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沒說完,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嘶啞,說一個字都費力。


    她媽感冒了?陸辛夷察覺出不妙,當先開口道:“降溫了,叫門沒人應,我就進來了……”


    隨著陸辛夷說話,喬月枝也逐漸意識到不對:她身上蓋了有兩層被子,頭頂的空調還吹著熱風,呼呼呼地直往他們床上吹。


    “我把衣服給你們放床頭了,”陸辛夷指指枕頭邊的衣物,後退一步,“你們先換上,我去拿熱水和感冒藥。”


    說完,陸辛夷就沒再留在臥室,她快步走出去。


    感冒藥和熱水壺都在客廳,陸辛夷先去燒熱水,客廳沒開空調,冷得她手腳發麻。


    她搓搓手,從抽屜裏翻出感冒藥,帶著燒好的水返回。


    敲了門進去,喬月枝已經穿好羽絨服站著,陸山青正在換床上的鋪蓋。


    陸辛夷剛隻來及給他們裹了厚被子,其他也不方便,此時床上鋪的還是純棉被單。


    喬月枝就著水吃藥,又將整杯水灌下去。


    “你和小隋沒事吧?”她總算覺得嗓子好受些,先開口到,“這溫度下降的也太厲害了……”


    陸辛夷點點頭:“我剛看了,手機提示現在零下三度,全國都在下雪。”


    喬月枝咂舌:“……這麽厲害?!”


    怨不得能把人凍暈過去,這是降了幾十度吧?!


    “可能還要繼續降溫,”陸辛夷並不樂觀,她還記得當時春城的溫度好像是降到零下四五十度,每天都有人被凍死,卻連個拉出去火化的地方都沒有,屍體都被……


    “你和我爸一定要做好保暖,別再受冷生病!”


    陸辛夷叮囑到,拿過喬月枝懷裏變涼的暖水袋,又給換了遍水。


    喬月枝點點頭,又道:“行,我和你爸會小心的,”喬月枝點點頭,又道,“我給你舅舅家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她取出手機,“也不知道能不能打通呢……”


    “行,那你們先忙吧。”


    確定父母兩人都無大礙,陸辛夷才稍稍放下心,轉身去廚房找隋安。


    當初為了防止暴雪突降,他們家的煤炭特意分出部分收在廚房灶台邊。


    現如今用土灶做飯的其實挺少的,白山屯也是因著偏僻靠山,供暖不足,冬季寒冷,便保留了打土灶和盤炕的習俗,平日裏做飯和取暖還是用電能更多。


    土灶修在廚房角落,隋安正在往灶頭裏填柴,要想把火燒起來,單有煤炭自然不夠。


    如今溫度下降得厲害,隋安為了節省時間,還給灶頭裏丟了幾塊酒精,薄厚不一的柴火和酒精塊堆在一起,剩下才是被打碎的炭。


    “刺啦——”


    火機點燃紙團,下一秒,火苗便落入漆黑的灶膛中,照亮了狹小的黑暗空間。


    微弱火光穿透空間,倒映在隋安漆黑的眼瞳中。


    他看著黑暗中燃燒的火苗,乍然想起來,上輩子他看到的最後一眼,也是如此暗淡的光芒。


    道路燈光如螢,被濃鬱的夜色逐漸吞噬。


    “歲歲!”陸辛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隋安轉過頭,便看到陸辛夷提著暖水瓶和保溫杯過來,問他,“我倒了熱水,你來喝點嗎?”


    隋安直腰起身,接過陸辛夷手中的暖水瓶。


    他問到:“爸媽那邊沒事了嗎?”


    陸辛夷點頭,將水杯塞……塞到一半,她想起來隋安剛還在摸柴火煤炭啥的,又把手收回來。


    “你先擦擦手再喝吧。”


    隋安照做,兩人喝了熱水又蹲到灶頭前,兩雙眼睛一起盯著裏麵的火苗,內心則是——


    火怎麽還這麽小?什麽時候才能把炕燒熱!


    室內溫度隨著燒火漸漸回暖,陸辛夷側耳傾聽,隻能聽到灶膛內柴火燃燒時的劈啪作響。


    她突得想起一件事,跳起來衝到門邊,小心拉開門——


    “嗚——呼——”


    風雪嗚咽著,刺骨寒意撲麵而來,陸辛夷拉著圍巾擋住麵部,才小心翼翼地睜眼向外看。


    室外風雪之聲極盛,天地之間無不是白茫茫的飛雪舞動,她甚至看不清自家院牆?!


    但陸辛夷記得,她之前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響。


    從遙遠的風雪盡頭傳來,她屏息凝神,調動全部精神去感知聲音的來源。


    “嘀嗚嘀嗚——”


    像是救護車的聲音,但這種天氣,車怎麽可能還出得來?


    陸辛夷心底疑惑,又聽了片刻,她聽見——“滋滋……”


    隨後是模糊的人聲:


    “各位村民……氣溫下降,請……保護好自己和身邊的……”


    是廣播!


    陸辛夷突然明白是什麽在說話了,她好幾年沒回來住,已都忘記村裏平時通知消息都會用大喇叭廣播。


    隻是……廣播站不是在村委會嗎?這都後半夜了,還能有人?


    陸辛夷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被她所猜測的聲音源頭,的確是從村委會傳來的。


    但不是廣播站,而是村幹部的休息室,此時的休息室內,除了村長和村委書記,還有一個書記助理。


    村長陸海峰正揣著手烤火,口中說到:“小蘇啊,這氣溫預報是準了,可咱們幾個也出不得門了啊!”


    “小蘇”蘇浩軒剛念完一遍廣播,他將錄音放到大喇叭旁循環播放,才幾步跑過來一起烤火。


    三人身上披著軍大衣,腳蹬棉拖鞋,縮在火爐旁取暖。


    這火爐子還是陸海峰從雜物室找出來的,不然就這零下不具體的溫度,他們仨都得在這凍死!


    蘇浩軒搓搓手,小心靠近火盆子,慢慢吐了口氣。


    麵對著村長和村書記,他開口道歉:“對不住啊,我沒想過今天會溫差落這麽大,連累你們了!”


    說到廣播這事,前些天官方發布降溫消息後,村裏也收到了通知,大意是提醒村民注意溫度變化,非必要減少外出。


    通知是通知了,隻前半夜氣溫還那麽高,誰能想到一夜驟降幾十度?!


    蘇浩軒收回手,搓臉:“那天我遇到山青叔和他家晶晶,他們和我說擔心溫度變化,又怕是後半夜,到時候村裏老人孩子會受不住……”


    對方說得情真意切,蘇浩軒聽著,心裏也開始擔憂。


    他平時就住在村委會分給他的宿舍裏,這幾天幹脆搬到廣播站的休息室,也算是以防萬一。


    至於村長兩人為何在此?


    純粹是個意外。


    陸海峰聽說蘇浩軒住到廣播室,便和書記一道來給他送點東西,年輕後生一身熱血也為他們村著想,他們這些前輩也不能隻看著啊。


    三人坐在廣播室便嘮了起來,當時室內開著空調冷氣,卻突然越吹越冷……


    他們往外一看?竟然下雪了!


    兩人本想著出去,隻是一出門,就被呼嘯席卷的狂風給逼了回來。


    呼呼啦啦的風聲無處不在,瞧著甚至有了龍卷風的架勢!


    樹枝亂葉、來路不明的塑料袋子,又或是不知道誰家沒放好的木頭架子,都被卷到半空飄蕩著。


    看到如此恐怖景象,陸海峰兩人也不敢出去了。


    他們回到廣播室,又是翻箱倒櫃找衣服,又是去雜物間裏找火盆和爐子,沒過多會,仨人就先被凍地手腳冰冷。


    所幸村委會的物資不缺,三人先是開空調,又把火爐子也生起來,才敢小心將窗戶拉開一條縫,開始進行廣播工作。


    然而外界風雪喧囂,蘇浩軒歎口氣,他也不確定村民們能聽到多少聲音。


    此時此刻,沿海區域所遭受的天災更為恐怖。


    颶風成型沒多久,便順著洋流衝過大洋,登錄海岸線。


    隨之而來的是冰冷海水和無盡風雪,颶風行進的速度極快,且遠洋中同時成型了足足有七道,它們的衝擊足以覆蓋整座星球表麵。


    洶湧的海水灌入城市,肆無忌憚地衝刷著無人的街道。


    被警笛聲吵醒的人們再也顧不得抱怨,無不躲在家中瑟瑟發抖,可即便如此,低層禁閉的房屋內依舊在向內滲水,先是沒過腳踝,隨後是小腿,後來是椅子……


    一點點被水剝奪生存空間的人們絕望了,他們隻好攜帶著零星物資,換上最厚重的保暖衣物,拖家帶口地往樓上爬。


    風雪拍打著窗沿,走廊上很冷,可帶著冰渣子衝進來的海水更冷……


    海嘯來臨的瞬間,城市上空的第一輪警報才將停歇,又很快被二次拉響。


    早已為各種突發情況做好準備的救援人員,隨著警報聲逐一登上交通工具。他們也不確定自己能否順利回來,可再想想被巨浪衝垮的房屋,還有在災害中掙紮的人,他們臉上的神色便越發堅定起來。


    真出去了他們才發現,巨浪來得快走得更快,隻是短短幾分鍾,便已經越過城市衝向內陸,直到後繼無力地停下,徒留一地狼藉和突襲而至的風雪。


    杜雲若正在打電話,可怎麽都接不通,又或者是,接通了但對方給她掛了?


    聽著聽筒內再次傳來的“嘟嘟嘟”,杜雲若下意識捏緊手機,她深吸口氣,繼續從衣櫃裏翻出件寬大羽絨服套上。


    室內實在是太冷了,杜雲若感覺自己把能穿的都穿上了,卻還是冷得哆嗦。


    她拿著遙控器死命地按,卻怎麽也打不開空調……


    怎麽會這樣?!她難道要凍死了嗎!杜雲若不敢相信,她又掏出手機給男朋友打電話,這次終於被接通了,她慌亂地說到:“阿帆,我這空調開不開了好冷啊!”


    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麽,杜雲若一愣,“你不能來接我嗎?”


    “外麵那麽亂,我家現在不讓我出不去,”江帆解釋道,“寶貝,你要不再堅持一下?”


    杜雲若手指攥得發白,卻還是勉強接受了。


    “好,那你一定要來找我。”


    江帆保證到:“放心吧,等水停了,我帶人去接你。”


    聽到這話,杜雲若也沒再說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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