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秦朔捏緊了拳杵在原地,氣得對著地上的洛七重重踢了一腳。


    -


    喧囂漸遠處,喬時憐默聲走在回臥房的路上,旁側蘇涿光並肩而行。


    其後是被季琛拉著落得遠遠的陸昇,雖則這禁軍統領很是生奇,為何季琛瞧著二人的背影會如此興奮?


    “給。”蘇涿光忽遞來一油紙包來的糖糕。


    喬時憐愣愣地接過糖糕。一日未食,她確實餓了,卻因變故迭生,她也沒顧得及用膳。


    她細嚼慢咽地吃著,恍神之時察覺蘇涿光在盯著自己看,她麵頰微紅,試圖轉移話題。


    “你適才把這糕藏在哪裏的?”


    “…讓季懷安帶著的。”


    原來他有留意到自己沒吃東西。


    舌尖化開的甜意漸濃,喬時憐覺得,蘇涿光也並非她想的那樣不近人情。至少他從未不信自己,也一直站在她這邊。


    倏忽風起,喬時憐鼓著腮幫,見風來穩步落至蘇涿光跟前,低聲喚道:“主子…”


    蘇涿光目光沉沉,仿佛在說:你最好是有事。


    值此時候前來打攪,風來也很無奈,眼下他已是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風來咬了咬牙,“是…是蘇將軍找您……”


    喬時憐憶及此前風來提及蘇家有家訓,接過了話:“既是如此,蘇少將軍請回吧。”


    蘇涿光:“……”


    她這麽想趕我走?


    隨後蘇涿光離去,喬時憐在禁軍護送下至臥房廊下。回房之前,喬時憐叫住了季琛:“季大人請留步。”


    季琛折過身:“喬姑娘。”


    喬時憐:“時憐鬥膽向季大人打聽一事。”


    季琛捏扇一笑,“喬姑娘請講,懷安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思忖良久,“蘇少將軍…喜歡什麽呀?”


    回京後,她定是要送謝禮至蘇家的,而贈禮之事當然是得投其所好。


    聞及此,季琛雙目放光,他倆果然有戲!喬姑娘都在問浮白的喜好了!


    “浮白啊…他這個人比較無趣,沒什麽談得上特別喜歡的東西。不過啊,我曾發現過浮白的一個小秘密。”


    “是什麽?”喬時憐奇道。


    第20章 20 、夜談


    夜色闌珊,疏影朦朧。


    喬時憐於榻上輾轉難眠,卻聞旁處周姝的嗓音傳來。


    “時憐,睡了嗎?”


    “嗯?”


    喬時憐本以為周姝已歇息入睡,畢竟其傷勢可謂不輕。而她渾身傷痕瞧著雖是嚇人,但盡是一些皮外傷,簡單上藥處理後,並無大礙。


    她關切道:“可是身上不舒服?”


    卻是過了半晌,唯有窗外風聲徐徐,落葉簌簌。


    不多時,周姝語氣聽起來有些低啞:“我有話想跟你說。”


    喬時憐問:“是因為太子嗎?”


    “對。”


    昏暗之中,周姝麵上的掙紮被漆夜掩藏,她揉擰著被角,似是忐忑:“我一開始結交你,確實是衝著太子去的…你待我一片赤誠,我可謂是居心不良,我……”


    話未完,喬時憐接過了話:“我是知道的。”


    “時憐你…”周姝驚得欲從榻上坐起,又因傷口扯動,疼得倒了回去。


    喬時憐連忙起身燃燈查看周姝傷勢,所幸其傷口無礙。而望著周姝局促不安的麵容,她坐於榻邊,無聲歎了口氣。


    她之所以知道,當然是因為在前世她與周姝為數不多的交集,皆發生在秦朔身邊。前世周姝一心想要接近秦朔,卻因獻舞一事失利,後被方杳杳借她之手暗中針對,一直不得勢。


    喬時憐凝視著她:“阿姝,我想問你,你喜歡太子嗎?”


    周姝搖了搖頭:“我對太子沒什麽感覺,更談不上喜歡。但我想要入宮,想要成為大晟未來的皇後。”


    她語調漸變強硬,一如平日裏那般意氣張揚:“時憐,在我小的時候,我也想同父親那樣披堅執銳。可偏偏我是女子,周家兒女哪怕是上戰場,也有我的兩個哥哥赴往前線,輪不到我。”


    “京中男兒沒有我看上眼的,我不想嫁給他們,就此平平淡淡過完一生,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唯有那一條路可走。”周姝緩緩坐起身,眼神漸變堅定。


    喬時憐始才知周姝的野心,竟是那與至高皇權並肩的位子,也是她重生後一直想要逃離的金絲籠。


    她低聲喃喃道:“皇宮在我眼裏…是座巨大的牢籠。”


    周姝掀開被,握住喬時憐的手,“時憐,我要做的是皇後,是掌控牢籠的人。”


    喬時憐抬眼看著她:“我可以幫你。”


    周姝難以置信地望著她,朱唇翕合間卻是無聲,良久她才顫聲確認著:“你…當真不怨我嗎?你和太子……”


    “若是你心許太子,我作為你的好友,定不會把你往火坑裏推。我同太子自幼相識,他什麽樣我再清楚不過。他比誰都薄情寡義,心中唯有自己和皇權利益。”喬時憐嘴角銜著苦澀,這是她用前世一命換來的真相,讓她一度恨意難消。


    喬時憐悄然藏住心頭翻湧的情緒,對周姝認真言之:“阿姝,若要嫁人,我隻想找一個真心待我、信我,遇事不會第一時間舍棄我的人。這樣的人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永遠不可能是太子。”


    周姝雖不知她與太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喬時憐那會兒提及秦朔,眼底掠過的厭棄卻極為濃重。她輕拍著喬時憐的手背,試圖安撫:“我明白了。”


    “所以阿姝要是想要,我真心願意助你。”


    喬時憐心頭反是鬆了口氣,她最怕的就是周姝對太子情根深種,然後遭受她這樣的結局。


    從前她以為周姝隻是一時流連京城的漠上鷹,待繁華過眼,這隻鷹便會振翅而歸。想來,周姝也不過和她一樣,都困身在這人世樊籠,無法自我抉擇棲身之地。


    既然逃不出籠子,就做籠子的主人,這便是周姝。


    不管怎麽說,如今她已下定決心相助周姝,雖則儲妃人選最終是聖上敲定,但以聖上疼愛太子的程度,未免不會聽太子一二。再加上周姝身為周侯爺嫡女,家世並不差。周姝差的,隻是接近太子的機會。


    而喬時憐想幫周姝,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前世她聞周姝身故的消息,是在周姝二十歲時。雖不知其中隱情,但眼下還有三年的時間,興許在她有意改變之下,能夠避免悲劇。


    -


    翌日一早,臥房門前可算熱鬧。


    “姑娘,老爺想讓您過去一道用早膳。”


    “姑娘,大公子說夫人想同您在行宮隨處走走。”


    “姑娘,太子殿下又差人送來吃食,婢子已經幫您回絕了。”


    ……


    “時憐,你這可倒好,借由我躲個清閑,誰也不見。”周姝躺在塌上打趣著喬時憐,這不過半個時辰,喬時憐便以照看周姝傷勢為由拒絕了所有人之請。


    周姝的傷有隨聖駕的禦醫照看,這還是周家大公子去聖上處求得的,根本用不著喬時憐操心。但周姝知此次獵場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一事,讓喬時憐對喬家人有所抗拒,她也樂於為喬時憐做擋箭牌。


    她細思這其中的種種,不由心疼著喬時憐。原來那盛寵之下生得極美的花,若是一朝不慎濺著泥濘,便會被養花者毫不留情地折而棄之。


    喬時憐正倚在窗邊,憑欄望著漸明的天光。倒也不是她故意擺架子,是她委實不願麵對他們。他們生愧也好,追悔也罷,她不想自找煩擾。


    “姑娘…”


    秋英的嗓音再度從臥房外傳入,喬時憐蹙起眉:“不是說了今日誰也不見嗎?”


    秋英:“是陸統領的人,說昨日之事有了些許眉目,想同姑娘當麵說說。”


    周姝亦在一旁道:“說不定知曉了這幕後之人是誰?時憐不妨去看看。”


    喬時憐思忖之下,帶著秋英出了門,隨候在臥房外的侍衛而去。


    她總要知道暗害她性命之人是誰,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哪怕自己能夠防得了方杳杳,真正的隱患卻不是方杳杳。


    不多時,穿過行宮回廊,金風細軟,瑤台花深,幽幽焚香縈繞。


    前處現出幾位宮人的身影,及近了,庭院橫生的枝椏撇開視野,隻見一身著明黃衣袍的背影坐於亭間,正撥弄著香爐裏的沉香。


    太子?喬時憐頓住了步,忽覺不妙,危機感撲麵而來。


    引路的“禁軍”侍衛往前躬身,“殿下,喬姑娘已帶到。”


    第21章 21 、相逼


    階柳庭花處,香煙繚繞間,喬時憐見到那道身影時,心頭一凜,杵在了原地未動。


    這侍衛是東宮的人而非禁軍,分明是秦朔為了把她帶到此地,特意設的騙局。


    秦朔如今究竟還想如何?明明昨日厭她棄她的是他,現在花盡心思把她騙來的人,還是他。


    “果然…還需借他人之口,才能把你請來。”


    秦朔徐徐轉過身,眉眼恣意含笑,對她遙遙喚著:“時憐。”


    那嗓音含了幾分情意,卻是叫她聽得欲嘔。


    喬時憐強忍著怒火,偷眼打量著四處,察覺秦朔已悄聲屏退左右,連著秋英也被東宮的人帶了下去。


    看來,今日她是沒法輕易離開了。


    秦朔悠悠步下涼亭,朝她走來:“孤知道,你因昨日之事對孤心存怨念,甚至是恨孤。但是時憐……你也需知,孤也是被蒙在鼓裏,並不知實情。”


    她隻覺可笑,他倒是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而他知了實情又當如何?前世她一片真心早已被他糟踐,在她落難受苦時,秦朔從未向她伸以援手,反是把她推進深淵,兩次。


    她是該怨他、恨他。她苦苦掙紮求生時,他秦朔又在何處?是顧著與旁人顛鸞倒鳳,還是顧著他不可觸動的皇權利益?


    喬時憐往後退著,語氣堅決:“殿下若是找我來說這些的,時憐還有事,便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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