吧。”他有些垂頭喪氣的,“畢竟我犯什麽錯,師尊都不太在意。或者說,師尊好像不在意世間萬物。”


    “都不知道師尊當初為什麽會選擇收我為徒……”陷入憂鬱的少年喃喃低語。


    桑諾隻聽最重要的內容。謝長翎的師尊能一劍殺了蚩獴。


    桑諾垂下眸。


    在她的記憶裏,謝長翎隻要沒有誇張,那能一劍殺了蚩獴的修士,或許不超過二十位吧。


    這其中若是除過一步飛升的老祖,早就隱世的大能,隻有不到十人。


    胥離山,胥離山還在收徒的大能,究竟有誰呢?


    “到了。”


    桑諾一邊想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穿過樹林。在靠著山壁的一側,有一個偌大的山洞,山洞內妖氣和血腥氣幾乎彌漫了出來。


    這裏就是蚩獴所在之地了。


    桑諾腳下不停,直接走進山洞。


    洞穴裏,居然還別有洞天。


    在黑暗潮濕的洞穴這種,地麵不是山體,而是一個巨大的落洞,深不見底,漆黑一片。


    桑諾撐著傘在洞穴口張望了片刻,漆黑洞穴下麵散發著不祥的危險氣息。似乎還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在山壁之下遊走。


    她忽地想到了什麽,回眸,衝著謝長翎笑了笑。


    “小謝道友,你身上有你師尊的劍意,所以在你遇到致命危險的時候,你師尊的劍意會抵擋危險,說不定你師尊也會來救你的,對吧?”


    “對……啊!!!!!”謝長翎稀裏糊塗點頭的同時,桑諾溫溫柔柔地踹了他一腳:“那就下去吧你。”


    謝長翎一個倒栽蔥嚎叫著直接跌下洞穴!


    第7章


    山洞之中的地下洞穴深不可測,幽暗而又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好在現在有謝長翎先行探路,他一路扯著嗓子的嚎叫不說是震徹山洞,那也是能驅邪避鬼的淒厲。瞬間將深不見底洞穴的未知恐怖程度降低。


    桑諾回眸看了眼譚智沅。


    這位少年很容易明白桑諾的意思,衝著桑諾點了點頭。


    “勞煩前輩殿後。”


    而後倒是果斷,直接跳了下去。


    桑諾鬆開撐著傘的手。


    傘在洞穴口飄起,化作一隻巨大的,流淌著盈盈肉粉色的傘菇,波浪形的邊緣起伏翹起,還有不少粗長的菌絲懸掛在側。


    桑諾這才不緊不慢提著裙,優雅地坐在傘菇的菌身上。


    傘嘖嘖有聲。


    “想讓那小子師尊來。你又在盤算什麽?”


    嘴上叨叨,傘還不敢停歇,立刻帶著桑諾低低朝山洞下飛落。


    黑暗,迷霧,層層疊疊的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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