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張大有拿這件事情說項,陳長根不知該怎麽回應。


    一邊是人倫,一邊是恩情,左右為難。


    張大有見他還在躊躇,丟下拐杖,作勢就要跪下去。


    “長根哥,算當弟弟的求你了行嗎?如果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把自己女人拿出來拉幫套,弟弟真的是被逼到絕路了。”


    陳長根連忙扶住他,聽他快哭的語氣,心裏沉重至極。


    “大有兄弟,你別這樣,你折煞哥哥啊。”


    “長根哥,我們夫妻二人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間了。”


    陳長根終歸於心不忍,雙眸緊閉,長歎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你,上你家拉幫套。”


    張大有又心堵又高興。


    心堵是自己的媳婦要和別的男人分享。


    高興的是終於不在饑一頓飽一頓,以後的日子有盼頭了。


    兩人說好,重新回到屋內。


    田恬瞧著他們兩人,張大有臉上帶笑,陳長根低著頭,好似根本不敢看她。


    陳長根確實不敢看她,之前把她當做弟妹,沒覺得有什麽,如今一想到要去他們家拉幫套,他和她會睡在一起,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還沒有過女人,一時間覺得別扭難為情,畢竟眼前這人是自己的弟妹。


    張大有對田恬道:“說好了,我們回去選日子,然後過來接長根哥。”


    田恬點頭嗯了一聲。


    張大有又對陳長根道:“長根哥,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等選好日子,我們再過來接你。”


    陳長根也點頭嗯了一聲。


    張大有帶著田恬離開,陳長根把兩人送到院子門口。


    夫妻二人和他道別後,亦步亦趨離開。


    *


    回到家裏,張大有迫不及待去找村長說了拉幫套的事情。


    又找了算卦的算好日子,五日後是個好日子,張大有準備把人接回來。


    原本這種事情不用這麽著急,但張大有和田恬已經饑一頓飽一頓,日子自然越早越好。


    陳長根要去張大有家拉幫套的事情,很快傳遍了張家屯。


    村民們唏噓不已。


    “陳長根不會是傻了吧,好不容易家裏老人走了,可以存錢娶媳婦了,他又去張大有家裏拉幫套,這不等於又撿起兩個殘廢拖油瓶嗎?以後這日子還怎麽過啊!”


    “真不明白陳長根到底是怎麽想的,拉幫套是那麽好拉的,那可是兩個殘廢啊,能拖死他。”


    “誰說不是啊,陳長根是咱們十裏八村的俊後生勤快人,以他的本事,明年肯定能娶上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不明白他怎麽就糊塗的去拉幫套。”


    “難道是見張大有家的生的漂亮,所以動了心思?”


    “哎,男人啊。”


    “張大有家的漂亮是漂亮,但兩人結婚都三年了,還沒有個一子半女,能不能生還另說呢,陳長根以後肯定要後悔。”


    “也可能不是許彩琴的問題,張大有雙腿殘廢,能成事嗎?”


    眾人一片嬉笑。


    “我聽說是張大有夫妻,親自去陳長根家裏求他上門拉幫套的。陳長根之前欠了他們家的情,答應下來肯定也是為了報恩。”


    “哎,不管怎樣,這都是個爛攤子,以後陳長根有的後悔。”


    五日後,田恬和張大有早早收拾好,借了一輛牛車,坐著牛車去接陳長根。


    田恬今天依舊穿著紅毛衣,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接人。


    張大有也把自己整理的幹淨利索,上麵是藍色毛衣,下麵是黑色褲子,顯得很是鄭重。


    牛車到了陳長根院子門口,他院子裏站了不少人,其中還有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


    拉幫套是北邊的一種民間習俗,不是丟人的事兒,老人們應該是過來看陳長根上門的。


    陳長根長相出挑,身高又高,在人群中極為顯眼,他今天也特意收拾過,上麵穿著紅色毛衣,下麵配一條黑褲子,顯的整個人喜氣洋洋,有點新郎官的感覺。


    和田恬的穿著打扮,十分相配。


    夫妻二人拄著拐杖進去,陳長根的三伯對張大有說了一堆的話。


    話裏話外叮囑張大有,不許欺負陳長根,善待陳長根。


    陳長根雖然比張大有年長,但他上門拉幫套,說起來比正經丈夫矮了一截,很多事情做起來沒底氣,就比如生了孩子,也得算張大有一半。


    張大有連連保證,會把陳長根當成親兄弟看待。


    田恬也適時表態,會一視同仁,一碗水端平。


    一堆人說完話,按照習俗就該接陳長根去張家。


    陳長根一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禮家當,田恬和張大有身為正經夫妻,要幫陳長根扛行禮,表示是他們主動請他過去上門的。


    這也是北邊的習俗。


    田恬和張大有犯了難,他們倆都是殘廢,這要是扛陳長根的行禮,兩人不累死才怪。


    陳長根也是個明白人:“大有兄弟,你就幫我拿一雙鞋吧。”


    張大有點頭:“成。”意思到了就行。


    “弟妹,你就幫我拿一個杯子吧。”陳長根壓根不敢看田恬。


    田恬連忙點頭,順勢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


    三人往牛車走去,田恬和張大有拿著手裏的東西坐在牛車上,陳長根把自己的行禮堆放車板上。


    陳長根的東西不多,就是一些衣服和被子,鍋碗瓢盆,還有一袋米糧,非常簡單。


    “長根哥,沒東西了吧?”


    陳長根坐上牛車,嗯了一聲。


    牛車緩緩行駛,往原來的路返回。


    沒一會兒,三人到達張家。


    謝過趕牛車的大叔,陳長根利索的把自己的行禮拿下來,然後見張大有和田恬下車辛苦,他又去攙扶張大有。


    張大有笑著拒絕:“我自己可以下來,你去幫幫彩琴。”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卻不好受,但都把人叫上門了,以後他還會和彩琴發生更親密的事情,他必須要學會忍受。


    為了活下去,必須妥協。


    陳長根僵在原地。


    田恬也沒比陳長根好多少,當著自己丈夫的麵,和另外一個男人親密,饒是她活了很多世,性格已經比較放得開,還是有些不適應。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下來的。”田恬笑了笑,僵硬的拄著拐杖滑下車。


    陳長根見此,並沒有去攙扶。


    “我的行禮放在哪裏?”陳長根問。


    田恬指了指屋子:“你的行禮放在炕上就行。”隨即拄著拐杖親自帶他進屋。


    陳長根之前逢年過節來過張家,之前張家老人在,張家的房子還沒這麽破舊,沒想到張叔去世不到三月,這張家的房子已經四麵漏風。


    也難怪張大有會不顧一切讓他上門拉幫套。


    田恬走進屋子,指了指炕屋最裏麵,你就把行禮放在那裏吧。


    “好,弟妹。”陳長根順嘴喊出來,快步走過去放行禮。


    張大有跟在後麵,聽陳長根還叫彩琴弟妹,笑著道:“長根哥,現在彩琴可不是你弟妹了,你直接叫她名字好了。”


    陳長根僵了一下,隨即嗯了一聲。


    放好東西,陳長根走到院子裏,拿起掃把就開始掃地。


    他上門拉幫套,主要就是幫著張家改善生計,如今上了門,這些事情自然該他做。


    田恬見他幹活利索痛快,心裏很是滿意。


    雖然她不習慣兩個男人的生活,但不得不說陳長根是個幹活的好手,一進門就忙個不停。


    掃完院子,陳長根又打水把屋子也收拾了一遍。


    先是收拾廚房,等會中午要做飯,要早點收拾出來,炕屋可以慢慢收拾,下午還有不少時間。


    田恬和張大有在一旁坐著看著,兩人都是殘廢,也幫不上什麽忙。


    廚房髒亂不堪,陳長根收拾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才把廚房打掃幹淨。


    已經快中午了,陳長根把自己帶過來的米糧倒進米罐子裏,然後開始煮飯。


    張大有見此,幫著去燒火。


    田恬也想去幫忙,陳長根見她十分艱難:“弟妹....”發現自己喊錯,連忙改口:“彩琴,你去坐著,這裏我來就行。”


    聲音幹巴巴的,眼睛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好像很不待見她似的。


    但田恬能感受出來,他不是不待見,是不知道怎麽麵對。


    “好。”田恬識相坐到一旁,看他們兩個大男人做飯。


    陳長根第一天上門,中午蒸了一鍋大米飯,他還用自己的錢,去買了一塊肉和豆腐以及粉條,做了個酸菜豬肉粉條豆腐。


    快做好時,滿屋子都是酸菜豬肉的香味,饞的田恬口水都快流出來。


    穿進這具身子已經有段日子,她要麽喝稀飯,要麽苞米茬子,要麽就餓著,別說肉味,就連菜味都沒聞到過。


    沒一會兒,飯菜起鍋,陳長根連忙把小木桌放在炕上,他把飯菜端在小木桌上,招呼張大有和田恬吃飯。


    夫妻倆已經好幾月沒吃過肉,激動的直吞口水。


    田恬表現的還沒那麽明顯,張大有眼珠子都快黏在酸菜豬肉上麵。


    中午張大有吃了三大碗飯,陳長根吃三大碗,田恬也吃了兩大碗。


    之前日子太艱苦,沒得吃,肚子一直都是餓著的,而且陳長根手藝不錯,酸菜豬肉粉條豆腐味道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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