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的不確定,隻這一點確定的很,她要是真跟沈蘊玉在一起,“獨守空房”這四個字絕不可能出現,他們兩個人之間,先受不了的一定是床。


    眼看著嫂嫂還要講話,石清蓮麵容抽動了兩下,道:“嫂嫂不必擔心...他,嗯,他應該,嫂嫂,你先回吧,天黑了,我困了。”


    說話間,石清蓮將房門“啪嗒”一聲輕關上。


    石大夫人隻得歎息著走遠。


    石大夫人走了之後,石清蓮把頭頂在門板上,緩和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回頭看。


    沈蘊玉早從床底下出來了,他抱著臂膀靠在床旁,似笑非笑的盯著石清蓮看。


    石清蓮被他看的臉上發燙,隻道:“你不準亂想。”


    沈蘊玉隻挑眉看她,一笑,眼底作弄人的勁兒就往外冒,滿肚子壞水都在蕩:“沈某什麽都沒想,不知道石三姑娘在說什麽?”


    石清蓮嗔怪一般的橫了他一眼:“你就想那些東西。”


    沈蘊玉便走過來,將她堵在門口,低頭蹭她的額角,道:“石三姑娘說說,沈某在想什麽?”


    石清蓮張口就要去咬他的脖頸。


    兩人黏在一起,還沒來得及膩乎上,門外便又響起腳步聲——今日石清蓮掛了燈,特意清了下人,沒


    讓人守門,外麵來人也沒通報,隻有腳步聲跟來。


    怎麽又來人了?


    石清蓮還沒咬到人,難得的有了兩分不滿,她抬眸看向沈蘊玉,沈蘊玉卻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


    腳步聲沉重踉蹌,不像是女子。


    男子夜闖閨房——


    沈蘊玉眼眸微眯,抬眸看著緊閉的門,像是要隔著這扇門,把外麵的男子給剮了一樣,而外麵的男子走到門口,根本沒敲門,而是直接在門外嚎叫起來了。


    是石清葉。


    沈蘊玉眉頭緩下來,心想,是二舅哥,那不剮了。


    石清蓮嚇了一跳,然後才聽到她二哥的鬼哭狼嚎。


    “小嬌嬌啊。”石清葉今日和石清蓮在花園內吵完之後,回去便灌了一壇酒,醉得一塌糊塗,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跑來找他妹妹深夜談心,隔著一扇門嚎:“二哥真是為你好,那沈蘊玉不是什麽好東西,他狼心狗肺,他心狠手辣,遠不如顧時明啊!那可是哥哥千辛萬苦選出來的好兒郎啊,他日後必定高中,比沈蘊玉強上百倍——”


    沈蘊玉麵無表情的聽了半晌,想,還是剮了吧。


    石清蓮連門都不想開,她二哥以前也這樣,一有什麽打擊就喝酒,喝完酒就隔著門跑來找她講話,以前二哥也去找過大哥,大哥抽出雞毛撣子給了二哥一頓家法,二哥就不敢去找大哥了,隻敢來找石清蓮,隔著門嚎個沒完,明天早上起來又堅決不承認。


    “二哥!”石清蓮便隔著一道門威脅他:“你今日說的話,明天我都學給沈蘊玉聽!”


    石清葉的哭嚎聲戛然而止,一口氣憋在喉嚨口,險些沒把他憋過去,過了片刻,石清葉才恨鐵不成鋼的道:“石清蓮,你還尚未嫁過去,你就吃裏扒外胳膊肘往外拐跟著別人一起欺負你哥哥了!哥哥有一件驚天大消息,本想告知於你,你若如此言語,哥哥便不與你說了!”


    石清蓮聞言,還真起了幾分興致,她隔著個門板問:“什麽話?”


    石清葉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的說:“沈蘊玉,他被人閹過!他不舉!”


    石清蓮:...


    你跟大嫂嫂都是聽一個人說的吧!


    “趕緊走!”石清蓮氣急敗壞道:“否則沈蘊玉明天


    上門找你了!”


    石清葉隻道:“走就走!你愛信不信,嫁過去之後你會後悔的!錯過了顧時明,你就再也碰不到這麽好的了!”


    石清葉離開之後,石清蓮才看向沈蘊玉,問他:“他們為何都說你,你——不舉?”


    一個人這麽說便罷了,兩個人都信誓旦旦的這麽講,讓石清蓮有些好奇。


    “以前在做百戶的時候,確實被抓過。”沈蘊玉把她抱在腿上,坐在椅上,讓石清蓮靠著他,與石清蓮道:“辦案麽,得罪了些人,一時不察,便被抓了,被扒掉了後背的一層皮,剜掉了腿上的肉,打斷了幾根骨頭,後來才被救出來,形容慘了些,一些人傳來傳去,就成了被閹。”


    再加上他這些年沒有女人,作風狠辣,比東廠那幫斷子絕孫的人還要陰狠些,那些謠言便越傳越真。


    他自己倒是不怎麽放在心上,沒想到有一日能傳到石清蓮的耳朵裏。


    石清蓮被她說的心口都跟著疼,伸手在他身上摸,他身上有很多疤痕,有的深有的淺,原先早就瞧過,也不覺得如何,現在被他這樣一說,便覺得他疼極了。


    “日後你要小心些。”她隻道:“不要再受傷了。”


    她又問:“那是誰抓了你呢?”


    沈蘊玉現在已經很少受傷了,他已經坐到了足夠高的位置,下麵那些髒活都輪不到他來辦,北典府司就是這樣的地方,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從血腥中廝殺走出來的,但是能殺出來,就能握權,能握權,就能掌人生死,掌人生死是多麽美妙的滋味兒,握上了,就都鬆不開。


    “是以前幾個仇家。”沈蘊玉隻道:“都死了。”


    他一旦翻身,自然會將那些仇家一一清算。


    石清蓮聽得膽顫心驚,她一直以為自己上輩子的遭遇已經很驚險血腥了,現在一聽,原來還有比她更嚇人的,隻是旁人沒她這樣重新來一次的好運氣。


    她貼在沈蘊玉的胸口前,沒再講話。


    “倒是你。”沈蘊玉把玩著她的發絲,語氣不善的問:“幾日不見,哪兒來的顧公子呢,嗯?”


    石清蓮用手指頭戳他的胸口:“不要胡說,我與顧公子清清白白,隻是講過幾句話而已。”


    沈蘊玉低哼了一聲,信是信


    了,但他醋缸翻了,不管她說什麽,他都要低頭吮她的唇,吞她的舌,把她攪的神魂顛倒。


    石清蓮喘不上氣來,隻得求饒一般輕輕地捏他的手,沈蘊玉親她一會兒,還要問:“是我好還是顧公子好?”


    石清蓮敗下陣來:“你最好。”


    沈蘊玉尚不知足,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說著最酸裏酸氣的話:“我看未必,沈某年歲大了些,脾氣也不好,日日忙於公務,想來是沒有顧公子貼心溫柔,瞧那位顧公子的模樣,當真是人中龍鳳,若是錯過了,石三姑娘是遇不到第二個了。”


    石清蓮被他說的牙酸,隻得耐著性子哄:“顧公子雖好,但不及沈大人十之一二。”


    沈蘊玉終於心滿意足的鬆開了手,放開她後,與她道:“明日,我派兩個人跟著你可好?隻在暗處保護你,你沒有危險,不會上來找你。”


    他要給的不是北典府司的人,而是他自己養的私兵,他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除了北典府司以外,手上自然也有一批人可用。


    之前沈蘊玉與她的關係沒暴露,她還可以隨意行走,但是現下一但暴露了,石清蓮便跟沈蘊玉扯上關係了,別人動不了沈蘊玉,但能動石清蓮,石清蓮一個騎馬都上不去的弱女子,不帶幾個人跟著,沈蘊玉不放心。


    “跟吧。”石清蓮倒是不在意這些,有人保護她,自然比沒人保護她要好,她隻道:“我的家人呢,也帶一些。”


    像是她二哥那樣的蠢貨,最好給他日日盯起來!


    沈蘊玉抱緊她,用下頜貼著她的臉道:“那位陸姑娘,我先安置下了,過幾日風平浪靜了,再安排你們見麵。”


    石清蓮自然隨他,反正事情都暴露了,不如一手推給沈蘊玉來辦,肯定比她辦得好。


    沈蘊玉見她點頭,又問:“沒有好處嗎?隻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口草?”


    石清蓮隻得昂起頭,對著他的臉一頓亂啄。


    沈蘊玉被她啄的心口發軟,恨不得把她揉進懷裏,隻與她道:“我這幾日忙,假銅幣案還在查,聖上隻給了我七天時間,眼下已經過去兩日了,我得早些回去辦案,待到我辦完了,便去以此功請聖上賜婚,可好?”


    聖上賜婚,天大的榮幸,且一賜婚,她就直接誥命


    加身了。


    “好。”石清蓮用軟肉蹭他,道:“你去查案吧,我等你。”


    不過區區幾天,她沒什麽等不起的。


    沈蘊玉盯著她的嬌顏看了片刻,又道:“若是想我了,就掛燈,北典府司再忙,我也會先來尋你的。”


    石清蓮心裏甜滋滋的,一路將他送到窗口,看著他翻窗而出、踩簷走瓦離開後,才撲回到床上,裹著被子一陣埋頭傻笑。


    今夜京城依舊熱鬧,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幾家歡喜幾家愁,陸家和永寧侯府兩家爭鬥不休,陸飛鳶當晚被送回陸家,永寧侯世子滿京城翻人,此事鬧得是人盡皆知滿城飄搖。


    與此同時,幾道人影悄無聲息的走進了江府。


    麒麟街,江府。


    昔日熱鬧非凡的江府已經徹底沉寂成了一座死宅,江逾白離開後,這宅子中便空無一人,不過數日的功夫,那些無人打理的花花草草早已枯死,回廊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整個宅院都透著一股日薄西山的味道。


    就在這寂靜的,無人所知的角落裏,江逾白推開了江府的後門。


    他望著這昔日的家門,在門外站了許久,然後才緩緩邁開腿,走進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宅。


    江家別院裏,江逾白站在清心院內,望著裏麵的擺設。


    清心院內早就空了,石清蓮走的時候,把她的所有東西都給帶走了,整個清心院,現在隻剩下一片抬不走的桌椅板凳。


    江逾白看著那些東西,腦海裏開始浮現出與石清蓮相處的一幕幕。


    過去那些他以為是溫情的畫麵,全都添加上了背叛的色彩,江逾白隻覺得他的脊梁被石清蓮踩斷了,一腳一腳,從雲端裏,一直把他踩到泥潭中。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江逾白想到了跑馬場,想到了沈蘊玉帶著的未婚妻,想到了沈蘊玉恭賀許青回與康安帝姬的話,想到了那李三娘也跟著舉杯時的姿態。


    那一瞬間,江逾白甚至開始恨他這太過聰明的腦子,他還記得沈蘊玉當時看他時的眼神,挑釁中帶著幾分得意,還有那個一直讓他覺得有些莫名熟悉,卻不肯摘下鬥笠的李三娘——


    李三娘,李三娘!


    石清


    蓮的母姓便是李,在家中行三!


    那不是什麽李三娘,不是他們猜測的商賈之女,而是他的妻子!


    為什麽?憑什麽?


    他到底哪裏對不起石清蓮?


    他給了石清蓮榮光,讓她一個小小四品家的嫡女做了他的正室夫人,給了石清蓮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待石清蓮足夠好了!


    石清蓮為什麽要如此背叛他!


    一股憤恨頂上頭皮,江逾白在廂房內佇立片刻後,瘋了一般開始撕扯床幔,推倒桌椅。


    他不開口,不嘶吼,屋內隻有花瓶碎裂與桌椅倒塌碰撞的動靜,他將眼睛能看見的所有東西全都翻出來打砸,高高舉起木凳,凶狠的砸在床上,木頭與木頭的碰撞間發出劇烈的聲響,江逾白一張斯文俊美的臉漲得通紅,猙獰可怖。


    他將廂房內的所有東西都給砸爛了,然後站在一片灰塵、滿地狼藉中喘氣,他的手臂因為打砸而發脹,發熱,他的頭腦在嗡鳴,在短暫的瘋狂過後,他平息下來了。


    爭鬥還沒有結束,案子才剛拉開序幕,他與沈蘊玉的戰場現在才剛剛鋪開,他要借著這場案子,將沈蘊玉從指揮使的位置上拉下來,一刀一刀,砍成肉塊,再將石清蓮束於青山古寺,讓她一輩子守節!


    江逾白的兩眼都跟著猩紅。


    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他要先重新掌回權勢巔峰才行。


    他沉默的在轉過身,走回到了廂房外麵。


    夜色寂靜,秋風冷冽,他的屬下垂頭站在院子外麵,等著他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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