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配說話,不配得到自由,縱然坐上了帝姬的位置,也隻是被人提著線的傀儡,她不要,她也要當龍椅上的那一位,她也要提著別人的線,讓世間所有人都受她的操控。


    她本來圈了江南的錢財,準備用來在朝中安插人手,順便暗中買地,經營生意的,讓錢生錢,再豢養一群私兵,不管是收攏人心還是強大兵力,總要用錢,但是現在她的錢都到了順德帝的手裏,她有一大堆想做的事,但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幹瞪眼。


    至於她缺錢收買人心、想謀逆自己當皇帝的這件事——她從未跟江逾白提起過,江逾白問她為什麽在江南大肆斂財,她也隻說自己愛好奢靡,喜歡錢,就喜歡別人給她送錢,她一貫胡作非為,江逾白對她又一直停留在四年前的印象,還以為她性子沒變,故而也沒有多懷疑她。


    她知道,江逾白不會讚同她謀反的。


    江逾白出身不好,他們江家早些年是名門,滿門傲氣,但後來子嗣一個比一個差勁,沒有一個有本事的,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江逾白,幾乎將所有的期望都壓在江逾白身上,舉全族之力培養江逾白,江逾白將族人的苦難與期待都看在眼裏,故而自小便對自己要求極高,他年少成名,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對皇權有一種天生的敬畏,他生來便是要做權臣,做名震天下的天子帝師的,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和“謀反”沾邊。


    她便隻能一點一點將江逾白拖下來,利用江逾白對她的愛,把江逾白也染髒,染到江逾白再也洗不幹淨,便必須留下來,和她一起在泥潭裏掙紮了。


    女子為帝,前所未有,聽起來便荒謬的讓人頭皮發麻。


    但她偏偏要。


    她康安,永遠都不會低頭的。


    想到了稱帝,她渾身的血都熱了,又思索了片刻,問道:“秦霜見在京城裏,今日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秦霜見,是康安幼時的閨中密友,她父親曾是上一任的威武將軍,四品,但因涉通敵賣國被斬殺了,康安偷偷派人把秦霜見送走,後來秦霜見在京中隱姓埋名,一直做她在京中的暗棋。


    秦霜見想為她父親平反,她想成為女帝,她們倆都有一樣的野望,又有少時情誼,故而一直在互相扶持。


    “秦姑娘早些時候傳信來,說


    是結識了一個很有趣的北倭商人,姓周,想要引薦給您,秦姑娘還說,這姓周的能解您的燃眉之急。”宮女道。


    燃眉之急?


    那就是很有錢了。


    康安帝姬微微頜首,道:“那便見一見,安排在後日吧,我們去秦霜見那裏吃天仙茶,順道見一見這個姓周的。”


    說話間,康安帝姬從已經微涼了的池湯裏走出來,她裹著一層薄紗,搖晃著腰肢走到床榻間躺下,抱著錦緞被麵,悠哉的翻了個身,全然不似前幾日得知自己要嫁人時的慌亂緊繃,隻覺得峰回路轉,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她將小腿懸於榻外,晃著足尖,沉沉的睡了過去。


    殿內的燭火搖曳,映著她後頸上的青色斑點。


    宮女退出去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那斑點。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斑點似乎越發大了。


    夜涼如水。


    明月高懸於蒼穹之上,微風拂過林間樹梢,京城內城中開了宵禁,一入了夜,怡紅樓明翠閣全都開了場,引來各地豪紳來觀賞遊玩,人一多,便有做生意的小販來摻和,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整個京城便宛若一盞明燈,在浩瀚的夜色下勃勃生機的亮著。


    護城河上夜燈千盞盈盈,街巷上掛滿燈籠,夜間坊食開門迎客,小二中氣十足的吆喝客人來用食,這是另一種朝陽,是盛世之光,永不晦暗。


    但在這一片盛景之下的江府卻鬧得雞犬不寧。


    石清蓮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回了蓮院,才睡了兩個時辰,便聽外麵一陣兵荒馬亂,原是落烏院那邊又鬧出了事,江照木將金襄郡主娶了回去,卻又鎮不住這位郡主,金襄郡主指著江照木的鼻子罵江照木侵犯她,說江照木若不是有一個好兄長,早被定北侯府給砍死了。


    定北侯世子當日抽江照木的事兒是江照木的一個心結,他記起自己如此窩囊的時刻,又記起來金襄郡主當時在迎親隊伍前抽他的那一耳光,一時惱怒,反手抽了金襄郡主一個耳光。


    這一抽了不得,金襄郡主把燭台上的蠟燭拔了,拿著尖銳的燭台要刺江照木,追的江照木滿院子跑。


    石清蓮對自己這個小叔子並不是很了解,隻是據江照木這些時日做的事來


    看,覺得這個江照木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男人,當日金襄確實中了毒,但他一個男子,若是當真醉了,是肯定行不了那檔子事兒的,他不過是借酒醉之事,半推半就,拿了金襄的身子,事後又不肯承認,全都推給金襄引誘他。


    至於攀附定北侯府的權勢,應當也有些吧,左右不是饞人家身子,就是饞人家權勢,他占了大便宜,又死活不肯認,之前在定北侯府的時候,江照木挨了世子爺的打,不敢還手,在街口被打也不敢還手,現如今到了院裏,沒旁人能看見,便對金襄動了手,他是欺金襄進了門,已是江家的人了,才敢如此。


    江照木雖然沒遺到他嫡兄的聰敏才氣,但骨子裏這自私自利的勁兒倒是像。


    但不管如何,事兒出了,她一個做嫂嫂的也不能當看不見,隻能半夜匆匆收拾穿戴好,去落烏院內平事。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難弄,江照木還好,知道敬著她這個嫂嫂,金襄郡主卻根本不管她是誰,連著她也一起罵,她隻能耐著性子哄。


    等她把落烏院的事平了以後,天都亮了,她回了清心院沒休息多久,便聽宮中傳來了太後的懿旨,說所有身負誥命的夫人都要去正德寺祈福,時間很急,明日便要去。


    她隻一聽著個音調,便知道是康安帝姬又在作妖。


    當朝太後是帝姬的親生母親,對帝姬十分疼愛,故而帝姬每每借著太後的名聲行事時,太後都不會阻攔。


    上輩子她被關著,門都出不了,康安帝姬想怎麽跟江逾白折騰都行,這輩子她好好地杵在這裏當夫人,康安帝姬想跟江逾白日日黏糊在一起,就得先把她給支開。


    這一番行動打亂了她的計劃,叫石清蓮有些突然,但懿旨都到了,她也不能不去,便隻能叫雙喜與墨言早些收拾行囊。


    至於江逾白,自昨日與康安帝姬做了那檔子事兒之後,他便一直躲著石清蓮,石清蓮也懶得去他麵前演什麽情深義重,隻叫小廚房做了點吃的,又叫雙喜送過去,敷衍了一通便罷了。


    按著雙喜那性子,自然是在江逾白麵前好一番吹噓,當著江逾白的麵睜眼說瞎話,說那些東西都是石清蓮辛辛苦苦熬製出來的,一張巧嘴舌燦蓮花,石清蓮人沒到,但心意已經到了十成十。


    江逾白在接過那些


    吃食的時候,又不由得歎了聲氣。


    石清蓮確實太愛他了。


    大約是心中的愧疚太深,第二日清晨,石清蓮坐馬車去正德寺的時候,江逾白還親自送了她。


    那日正是盛夏清晨,天光大亮,但日頭未起,江逾白穿一身紫色官袍立於馬上,石清蓮穿了一身素色玲瓏紗衣坐在轎內,兩人隔著一個車窗講話,日頭斜斜的金光澆在兩個人之間,光輝交映間,兩人如同金童玉女一般,叫瞧見的人都忍不住讚一句“好夫婦”。


    他們兩人相伴著往前走,都渾然不知自己在被人瞧著。


    康安和沈蘊玉都在。


    康安在麒麟街街角處停著的馬車上坐著,冷著臉攪著手帕望著他們,臉上的嫉妒都要化成實質,恨不得凝成一根金針,直接刺進石清蓮的血肉裏。


    北典府司門口,沈蘊玉剛連夜查完走私的案子,正要去京郊核實,上馬時恰好路過轎子,他正瞧見石清蓮昂著頭,雙手壓在窗上,淺笑嫣然的昂頭看著江逾白的模樣。


    沈蘊玉的瑞鳳眼微微眯了眯,繼而轉瞬離開,如同什麽都沒看到一般,隻是握著馬韁的手微微收緊。


    他沒在石清蓮的臉上看到任何埋怨,幽怒,恨意的模樣,一絲一毫都沒有。


    分明昨日,她才聽到江逾白和康安帝姬的那些事情。


    為什麽?難道她根本不在乎江逾白與康安帝姬的偷情嗎?


    沈蘊玉想起來他之前查到的石清蓮的卷宗,卷宗上明白的列著,石清蓮對江逾白用情至深。


    也就是說,她愛江逾白,愛到就算江逾白與康安偷情,她也能忍下來,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嗎?


    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沉溺情愛的女人豈是一個蠢字了得!


    一股火瞬間頂上頭頂,沈蘊玉的左手重重的碾過刀柄,他的刀鞘在腰間“嘩啦”一響,驚的他身後跟著的小旗和錦衣校尉們同時打了個顫,都挺直了脊背,半點雜音不敢出。


    彼時沈蘊玉的馬已經跑到了街尾,恰好掃過街尾的康安帝姬的馬車,帝姬的馬車奢華,且規格最高,隻要一眼瞧見,便知道是帝姬。


    沈蘊玉順勢掃了一眼。


    馬車裏的康安和他對上眼,暗罵晦氣,動作飛快的關上了車窗。


    飛馬與馬車擦過,康安帝姬吩咐人偷偷把馬車停在江府後門,她要進江府等江逾白,而沈蘊玉則奔向了京郊。


    他有案子要查,他要先把案子查完,才能回頭去找那朵蠢花,撚開花瓣,揪著花蕊,把蜜水都擠出來,問問她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還要跟在這麽個男人身邊。


    石清蓮與江逾白道別,到正德寺的時候天色還早,她與旁的幾家浩命夫人都熟識,隻不過這些夫人們歲數都大,多數都是三四十多歲的美婦人,個個兒孩子都十幾歲了,說的都是誰家的孩子跟誰家的孩子最近又惹出了什麽事,石清蓮連身子都沒有過,插不進去話,這些夫人都將石清蓮當孩子看,沒人為難石清蓮,但也沒人能與她聊到一塊去。


    待到入了正德寺後,寺內的小和尚將他們引到了正德寺後山的齋院中,由她們自己選院子,這些夫人們果然都選了臨近的,比較寬敞的,石清蓮便選了一個比較偏僻的獨門院子,靠著深山較近,離人群遠,格外冷清。


    院子雖陳舊,但整潔,都是由青竹所搭建的屋院,立於屋內窗口,向外一望,便能眺到一片林,深深淺淺的綠映入眼簾,淡淡的鬆木清香撲入身前,遠處是大朵大朵純白色的雲,朝陽當空,將雲朵與樹葉都勾出一絲金來,近處是寺廟香火,鍾聲遙遙,頗有幾分禪意。


    她們入了院、收拾妥當後,門外便有小和尚和她們叮囑一日三餐要去那裏取,又和她們講寺廟一些地方的方位,若有事該去何處尋人等瑣碎的小事。


    浩命夫人為太後祈福這一事算是傳統,自前朝便有,一群身負誥命的女子入寺廟內居住,時長半個月,日日在院中誦經禮佛,不可懈怠。


    她們每個人的院子裏都有一個佛堂,祈福的時候,便跪在佛堂中焚香誦經,也有抄經書後,焚燒於盆中的規矩,抄寫焚燒的經書越多,便是心越誠,故而,每個院內的夫人們都會留在佛堂內抄書,然後將焚燒後的灰燼交於小和尚取走,放於寺中的大鼎之內供奉。


    小和尚除了每日午後固定來取一次灰燼以外,不會來院落裏,但是夫人們也不會外出,幾乎都整日整日的待在廂房裏,有什麽事都隻會讓丫鬟出去辦。


    石清蓮重生一次,對鬼神之說倒是敬畏了許多,進了正德


    寺後,她便老老實實的跪下禮佛,倒不是為太後祈福,而是為了她自己重生的一世而祈福。


    她跪了一日,除卻用飯時,都在佛前跪著,隻是臨近到了傍晚時,她身上又翻起一陣陣熱浪。


    自從昨日飲了酒以後,她這身子就像是熟透了的江南水桃般,經不得一點摸碰,現在每每到了夜間更是難耐,每時每刻都仿佛被螞蟻啃骨,她苦熬了半刻鍾,終是歎息一聲,喚了墨言過來。


    墨言到了佛堂門外,俯身行禮:“夫人。”


    她便聽見夫人道:“去外麵的樹上掛一盞燈籠。”


    左右錦衣衛的人手眼通天,她掛在這的燈籠,沈蘊玉也是瞧得見的。


    墨言抬眸,正瞧見夫人跪坐在蒲團上的身影。


    不過短短數日,夫人似乎比之前豐盈了許多,單薄的紗衣被撐的鼓鼓的,跪下時大腿被壓著,軟肉擠出略顯色氣的弧度來,佛堂內要除盡鞋襪,故而夫人裙擺下是沒穿綾羅襪的,兩隻六寸六的雪白足尖便壓與臀下,露出十個粉嫩嫩的腳趾,瞧著燙眼。


    此等豔色,她一個女子瞧了都覺得口幹舌燥,聞言趕忙點了頭,下去了。


    佛堂的門被墨言“嘎吱”一聲關上,她走出佛堂內,在院中選中了一棵樹,準備掛燈籠。


    她挑了一顆最旺盛的樹,樹枝橫插著將天空割的四分五裂,墨言尋了梯子來,親手將燈籠掛了上去。


    午後,京郊小崗村內。


    寺廟香火嫋嫋,婦人提筆寫經,每一個字都透著焚香之禪意,城郊血光漫天,官差提刀挑屍,每一刀挑過,便翻過來一個被屠殺的民眾。


    偌大的京城中,同一片天景下,有人鍾鳴鼎食,有人黃泉枯骨。


    “大人,已查清了。”血流成河的村口處,錦衣衛中的小旗抱拳道:“走私販子被我們的人逼至小崗村附近,瞧見有民家,他們露了臉,怕被民眾檢舉揭發,便殺了民眾奪食而吃,□□村中婦女,事後放了一把火,將所有人都屠了,隻有一個女娃藏匿於水缸中,留了一條命,這些走私販子後來逃了,所中擅追蹤的兄弟們正在跟。”


    說話間,小旗拎出來了一個臉色蒼白,魂不附體、濕漉漉的女娃娃。


    沈蘊玉垂眸掃了那


    女娃一眼,道:“帶下去問具體細節,屠村之事,去召此地縣令來處理。”


    小旗道了一聲“是”,繼而拎著那女娃脖頸下去了。


    沈蘊玉立於村口,遠遠地掃了這村子一眼。


    整個村子都被屠了,此事發生在京郊,京城天子腳下,待到匯給順德帝,想來會引起一番震怒。


    他的目光從地上的一具屍體身上掃過,看到了屍體脖頸上的傷口,平整齊滑,非是大奉墨刀,而是東海倭人善用的長柄倭刀。


    想來,是有人在東海倭人與大奉之間走私,有可能是大奉人,也有可能是倭人,更可能的,是大奉和倭人雙方合作。


    大奉其實一直都有走私,屢禁不止,走私這行當賺錢,一趟走下來便能讓尋常人家活上好幾年,巨大的利益驅使下,總有人賣命,在走私行當裏,還有一整套流程與各類分工,一般沒有門路的普通人還入不得此行當,能幹得了走私的,都有點拳腳功夫,和一顆狠心。


    在前些時日,聖上將私鹽私鐵走私的案件交給他之後,他便派手下的兩位百戶去查,查到了一些人,這些人被追的急了,自知逃不掉錦衣衛的追捕,精神處於高度緊繃之下,恰好又遇到了一個村子,露了臉,驚慌之下,為發泄、為拉兩個墊背,屠村確實很有可能發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走私的人與那些山匪倭寇沒什麽區別,抓到了就是一個死,所以他們都是窮凶極惡之輩,事到臨頭,殺人也是常有的事,他們可不管被殺的人無不無辜,被追到走投無路的人,做什麽事都不稀奇,若是錦衣衛被屠村的事絆住了手腳,沒有去追捕他們,那更好,他們能多跑兩個是兩個。


    因此,每一個走私犯的身上,都背著很多條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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