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是他對拒絕桑諾的無奈。但是留下她,是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桑諾不禁瞪大了眼。


    剛剛說的那麽誠懇,也像是對她有很大的愧疚,怎麽輪到真正行動上,就變了樣?


    隻能說謝落秋不愧是阿九,騙子,他才是大騙子!


    這下給桑諾氣著了,她咬著唇怒瞪謝落秋,可男人?歉疚歸歉疚,絕不鬆口送她離開。


    桑諾當即就想?到謝長翎之前說的話。


    “你要留下我,可沒有這麽容易。”


    謝落秋沉默良久,磕磕絆絆說道:“哪怕……一天?也行。”


    桑諾抬起下巴:“你知道的,我是狐狸,天?生愛熱鬧,一天?不聽戲不打?個牌不和人?圍一圈說閑話,根本待不住。”


    “你這裏,一天?都留不下我。”


    謝落秋的懸絲境就算做的再像一個凡人?的居所,可這裏住著他,就沾染上了數百年?的清冷和寂寞,就連飄在空中的梨花,也都是一成不變的,沿著固定?的方?向被吹落。


    甚至於桑諾站在前庭,身側不遠處就是放著魚竿的溪流,她卻聽不見溪流的流水聲。


    這裏的一切仿佛都是被禁錮在某一個時間中,無人?經?過就仿佛凝固。


    就像是謝落秋一樣。


    或許百年?的時間對他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的不變。


    謝落秋抿唇。


    小狐狸愛不愛熱鬧他猜也能猜出?來。可她既然這麽說,就是不願留下的托詞。


    有托詞總比沒有好。


    “你等我。”


    謝落秋深深看了眼桑諾,抬袖一揮,身化如水消失。


    桑諾眨了眨眼。


    什麽意思?


    等他做什麽?


    桑諾雖然不知,但心中總有些微妙的感覺。


    就這麽被謝落秋抓了來,又禁錮在這猶如死?地的懸絲境。


    她轉身。


    “吼——”


    臥在石桌下的三?首虎站起身來,朝著桑諾吼了一聲。


    她嫌棄地瞥了眼三?首虎。


    都不熟悉還湊上來亂吵亂叫,一點都沒有禮貌。


    桑諾可不打?算真的留在這裏等謝落秋回來。


    回來做什麽?兩個人?麵麵相覷,看著他的那張臉,勾起她全部的記憶嗎?


    何必自我折磨,在不能徹底解決他之前,桑諾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


    懸絲境看起來隻是一個山間小院,走出?去卻很大。


    桑諾走到懸崖邊,意外地發現此處居然沒有路。


    上次謝長翎明明是帶著她從這離開的。


    但是這懸崖也不是幻境,懸崖邊歪歪的長著一顆巨大的榕樹。傾斜到半棵樹幾乎是橫躺的。


    那榕樹的樹枝被垂在懸崖的藤蔓纏繞,藤蔓上開著嫩黃色的小花,給幾乎垂垂一死?的榕樹染上了一分色彩。


    這裏沒有路?那謝長翎從哪裏帶著她離開的?


    桑諾走到懸崖邊,那顆巨大的榕樹似乎經?曆了太多的歲月,枯燥的樹皮上寫滿了過去的痕跡。


    桑諾想?要離開隻能往前走幾步試試。她想?了下,抬手將發髻上的菌子取了下來。


    菌子化作一把水墨傘,她撐著傘,一步步踩上了榕樹的樹幹。


    腳下是真實的。桑諾一手撐傘,一手提裙,在巨大榕樹的樹幹上,傾斜著慢慢往前走。


    身後是三?首虎似乎急了,追了過來跳上樹幹,三?個腦袋爭先恐後來咬她的裙擺。


    桑諾低頭瞥了三?首虎一眼。


    “別像你主?人?一樣討厭,放開。”


    三?首虎聽得懂也不敢放。畢竟三?首虎是靈寵,和主?人?心意相通。雖沒有人?族的感情,卻知曉一種叫做執著的東西。


    主?人?執著與她。


    三?首虎死?死?咬著桑諾的衣擺不鬆口。


    桑諾拽不出?來衣擺,無法再上前一步,她垂眸,抬手凝了一團靈氣。


    三?首虎尾巴都夾緊了,還是不敢鬆口。


    下一刻桑諾一團靈氣打?在自己?裙擺上。


    裙擺布料撕開,三?首虎咬下三?塊布料,她趁機快走幾步,直接走到了榕樹的傾斜之處。


    低頭一看,懸崖下是雲霧繚繞的萬丈深淵。


    懸絲境到底處於何處,她居然直到現在也弄不明白。


    這一刻桑諾忽然明白了,有時候謝長翎也還是有些用?的。


    她撐著傘,提裙在纏繞著巨樹的粗壯藤蔓上坐下。


    藤蔓似乎有自己?的意識,悄悄用?藤條碰了碰桑諾的手背。


    這可能是桑諾來到懸絲境後,除了三?首虎唯一一個有自己?靈識的存在了。


    她低頭,順著藤條輕柔的力道,用?手陪它玩了玩。


    在這萬丈深淵下麵,是當初謝長翎帶來離開的路嗎?


    桑諾不知道,也不是很敢賭。她空無一物的時候,什麽時候上賭桌都可以。


    當她有了一些東西時,反而會?畏手畏腳。


    罷了,大不了等謝落秋回來後再試一試。


    桑諾一個人?坐在懸崖邊撐著傘發呆。


    “狐狸,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菌子扭扭捏捏地從傘麵鑽出?一張臉來。


    桑諾頭也不抬。


    “猶豫就不要說了。”


    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說,還要說出?來引誘人?。


    傘還是一股腦說道。


    “我感覺韞澤仙君就像是愛著你一樣。”


    說完這句話,菌子怕挨揍立刻將自己?的意識藏了起來。


    桑諾抿著唇,沉默了。


    她想?反駁,但是想?了想?,當年?的她也會?被無微不至的阿九所引誘,一門心思覺著他愛著她。既然如此,現在的謝落秋一些行為讓根本不懂的菌子誤會?,似乎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別說愛這種事,存在我和他之間,沒得讓我想?笑。”


    桑諾輕聲說道。


    被無知蒙騙一次就夠。


    她也是和阿九分開後才知道,原來不是無微不至的照顧,沒有底線的縱容,分別不了半刻的親昵,都是愛情。


    還有一種可能。


    是有目的而來。


    阿九……是為了她而來。


    為了她的心髒。


    桑諾的手不禁捂著自己?的胸口。


    胸口下空空蕩蕩,那曾經?熱烈地,為阿九跳動過的心髒,被她親手剖了出?來。


    許是在放空思緒中時間過得很快,桑諾依稀察覺到身後有了些動靜。


    隔著遠遠地,她聽見了煩擾聲聲的熱鬧。


    她耳朵一動。


    似乎有謝長翎譚智沅等人?的聲音,但是除了他們的聲音,還夾雜著一些誠惶誠恐,陌生的聲音。


    “桑前輩!”


    遠遠地,謝長翎似乎發現了坐在懸崖邊的她,有些奇怪地喊著她,“您在做什麽?”


    喊的是桑前輩,那就不能桑果了。


    桑諾緩緩起身。


    起身之間,被傘遮擋的粉裙化作白衣,兩個花苞髻自然垂下,身量也在短暫時間內恢複到她原本的身高身材。


    她抬起傘沿。


    懸崖邊,白衣狐族少女眼神淡漠,輕輕淺淺掃過,一晃即收。


    懸絲境裏多了不少的人?。


    以謝長翎和譚智沅為首的,都是和桑諾認識的弟子。


    甚至還有東門遲,以及眼睛都快睜不開的琉瓶。


    站在他們身後的,還有一些穿著胥離山弟子服的年?輕修士,以及看起來格外潦草快人?一步坊的醫修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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