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看著架子上的首飾,一連指了好幾樣東西,讓小廝端到謝韻麵前任其挑選。


    謝韻還沒買過女子的衣裳首飾,一時間也很是新奇,看的眼花繚亂。


    見謝韻選不出來,沈清牧直接讓小廝將這麽頭麵首飾都包起來,幹脆利落的掏出銀票買下了。


    他興奮得很,轉頭又要拉著謝韻往旁邊的衣裳鋪子裏麵走。


    謝韻攔住他,笑著搖搖頭,“夠了,這就花費不少了,那還沒成家,俸祿也不高,攢這麽多銀子也不容易。”


    “銀子而已,都是身外之物,大人不用擔憂我的銀子,我不缺這點錢。而且這都是我自己掙得,不是家裏拿的,我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他不愛為官,就私下裏開了幾家鋪子,做些生意掙銀子花。


    謝韻問起他哪裏來的銀子,沈清牧如實告知,兩人就談起了莊子鋪子的事,邊走邊所沒氣氛很是融洽。


    直到前麵突然出現一柄長劍擋住了去路,謝韻和沈清牧這才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前方。


    前麵馬車的簾子被人從裏麵掀開,魏湛緩緩走下來,停在兩人麵前,神色不明地看著謝韻和沈清牧相談甚歡的樣子,嘴邊輕笑,“你待得倒是瀟灑。”


    第66章 、見麵


    鬧市街口見到九五之尊從不起眼的馬車走下來, 沈清牧愣了一瞬,還以為是他看花眼了,可隨著天子越走越近, 他清醒過來, 當即俯身, 要跪下來行禮。


    “不必。”魏湛抬手示意他免禮,直接忽略了周圍的人, 直接走到謝韻麵前, 單手握住了謝韻的手背。


    兩人四目相對, 謝韻唇邊帶著淺笑,凝著他的眼眸, 靜默不語。


    她剛剛與沈清牧說話時, 臉上還有著輕鬆愜意的笑容, 現在雖是還是笑著的, 但這笑意不達眼底。


    周身清冷,眉目沉靜。似乎不太想見到她眼前的這個人。


    見謝韻和天子之間的氣氛不大對,沈清牧與昭意幾人都不敢在這時候說話。


    謝韻掙脫了魏湛握著她的手,率先往馬車裏走去。


    當著眾人麵前不給天子麵子,這種事放眼整個大周也就隻有謝韻一人能做的出來了。


    魏湛對謝韻的脾性很是了解,對此並不意外,但身邊的沈清牧卻是嚇了一跳,他連忙彎腰對著魏湛行禮,幫謝韻請罪。


    “陛下恕罪, 謝大人她...她這幾天心情不大好, 所以...”


    沈清牧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魏湛抬手打斷, 魏湛奇怪的看了一眼沈清牧,將這個年紀尚輕的沈二公子從上到下掃了一眼。


    他眼神淡漠, 沒說什麽話,也上了馬車。


    就算沈清牧與謝韻是一母所生,有血緣關係在身上,但也說不準誰才是謝韻那個親近信任的人,謝韻冒犯他,用不著別人開口求情。


    謝韻對他是什麽態度什麽脾氣都沒什麽關係,畢竟他也習慣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用別人插手,謝韻的犯上不敬的行為也不用別人來替她請罪,這是他慣出來的,他願意擔著。


    馬車中安靜好像能聽見針落在地上的聲音,謝韻靠在軟枕上不說話,魏湛坐在她對麵看著她,也靜默了許久。


    說實話,魏湛拿不準謝韻是因為什麽生氣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她明顯心中有氣,再給他臉色看,但他猜不準是去雲州還是軟禁魏澤的事惹到了她,又或許是因為他派人守在她身邊,變相地禁錮了她。


    “剛剛與沈清牧逛街買東西的時候還那麽歡喜,怎麽見到了朕就立馬沒了好臉色,如此區別對待,就這麽不想看見朕?你不怕朕遷怒於沈清牧嗎?”魏湛緩和了語氣,盡量平和地柔聲問道。


    “沈清牧是沈家人,與我沒有什麽關係的,陛下要懲戒他跟我沒什麽關係。至於陛下...哪裏是我不待見陛下,分明是陛下不待見我啊,求見一麵都難得很。”謝韻這幾日讓昭意三催四請,魏湛卻始終沒有過來,忙於朝政隻是借口而已,要是想過來在她來沈家別院的當天就過來了。


    她之前確實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什麽氣,但現在,她就是莫名地看魏湛不怎麽順眼。


    魏湛低頭笑,彎腰坐到了謝韻身邊,伸手將人攏在懷裏,低頭湊近她的眉眼,笑道:“你這就是胡說八道了,你若是要見朕,隻吩咐一聲就行了,朕處理完朝政不久馬上就過來了麽,哪裏是你求見我啊,明明是我求見你才對。”


    他另一手緩緩放在了謝韻的身前,往小腹上麵撫去,“你若是不開心,朕給你道歉,是朕來晚了,你快消消氣。你氣到了不要緊,可別氣到了朕的皇嗣。”


    謝韻側眸看他,眼神冷颼颼的,“嗬,皇嗣有什麽稀奇的,隨便哪女人都能生,隻要陛下臨幸後宮,想要多少有多少。”


    “不一樣的。”魏湛抱緊她,淩冽的眉眼含著笑意,“不是你生的,朕不喜歡,也不會承認。”


    人都是偏心的,在這個方麵,魏湛承認他不是個合格的君王,他沒有為皇室開枝散葉的想法,孩子在他意料之外,他期待隻是因為這是他和謝韻的孩子,並不是因為這個他的皇嗣。


    在魏湛良好的哄人態度下,謝韻勉強給他一個能看得過去的好臉,但也僅限於此了。


    因為魏湛還是想讓她去雲州養胎,等他平定了南嘉王叛亂之後在將她接回盛陽城公開身份。


    謝韻沒想到魏湛打算禦駕親征,親自領兵去南邊與南嘉王對壘,他上過戰場,朝中還算穩定,禦駕親征能鼓舞士氣,震懾周邊藩王不敢輕舉妄動,禦駕親征的決定是什麽問題的。


    但關鍵在於,交戰不知道要持續多久,胎兒已經四個月了,還有半年就要降生,沒有魏湛陪在身邊沒關係,謝韻不需要魏湛陪在身邊生產,但她想要在盛陽城中生下這個孩子。


    魏湛擔憂盛陽城中世家眾多,覬覦後位的世家很多,會有人得知謝韻懷有皇嗣的消息後,借機對她不利,所以要安排她去雲州避一避。


    馬車行到別院,臨下車之前,謝韻和魏湛爭論養胎去處。


    魏湛雖然溫聲與她說話,但話語裏的意思比較強硬,不同意謝韻回盛陽城中誕子。


    “世家威脅雖然在,但隻要陛下想要護住我,也不是難事,我手中有陛下的禦賜金牌,隻要再加上京中兵權和皇室暗衛,沒人能動得了我。”


    謝韻看著魏湛的眼裏像是有刀子一樣,她冷笑一聲,繼續說道:“說來說去,不過是陛下不信任我罷了,不肯將京中和暗衛的調動權力交到我手上。”


    南嘉王在南邊叛亂,謝韻要是還能在京中拿到兵權和皇家暗衛調動權力,但凡謝韻有點聯絡南嘉王,扶持幼子上位的想法...


    魏湛是想要謝韻這個人,想要廝守終身,他並沒有給別人做嫁衣的想法,他確實是信不過謝韻的。


    謝韻狼心狗肺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有點心,但不多,萬一突然動了當太後臨朝攝政的念頭,不是沒有和舊主一起反咬他的可能,後院若是失火,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魏湛挺想張口懟她一句,你看看你有什麽地方能讓他全身心信任,甚至到了可以將京中兵權交給你的地步。


    但他不能說,謝韻脾氣不好,現在有孕在身,脾氣好像更不好了,他這話要是說出口,謝韻恐怕真會有造反的心。


    “沒有,你想多了,朕就是覺得京中太危險了,雲州比京中安全,朕暗中培養的謀臣和武將被調到了哪裏,不會有人對你不利。”他口不對心地解釋。


    馬車停在了沈家別院外麵,魏湛先走下去,伸出手想要扶著謝韻下馬車,結果卻被謝韻毫不留情地拂開手臂。


    沈清牧騎了快馬回來,比天子馬車更快一步到了別院,所以現在沈家四口人都整整齊齊地站在門口迎駕。


    他們人還沒來得及跪下去就看見剛剛謝韻拂開天子手臂的那一幕,沈清予和沈清牧見過這種場麵,兄弟倆都很冷靜,但沈季楠和木氏就不一樣了。


    沈家夫婦沒見過天子和謝韻之間的相處模式,夫妻兩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都沒反應過來。


    沈季楠見天子麵色不大好,還以為謝韻要大禍臨頭,他當即拉著木氏一起跪下,麵色有些緊張地看著年輕君王,“老臣參見陛下,陛下聖安,別院中已經備好了晚膳招待陛下,還請陛下移步,好讓臣等盡到臣子本分,賓至如歸。”


    “平身吧。”


    魏湛邊讓沈家幾人起身,一邊想去拉謝韻衣袖,結果謝韻看都沒看他一眼,路過沈季楠時禮貌地點了下頭,然後就往別院裏麵走去,壓根沒管他在後麵是何反應。


    場麵一度冷凝尷尬,沈家四口人看著馬車旁邊的魏湛,魏湛也看著他們,謝韻這麽一走,他們好像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沈季楠斟酌著天子的神情,張口想為謝韻不敬聖上的行為打個圓場,“臣想...”


    “朕...”


    魏湛也在這個時候出聲,兩人的聲音撞到了一起,沈季楠連忙停了話頭,恭敬道:“陛下請說。”


    “這些日子謝韻住在永寧候的別院中,給府上添了麻煩,朕代也她謝過永寧候。”魏湛在替謝韻道謝,本就是謝韻臨時讓隊伍停下,敲響了沈家別院的大門,現在他還過來打擾,自然是要對沈家眾人道謝的。


    天子這番話倒是給沈季楠夫婦噎到了,謝韻是木氏親女,沈季楠自認為沈府對謝韻照顧是理所應當,他本要替謝韻解圍,誰知陛下先他一步。


    誰張口替謝韻道謝,誰就是將謝韻劃到羽翼之下的意思。


    沈季楠與木氏對視一眼,夫妻倆都能看懂對方眼裏的意思。


    早就聽說陛下和謝韻之間有私情,帝王偏愛罪臣的流言甚囂塵上,沈家夫婦知道他們關係不簡單,但之間沒有細想,現在倒是明白了幾分。


    魏湛拒絕了沈季楠準備的晚膳,追著謝韻去了客院裏。


    進了院子,昭意立馬跟在魏湛身後,將謝韻這兩日在別院裏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其實就是謝韻和木氏的事情。


    魏湛聽後在謝韻屋外思慮了一會,他沒有拉開房門,在屋外輕聲對裏麵的人說,“你若實在不願意去雲州,不如就留在沈家修養如何?朕給永寧候夫婦下一道密旨,說明你和腹中孩兒的身份,有這道密旨在,你不必擔憂安危,也不用怕孩子出生之後的身份不明,我信得過沈家忠心,你也信得過沈家沒有害你之心,這樣、你可願意?”


    屋中沒有聲音,魏湛聽不到謝韻的回答,但依照謝韻的性子,沒有回答也算是回答了,他心中有了數,便立馬轉身去找沈家夫婦。


    第67章 、托付


    別院的主院內氣氛沉悶凝滯。


    魏湛帶著人匆匆過來, 直接開門見山的地說明來意。


    “朝中不寧,半邊叛亂頻起,朕與禦駕親征, 出征期間, 朕有事要請永寧候與夫人幫忙, 算是朕的私事,也是皇家綿延的正經事。”


    天子這樣說話, 提到皇家綿延, 自然是關於朝堂皇室的大事, 沈季楠一生為國,表情當即冷肅起來, 抱拳行禮, “陛下請說, 臣雖然已經退出朝堂, 但隻要陛下有用得上老臣的地方,必定萬死不辭。”


    “謝韻有孕了,現下已經四月,多事之秋,朕又要親征,恐沒有經曆照看她,沈家忠心耿耿,朕自是信得過的,謝韻和皇嗣, 朕想請永寧候和夫人一同照看, 護她們安然無恙, 直至朕親征歸來。”


    “她有孕了?!可是你們還沒成婚,你...”木氏驚訝太過, 乍一聽氣血上衝,脫口而出驚呼,眼中含著淚花,有些氣憤地看著魏湛,她聲音有些大,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隨即低下頭,收回了嘴裏的話。


    眼前的人是天子,不是尋常官員權貴,就算是婚前...讓她女兒懷了孩子,她也不能生氣質問,這樣隻會牽連謝韻被天子厭煩。


    她深呼吸兩口,恭敬認錯,“臣婦失態了,請陛下恕罪。”


    “無妨,往後的日子,朕還要請沈夫人多多幫忙。”魏湛說話很是客氣,聲音平緩穩重。


    “不過,皇嗣固然重要,但朕更看重謝韻的安危,一切都要以大人的性命為重,畢竟孩子可以再有,朕認定的皇後,就隻有她一人,稍後朕會讓人送密旨過來,永寧候不用有什麽後顧之憂,一切為謝韻為先就是。”


    沈季楠歎了一口氣,暗自拍了拍妻子的後背,看著眼前器宇軒昂的年輕天子,堅定道:“陛下既然信得過臣,臣自然不能讓陛下失望,陛下放心就好,沈家上下自會拚勁全力護著謝大人和皇嗣,等陛下平安歸來。”


    木氏也跟著點頭,對魏湛表示自己會盡心盡力。


    沈家夫妻當然滿口應下這件事,就算沒有天子所托,照顧謝韻也是木氏應當做的,這麽多年的疏離淡漠雖然無法彌補,不求原諒,但若是能盡力補償一二也是好的。


    木氏心裏愧疚又心疼,是她對不起孩子,沒有及時給謝韻庇護,讓女兒在官場孤身掙紮了這麽多年,跟在曾經敵對的天子身邊,為了活命而委身,現在連皇嗣都有了,可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卻連為孩子討個名分都做不到。


    說完事情,魏湛就回了客院中尋謝韻,天色不早,他不能在這裏待多久,頂多再停留兩個時辰。


    將謝韻托付給沈家夫婦照料算是一個折中的法子,魏湛和謝韻兩人各退一步,終於不在養胎問題上爭論了。


    相識這麽多年,魏湛沒見過謝韻穿過幾次女子的衣裳,現在謝韻換回了女子裝扮,聲音也都變了回來,他還有些不適應。


    謝韻靠在軟塌上,手中拿著前朝大詩人的詩詞冊子看,魏湛坐在她身邊,將紙筆拿到了小桌上,提筆寫下幾個名字。


    “現在起名字未免也太早了些,等你從戰場回來再起大名也來得及。”謝韻好以閑暇地看著魏湛盯著幾個名字糾結,笑著將他手下的那張紙拿過來,掃過紙上的幾個用作皇嗣名諱的字,沒什麽興致地將紙張放回道小桌上。


    她凝著魏湛的眼睛,神色似有不滿,“陛下寫的這幾個名字都是給皇子用的,沒看見女孩名諱,怎麽?陛下很期望我腹中的這個孩子是男孩嗎?”


    “皇子公主都好,我都喜歡,但我私心裏,確實希望這個孩子是男孩,生育猶如在鬼門關上走一遭,咱們有這一個孩子就可以了,皇家子嗣生多也沒用處,有一個繼承皇位的就好。”


    從前謝韻說她不能生,魏湛就真的信了,做好了這輩子沒有子嗣的打算,誰知道驚喜來得這麽突然,孩子就這麽來了。


    他想要個與謝韻一樣的女孩,最好是像謝韻的,可是他也清楚,他膝下若是隻有一個公主,公主以後沒有兄弟撐腰,會受委屈的,他不想看見他們的孩子在他百年之後要對沒什麽血緣關係的人下跪行禮。


    所以這胎是個皇子最好,他此生就隻要這一個兒子,全部心血都傾注在這一個孩子身上,百年之後就不用擔憂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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