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


    她咬緊牙關用盡力氣,男人隻是‘看’著她,沒有動作。


    不行。


    傷不到他。


    桑諾電光火石之間想明白她想要傷到他很難,但是她也能有做得到的事情。


    短刃一番轉,她強行提起靈氣,嗖地一聲。


    花瓣飛舞在空中,交纏在一起的花環支離破碎。在男人的手中猶如抓不住的水,紛紛落下。


    凶煞之氣,與風交織在一起。嗚咽簌簌之聲猶如困獸嘶吼。


    短刃跌落厚厚的草地,桑諾捂著胸口倒退兩步,蹙眉咬緊唇,將翻湧的那一股子經脈逆轉的疼痛強行忍耐下去。


    好疼。


    經脈堵塞的情況下想要強行催動靈力,隻會反噬她自己。


    身體裏已經變得火辣辣的疼。


    她虛弱地往後退了幾步,靠著那棵樹勉強調整著呼吸。


    桑諾嘴角勾起一抹帶著血絲的笑,報複似的,挑釁似的揚起下巴。


    “糟糕,手滑了呢。”


    男人僵在原地,他的手在空中無力地虛抓了幾下,除了一片破碎的花瓣,什麽都沒有抓到。


    五指合攏,他剛要攥著唯一僅存的花瓣,一股清風悄然襲來,吹飛了他掌心最後的一片花瓣。


    男人驟然扭頭。帶著黑巾的眼‘看’向桑諾。


    桑諾淡定地取出絲帕拭去嘴角的血絲,明知道他看不見,故意衝著他露出一個滿是壞意的笑。


    “壞掉了哦。”


    的確是如她所說,花環壞掉了。壞的很徹底。


    滿地都是破碎的花瓣,就連生長在草叢中的野花也不例外,被某個遷怒的狐狸如數損毀。


    十五的腳下是一圈破碎不堪的花瓣,殘留在風中的隻剩下陣陣花香。


    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了。


    桑諾一邊挑釁,一邊還有所警惕。


    畢竟這個男人麵對被她損毀的花環,似乎是有些情緒在波動的。


    若是對她出手。


    桑諾想,死也要先撕他一塊肉下來再說。


    樹林邊的動靜到底是驚擾了三個少年。閣也反應慢一些,哪怕全程看完了現場,還有些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而扛著木頭出來的兩個少年可就嚇了一跳,尤其是謝長翎,幾乎是有些頭疼地扔下木樁,左看看右看看,剛往十五師叔麵前走了一步,感覺到了凜然的戾氣,蹭蹭蹭退了回來,扭頭走到桑諾身邊。


    “前輩,您怎麽受傷了?”


    桑諾掃了眼謝長翎。這小子倒是個老實人,還在擔心她。


    若是讓他知道她對他那個危險的師叔出了手……


    可能也隻會搖搖手說前輩您太衝動了吧。


    “小問題。”


    桑諾嘴上說著小問題,一臉淡定,可實際上體內靈氣翻湧,血脈不通到讓她渾身出現了刺痛的反應。


    好疼。


    她最討厭身體裏的這種疼痛。


    幸好,她很會忍疼。


    “您和師叔是……又起了什麽爭執嗎?”謝長翎到底學乖了,沒有直言不諱問桑諾是不是又看他師叔不順眼了。稍微委婉了一點。


    畢竟他雖然沒太了解,但是桑前輩對自己的師叔似乎總是隱隱有一種,看不清摸不透的敵意存在。


    師叔是個什麽性子的人,都跟個假人一樣了,肯定不會主動挑事兒的。那桑諾和十五之間起了衝突,也隻能是桑諾有什麽想法。


    桑諾看見謝長翎來了之後,十五身上的煞氣略有收斂,摸索著蹲下,在地上尋找殘存的花瓣。


    惜花之人,又怎麽會將盛開在枝頭的花朵攀折下來呢。既然不是惜花之人又何必這般惺惺作態。


    看不順眼的人做什麽都是讓她看不順眼的,就好比現在,桑諾看十五的行為,就像是在看一個說謊成性的騙子。


    “沒什麽,我一個外人,怎麽好挑撥你們師叔侄的關係呢……”桑諾幾乎在瞬間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別過臉去,散落的發絲遮蓋了她的側顏,語調溫柔又無奈。


    這是什麽意思?謝長翎明顯聽蒙了,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師叔。


    黑衣男人在陽光下認認真真地從草叢裏翻找著破碎的花瓣,可花瓣早就被風吹得四下飄落,他找了許久,也不過找了寥寥幾片。


    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找到幾片花瓣後,攥起掌心,良久沉默。


    師叔在做什麽?謝長翎看不懂。桑前輩在說什麽?他也聽不太懂。


    “呃……前輩,我是劍修。”


    謝長翎想了想也不給自己留麵子,簡單粗暴給自己下了結論:“我腦子不好。”


    桑諾:“……你這麽說別的劍修同意嗎?”


    腦子不好和是不是劍修沒有關係,就像是當年那人……


    等等。


    桑諾微微蹙眉,她這麽又想到了多年前的舊事。


    好像自從來到萬城,認識他們之後,一直都在被拉入當年的記憶中。


    這可不好。她可是辛辛苦苦用了鶴辛酒幾十年,才將舊時記憶減淡到蒙上一層霧的。


    若是被風吹散了霧……


    “好吧,就是我聽不太懂彎彎繞繞的話,前輩和晚輩說話的時候,最好直說。”


    桑諾也看明白了這一點,目光掃過謝長翎身後的十五,嘴角一勾。


    “簡單來說就是你這位師叔……對我有非分之想。”


    桑諾眼睛都不眨一下,張口就來。


    傘聽著都抖了抖,悄悄把自己意識藏了起來。


    “……壞狐狸,你這招真狠。”


    謝長翎可能並未理解非分之想是什麽意思,反應了好一會兒,等他反應過來後,瞠目結舌,嘴巴長得可以塞下兩個雞蛋,傻愣愣回頭盯著自己的師叔。


    男人已經站起身來,他迎著微風陽光,像極了一道山間中的薄霧影,隨時都可能消失的那種搖搖欲碎。


    桑諾嘴上說著非分之想,心裏想的卻是,他這樣的人,會被這種話影響嗎?


    桑諾不緊不慢添了一筆。


    “我一個小寡婦,何德何能呢,還請小謝道友告知你的師叔,我們不配。”


    謝長翎嘴巴長得快要塞下一個龍蛋,下巴眼看著都要脫臼,明顯反應不過來,呆滯地‘啊’了一聲。


    他聽錯了嗎?


    桑諾才不管謝長翎什麽想法,反正十五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可太好栽贓陷害了。


    她不指望一次性毀了他的清譽,但是有些詆毀隻要一步一步的疊加,就算是沒有做過,時間久了說得多了,旁人也會對他的看法多上三分思量。


    “十五道友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還請你轉告十五道友,不要隨便對寡婦言語調戲,動手動腳。”


    謝長翎:“……啊?”


    那捏著花瓣的男人似乎是聽見了她這邊的一層層詆毀,抬起手,將手中僅存的兩片花瓣中的一瓣吃了下去。


    薄唇染上花液,植物的清香在唇齒間擴散。


    苦。


    而後他扭過頭‘看’向桑諾的方向。


    桑諾挑釁地揚起下巴。


    ‘看’吧,一個瞎子,什麽都看不見。


    “不是,桑前輩,我師叔他又不會說話怎麽會對你……”


    “他說啦。”桑諾提醒謝長翎,“之前他不是和我說話了嗎?你不覺著有問題。他不對別人說話,你這個親師侄都不理,卻隻和我說話。他的心思……”


    根本藏不住。


    謝長翎目瞪口呆得到這個結論後,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


    十五師叔真的對桑前輩說過話。他們認識那麽多年,他都沒聽師叔說過一個字。第一次說話就是和桑前輩說的,難道……是真的?


    不是,他記憶中的十五師叔那可是一個無欲無求沒有人間七情六欲的殺器。


    怎麽會才見桑前輩短短一麵就……情難自禁成這樣?


    但是桑前輩也不會隨意詆毀師叔……吧?


    謝長翎這下陷入了兩難,艱難地左邊看看桑諾,右邊看看師叔。


    怎麽辦?


    “如果師叔對前輩有所冒犯,晚輩替師叔給您道歉,”謝長翎不知道該怎麽辦,在桑諾略帶指責之下,慌了神,隻好先替師叔認了下來道歉,“這其中可能有什麽誤會,前輩,您千萬別介意。”


    “介意的。”


    桑諾一口說道。


    這麽好的機會,她當然要利用徹底了。


    “畢竟這麽一個危險的人物對我虎視眈眈,我一個柔弱的小寡婦,有些害怕也正常對嗎?”


    謝長翎不敢搭話,無助地扭頭看自己的師叔。


    師叔安靜地站在那裏,麵對桑諾一口一個的詆毀,甚至沒有什麽過多情緒,就像是在聽別人的事一樣淡定。


    “……那前輩想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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