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時,格外羞赧。


    也是大?三的假期,她站在院內,隨男友見?到他,輕輕喊一句:“小叔叔。”


    段淮敘當時也是剛忙完工作回老宅,乘著車入,本眉目清寡,可見?她時有些驚訝,隨即看到安嘉熙。


    常穿大?衣的男人,自然格外溫潤。


    側眸,輕輕和她點頭頷首。


    其餘時候,他也都很冷淡。


    那時的蘇恩幼也隻覺得?,他或許是對她以前的小太妹行?徑不喜,印象不怎麽?好。


    卻沒想?過,他會是這樣性子?細膩的一個人。


    這些天,很多事都顛覆了她的認知,也改變了她對他的印象。


    有時她甚至總會想?,如果,她沒有陰差陽錯嫁給?段淮敘,如果,她家裏人都沒有支持,再如果,她還是以之?前的身份遇到段淮敘……那麽?。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沒有解。


    如果沒有這一出,她和段淮敘或許還是曾經?毫無交集的狀態,也許見?了麵會打兩聲招呼,到那時她就不會私自越矩喊他五哥了,而是規規矩矩喊他叔叔。


    也許她還是不會繼續和安嘉熙在一起,因為她與對方的感情早已走到了盡頭。可不論怎麽?想?,好像最後也總是會跟段淮敘掛上鉤。


    她倚在木椅上,看著這眼?前的戲台逐漸昏昏欲睡,恍惚間又好像冒出那家中?成片的白色山茶花,素潔雅致,卻又如火熾熱。


    冥冥中?心裏也冒出一種預感。


    好像哪怕就算最後她沒有走那一步,那個男人,都不會放任她獨自一人。


    段淮敘出去時看到的就是蘇恩幼一人孤零零倚在木椅上昏昏沉沉淺眠的樣子?,小姑娘側枕著,睡得?很是安穩,胳膊搭椅背上,小臉就枕胳膊上,隻是那姿勢搖搖欲墜,重心不穩好像下一秒就要摔下來。


    她懷裏還揣著暖手壺,整個人被熱溫熏得?臉頰酡紅。


    段淮敘過去將外套遞給?秘書?,之?後將人抱起來。


    幾乎是背脊離地的一瞬間蘇恩幼就醒了,渾渾噩噩裏要下來,段淮敘又把她放了下來。


    他說:“怎麽?在這睡覺,不冷麽?。”


    蘇恩幼:“還好,方便等?你麽?。”


    段淮敘:“那如果我?一直不出來,你也一直等?下去麽??”


    “嗯,可能也不吧,我?哪有那麽?傻。”蘇恩幼問:“你剛剛進?去見?到路老師了?和他說了些什麽?。”


    “也沒有說什麽?,簡單聊一些家常。”


    蘇恩幼輕輕應了一聲。


    段淮敘把外套披她身上,又讓秘書?出去開車。


    兩人一同往外走著,他也說:“要大?年三十了,今年,準備在哪過?”


    蘇恩幼也不知道?,老宅得?回去吧,但是。


    她說:“去我?家那邊,可以麽??”


    “江蘇?”


    蘇恩幼點點頭。


    北京太冷了,她有些想?念家鄉那邊的風景,春節的夫子?廟,那一盞盞繁複精美的荷花燈,也想?看煙花。還有素什錦、糟扣肉、鬆鼠桂魚、獅子?頭。


    想?著想?著都有點餓了,她說:“可能是冷得?餓了,想?吃飯。”


    段淮敘也說:“好。帶你去吃飯。”


    餐廳沒有選往常那些商圈裏的,段淮敘在這附近有認識的朋友,家中?開了私房餐廳,平常人均四?位數。給?他發了短信,人家很快就說了在家,段淮敘領著人進?去時,對方早等?在外。


    簡揚說:“稀客啊,段老板這不日理萬機的來我?這兒,真是八百年見?不著的。吃點什麽?,這快大?年三十本來都不準備營業了,為了你一通電話,臨時過來開張。”


    段淮敘隻道?:“謝了,隨意,看簡老板心情。”


    蘇恩幼還沒見?過他朋友,也是頭一次,看他和朋友間聊天也都是淡淡的,就緊貼著跟在後頭。


    簡揚也瞧見?了她,說:“這是嫂子?啊。”


    蘇恩幼禮貌頷首。


    簡揚心中?驚歎,長得?可真是漂亮。


    蘇恩幼的臉確實是人群裏能一眼?相中?的驚豔,且不比尋常人容易看膩、看俗,她是淡顏眉眼?,五官恰是正好,第一眼?看過去隻會覺得?這女生長得?很不錯,可越看又越有韻味。


    就如圈中?說的,穿上戲服,她是眼?波流轉的當家花旦,可換上常服,知性、純色,她是一點也不缺。


    我?見?猶憐,看了叫人心生憐惜。


    瞧著,簡揚也不免多看了一眼?麵容平和的段淮敘一眼?。


    以前隻瞧著段淮敘這人有自己性格,卻沒想?,感情上他也有自己想?法的,這喜好上,也很特別。


    上了坐席,蘇恩幼又說:“你的生日,我?忘了給?你過。”


    那兩天忙,她給?忘了,等?忙過以後才記得?,可早已最好的時日。


    段淮敘隻說:“不是上次就過過了麽?。”


    他在說湯泉那天晚上的吻,這倒是叫人意外。


    沒想?到他還記著。


    蘇恩幼有點羞赧,又說:“那也得?好好準備的。而且我?查過了,男人苦等?女方的戲曲,幾乎沒有。傳統講男,基本都是大?義,而一些苦難,卻大?多數是在女性身上。我?覺得?這個現象挺叫人失望的,也足以可見?,你說的根本就不是戲曲。”


    段淮敘隻捏著她手指淡笑。


    他沉斂了半晌沒講話,之?後道?:“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


    “什麽??”


    段淮敘輕輕捏著手中?柔軟指節,像撫著軟雲,手感很好。


    他也掀起眼?簾,淡淡看她:“那是我?想?說給?你聽的。”


    而且,隻說給?你一個人聽。


    -


    大?年三十時,蘇恩幼簡單回了一趟家,是和段淮敘一同回的。高速路遠,加堵車,卻也是開了二十幾小時。


    之?後,蘇恩幼在家中?歇了兩晚,那幾餐飯倒是吃得?平平無奇,隻是段淮敘吃過年夜飯後就沒有多待,他在江蘇還有事,過來拜訪以後也就暫時出去辦事去了。


    惹得?她母親翁雯還說:“你家那位段五,可真不知道?有多忙的,過年也都不見?人影,不知道?得?是忙多大?的業務。”


    每次這時她父親還會為其講話:“人家段五忙的都是多大?的會議,你懂什麽?,在這兒也是閑著沒什麽?事做,肯定?是出去忙事業了。”


    翁雯看看恩幼,道?:“事業歸忙,這不是怕冷落我?們恩幼。”


    蘇父:“他哪是那樣的人,你自己問問幼幼,他會對她不好麽??”


    蘇恩幼壓根不想?離自家爸媽這對話,回家就窩在沙發裏看電視,一邊吃盆裏洗好的草莓。


    段淮敘和她父親關係不錯,蘇父每次有種賞識的眼?光看待他,但她家中?的兩位哥哥就不同了。


    大?哥蘇笙安待段淮敘仍然是不冷不熱的態度,恩幼一直不懂,兩人明明是商業夥伴,這些年,關係匪淺。可蘇笙安卻和對方一直不怎麽?對付,原因其一也是一直記著自家妹妹被拐走的事,總覺得?蘇恩幼是受了他這老男人的蠱惑才會一時鬼迷心竅。


    至於二哥,每次穿著白大?褂在自家中?藥堂打算盤,蘇恩幼回家他也隻是推推眼?鏡,說:“恩幼回了,二哥的抽屜裏有椰子?糖,也有零食,看要吃什麽?。”


    每次這時蘇恩幼就會說:“哥,我?又不是小孩了。”


    蘇宜年道?:“你不是,那誰是?在二哥心裏,你永遠就是一個需要人寵著的小孩知道?嗎,段五有沒有欺負你?”


    蘇恩幼說:“如果他欺負了我?,你為我?做主?”


    蘇宜年笑笑:“如果是這樣,那我?頂多隻能去科室裏拿把手術刀,出來跟你那段五說拚了。”


    二哥身上有些地方倒是和段淮敘很像。


    溫文爾雅,不常跟人生氣,有時還會和人說笑。隻不過,身上少了那麽?點成熟的張力。


    蘇恩幼也不知道?自己想?起段淮敘為什麽?心中?第一反應會冒出張力這個詞,就仿佛無形之?中?他也有些走進?了她心裏。


    但這些,她也沒想?。


    沒到初六,家中?要工作的人也準備著要返程了。


    那日早晨正冷,蘇恩幼在家中?吃著早餐,在給?他們盛餃子?的翁雯也說:“你看看,你都嫁了,也不知道?你大?哥二哥怎麽?就都不開竅,不操心婚事,一個個還單著。”


    蘇恩幼笑說:“我?大?哥,心中?隻知道?他那公司,每天就知道?加班,二哥,兩耳不聞窗外事,心思在科室裏,肯定?找不到。”


    剛換上西裝正準備出門的蘇笙安聽了這話,經?過時也輕哂:“是,比不過別人,還是得?讓二弟去和段五學學,看怎麽?泡妹子?,看吧,咱們家最漂亮的都被泡走了。”


    翁雯聽不得?他說恩幼,睨他一眼?:“你就說吧。”


    蘇恩幼也道?:“大?哥你就等?著吧,現在薄情寡義的,以後肯定?有人替我?收拾你。”


    蘇笙安隻是輕笑:“放心吧,你哥我?還沒在情場上跌過,以後,也難為別人折腰。”


    南京的早也冷得?很,蘇笙安在西裝外套了一件大?衣,簡單坐一輛卡宴也就出門了。今早沒什麽?事,早晨他習慣先聽聽晨間廣播,司機開著車,他則在後座翻看了一下公司簡報。


    也是行?駛到前方擁擠路口,車輛突然停頓了一下。


    他問:“怎麽?了?”


    司機答:“大?少爺,好像是跟一女孩的自行?車刮了。”


    蘇笙安降下車窗往外看,那確實是一群正出行?的女孩,穿著厚大?的羽絨服,全都騎著自行?車,貌似是想?趁這春好晴日來出行?遊玩。結果應該是行?駛不當,開到路麵上來,又出了點意外。


    蘇笙安有事,也不想?計較,和司機說就這樣,也不用追什麽?責。


    瞧著那群大?學生的也辛酸。


    可這時,外麵人說著抱歉,一麵慌忙在紙條上寫下電話號碼塞到車窗來遞給?他。


    是趁著他關車窗的空當慌忙塞進?的,蘇笙安再抬眼?看去時,隻瞥見?一抹纖瘦潔白的指節。


    “對不起,您這車我?回頭給?您轉賬賠償吧,真的很抱歉。”


    時隔多年後,蘇笙安都不知再該怎麽?形容他當時聽到這聲線時心中?的感覺,他隻是往外看去,車窗外,對方紮著高馬尾,穿著最簡單的學生衣服,麵容素淨,鵝蛋臉,淡杏唇。


    甚至慌忙著,眼?也沒有敢看這輛車裏的人。


    可是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那段五平常看著自己妹妹時那種感覺。


    江南佳人,吳儂軟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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