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的消息不算太多,關鍵問題還都一概不清楚,那文憶怎麽會選他來做失蹤死者之一呢?


    玩家們麵麵相覷,有個青年無奈地問:“我們守著他一天了,也沒發現任何問題,村裏人確實都很排斥他,開會啊什麽的,都不會叫上村支書,我們跟著他真的有用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隻是導演說,他必須失蹤,他失蹤了才會觸發任務,跟著他頂多能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失蹤的,然後推斷凶手是誰。”鬱久霏歎了口氣,今晚她也算是一無所獲,又不能離開村子,必須等明天觸發任務後的劇情。


    玩家們見鬱久霏暫時被導演限製行動,不確定這一把她還能不能正常發揮,便紛紛離開,繼續蹲守村支書。


    而鬱久霏在確認村支書出門就打算回去休息,有其他玩家在,她不一定能幫上什麽忙,最重要的是,她出不了村子,頂多送到村子邊緣就得回來,還不如直接回去睡覺。


    路上鬱久霏問樓十一聽了村支書的話,有什麽想法。


    樓十一指出一個很重要的點:“村支書給的線索還是很重要的,他說,有人分了錢後悔了。”


    “後、悔、了,”鬱久霏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有人隻想拿錢但不想做得太過分,而我們可以從這些人下手?類似於……售票員跟賈爾?”


    以文憶的計劃選人習慣來說,她應該會選用這種立場有些牆頭草的人,他們會因為錢放棄三觀,也會因為害怕而把真相說出來。


    樓十一動了動,像在點頭:“差不多,這就像是一個圍得滴水不漏的鐵桶上會漏水的口子,無論村裏人用什麽去堵,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再次捅穿它。”


    鬱久霏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們好像進入了一個誤區,你想啊,我們在火車站找線索,都是一環扣一環的,顯然文憶製定的計劃就是無論有沒有我們,都會進行下去,甚至其中少個一兩環都能繼續往下走,而且有了陳楓灃跟湛傑的提示,應該更容易找到真相才對,怎麽會卡住了呢?”


    當然,導演可以說是其中最大的變數,鬱久霏都沒想到之前從沒爆發過的導演堅持要重置劇情,當時任務已經觸發,主係統沒對鬱久霏的做法有任何意見。


    “可能你當時距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了,導演為了副本地圖留存時間,必須讓你們重新來一次。”樓十一思忖後說。


    “地圖留存時間?你們還有這個指標嗎?”鬱久霏茫然了起來,沒聽說過副本boss還有打工指標啊。


    樓十一急忙飄起來否認:“當然沒有這玩意兒,副本能不能過、用多長時間過,憑借的是玩家自己的本事,我是覺得,導演重置劇情可能是單純認為如果你一天之內通關了地圖,他會有點丟人。”


    不知道為什麽,鬱久霏覺得這理由非常可信。


    可惜的是,無論當時距離真相有多近,導演一個重置,就讓鬱久霏直接回到原點,沒辦法再有那樣的條件來確定真相是什麽。


    說話間回到了瓦房,鬱久霏收拾一下身上的衣服,覺得還能穿,就不洗了,換成睡衣睡覺,今晚有人替她負重前行,她更要養精蓄銳,這樣明天才能幫其他玩家遮風擋雨。


    大雨在後半夜愈發喧囂,鬱久霏睡得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焦急地敲門,她抱著小雞艱難從睡袋裏探出頭:“樓十一,是不是有人敲門啊?”


    在帳篷外飄著的樓十一靠近些,回道:“是胡倩倩,她好像很急。”


    瓦房不隔音,胡倩倩聽見屋內有動靜,立馬拔高了聲音:“鬱小姐別睡了,出事了!”


    聽見有人出事,鬱久霏立馬把小雞跟被褥丟背包裏,睡衣都沒換,直接套上外套就跑過去開門:“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村支書被打死了——”胡倩倩大喘著氣,眼睛被雨水淋得通紅。


    鬱久霏大腦轟隆一聲,饒是見慣了副本裏的生生死死,她還是很難在聽見死訊的一瞬間完全克製自己聖母病帶來的難過與刺激。


    緩了好一會兒,鬱久霏穿好衣服,拍拍胡倩倩的後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天還沒亮,我不好離開村子,你跟我說,昨晚我走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胡倩倩顯然是跑回來的,喘著氣努力跟鬱久霏說清楚事情發生的過程。


    昨晚村支書跟鬱久霏聊完天後很快離開,玩家們自發跟上去,那麽多人想法肯定有衝突,有些玩家覺得人應該死了觸發任務,有些人覺得村支書說不定是什麽重要人物,導演重置劇情就是讓他們保護村支書不死。


    吵了這邊吵了一路沒結果,村支書那邊按照鬱久霏說的,安裝電線假造宗祠被雷電劈壞著火的景象。


    結果玩家們吵得分了神,一個沒注意,村支書就倒在了血泊裏,當時玩家們都愣住了,大家麵麵相覷,明明他們就是商量一下應該怎麽辦,人居然就死了!


    看似是母女的那對玩家想上去看看能不能救回來,人剛邁出去就被其他玩家拉了回去,玩家們這回不敢再分心,自發地拖著沒回神的人躲起來,沒一會兒他們就看到村長帶著人出現在了宗祠附近。


    那群人手裏拿著弩箭,看村支書的表情像在看一頭死豬,村長踢了村支書一腳,揮揮手示意手下把村支書抗走,接著自己轉身回了北頭村。


    玩家們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個展開,村長帶來的人分成了兩撥,一撥人扛著村支書的身體往山林更深處走,以及收拾現場,把血水肉塊處理幹淨,另外一撥人跟著村長回北頭村。


    在人都離開後,玩家商量著分出一個人去通知鬱久霏,考慮到鬱久霏跟胡倩倩關係好,而且胡倩倩膽小,怕她追上去壞事,就讓胡倩倩回來找鬱久霏,而他們已經跟著往更遠的地方去了。


    胡倩倩說完後聲音都急啞了:“鬱小姐,現在怎麽辦啊?他們跟著去不會有事吧?”


    聽完胡倩倩的描述,鬱久霏心中有個猜測,不過眼下任務都得先放一邊:“倩倩,你有辦法通知到所有玩家回來嗎?後麵的事我可以告訴他們,但是人最好回來。”


    然而胡倩倩茫然搖頭:“沒有啊,玩家之間基本不聯係不是常態嗎?想聯係得發郵件吧?”


    鬱久霏這時想起來規則說過,玩家之間可以互相聯係,通過係統發郵件,於是她趕緊拿出遊戲卡,讓係統給地圖上所有的玩家發郵件,必須在天亮前回到北頭村,因為她前一晚就是追著痕跡沒趕上村長開的會,跟村長起衝突後導演重置了劇情。


    為了不再次發生同樣的事,其他玩家也應該回來,而且村支書死了,觸發任務已成定局。


    郵件瞬間就發送到了各個玩家手中,後麵陸陸續續有回信,他們都目睹了鬱久霏跟導演起爭執的過程,自己可不想一樣被針對,於是聽話地都回來了。


    緊趕慢趕,玩家們在天亮前十分鍾都回到了自己的瓦房內,假裝一晚上都沒出去過。


    等其他玩家回來的過程中,鬱久霏留胡倩倩在自己的帳篷裏休息,她搬了個小馬紮在屋簷下坐著思考。


    “樓十一,我知道我進入的誤區是什麽了……”鬱久霏喝著營養液,緩緩跟樓十一說。


    其實從頭到尾,劇情、任務、村長的態度都給了足夠多的提示,文憶的計劃確實很直白,甚至可以說是明明白白告訴你,她就是要整垮這條產業鏈,你做什麽、不做什麽都不會改變。


    這裏給出最明確的提示,湛苗跟村支書都說過——失蹤時間。


    兩個不站在北頭村立場上的人都提過,村裏人對失蹤時間判斷是錯誤的,可能因為各種原因,總之,差不多村裏每個人的失蹤時間一定都是錯的。


    湛苗說,他兩個哥哥怕被人嘲笑丟麵子、想打老婆,所以逼著兩個女人說了錯誤的時間;村支書被刑警隊長告知,在失蹤證詞上,村裏人說了謊,失蹤的地方甚至都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鬱久霏被村裏人的采訪信息幹擾,先入為主地以為,既然時間是錯誤的,那失蹤時間不定很正常。


    可按照文憶計劃的規律,在真正動手前,她會保持一個固定的頻率製造死者,這麽做的理由還不清楚,但她一定不會隨意打破自己製造的習慣。


    地圖上出現死者的習慣,死的人多了,她安排進去的真正證人帶著證據出現,才不會被產業鏈的人發現,等到對方意識到文憶將證據曝光的時候,早已經來不及處理。


    重新看一遍過往失蹤的人,以第一個死去的湛傑大伯為標準,其實失蹤的人應該在農曆十二消失,湛苗的大哥二哥偷偷把時間改成了七月十三,後麵每個死者都大多往前一點、往後一點。


    文憶不是隨便做某件事的人,她定下的時間與死亡對象一定有作用,而且死者一定是該死的,不會選無辜的人動手,就連好像最無辜的賈爾跟售票員,身上都可以說是背著人命。


    死者失蹤的時間非常重要,火車站裏的死者全死在大雪後第四天,應該是陳楓灃真正死亡時間就在那一天,文憶為了報仇,故意把時間也定在那一天。


    鬱久霏重新翻看了筆記,注意到一個之前都沒放在心上的細節——湛苗說,四叔四嬸家被通知要去山神廟,就是七月十二,四月十四晚上出事,七月十五全村人遺忘湛傑一家。


    那湛傑會不會,在文憶的提議下,打算也讓村子死死記住這個日子呢?


    每月十二失蹤,每月十五出現死人,破壞宗祠祭拜,初一死的,是村子裏該死的人太多,順便加上的。


    如果時間沒有猜錯,今天是農曆十一月十一,村子裏應該出現失蹤的時間是明天,村支書死在了今天,那就證明,村支書根本不在文憶的計劃內失蹤並死亡。


    村子裏本該失蹤的官員另有其人。


    隻要確定這一點,劇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來。


    樓十一昨晚提過,導演當時重置,是因為鬱久霏距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了,必須往回倒,這一步之遙,就是她會讓沈西聆看出村長等人在說謊。


    前一天被針對的時候,村長急匆匆地給鬱久霏定罪,是要堵悠悠之口,也是要讓節目組趕緊離開,他們殺了村支書,不是普通人,村支書死了,外頭肯定要成立重案組解決。


    想要推掉鍋,唯有現場抓一個“凶手”給出交代,反正村子裏死人死不到自己頭上,比起被人發現了調查整個村子,不如直接把危險掐死在搖籃裏。


    假如沒有沈西聆在,鬱久霏肯定要跟村長進行一些拉扯,唯一的線索會跟著任務指引走,而有了沈西聆看破虛假的能力,她完全可以當場就戳破村長的謊言。


    重置劇情後,導演給了鬱久霏一些似真似假的信息,果然引導鬱久霏按照了正常的調查順序來走,村支書正常死亡,第二天村長還會宣布村支書失蹤,任務正式被觸發。


    鬱久霏之所以想到村支書的死跟文憶計劃沒關係,還是想起來村支書說,他早就想把宗祠毀掉看看村長會怎麽做,要是村長有破綻,他估計就有機會把村長也處理掉。


    種種側麵因素疊加在一起,幾乎可以還原劇情重置前發生的事。


    那應該算前天晚上,導演離開無人村,沒有說太多,估計是覺得鬱久霏留宿宗祠附近,看見村支書死亡後劇情同樣能走下去,結果鬱久霏好奇樓十一找到的骨頭,跳過村支書這段劇情先走了山神廟的部分。


    在鬱久霏跟樓十一、沈西聆離開之後,村支書帶著他最後的計劃來到宗祠附近,像昨晚一樣,倒在血泊裏,從此失蹤。


    可是前一晚鬱久霏在山神廟裏,並沒有發現有人扛著村支書過來。


    鬱久霏跟樓十一說了一遍自己的猜測,同時發出自己的疑問:“胡倩倩說,他們扛著屍體往山神廟那邊走,但我們一路都沒發現……”


    他們還在山神廟住了一晚上,天亮才回來,沒道理不會遇上。


    樓十一思索半晌,說:“我覺得你的推斷都沒錯,至於我們沒遇上,估計是他們在山裏發現有人經過換道了,我們那天晚上完全沒躲著走,前半段都是泥路,你後半程才換上翅膀,很容易留下痕跡。”


    天黑加上泥路難走,鬱久霏一直摔跤,沈西聆跟樓十一都是飄著的,她實在累了才租借了翅膀,光那些她不小心摔的坑,隻要不瞎都能看出來有人走過。


    而這也可以證明,為什麽村長堅持說鬱久霏是凶手,不僅是因為她沒回來,還因為村長發現有人去了山神廟,以他對人性淺薄的理解,覺得鬱久霏肯定發現了什麽,把她處理掉才不會暴露村裏利用山神廟賣器官的事。


    鬱久霏抓了把自己的頭發:“所以,等會兒村長還是會宣布村支書死亡,然後找死者,找一天沒找到的話,明天再次出現失蹤的人,那個才是文憶選定的人,根本不用擔心破壞她的計劃。”


    至於村支書,凶手明顯就是村長,或許村長一直防著外頭來的每一個村支書,無論哪一任忍不住動手,他都可以立馬將對方處理掉。


    這次之後,村長說不定不想節目組把莫名失蹤的事調查清楚,這樣他才能順便把討厭的人借用失蹤處理掉。


    樓十一飄起來推推鬱久霏的臉:“別難過了,村支書本來就是要死的,你應該想想接下來怎麽辦,或者什麽都不做,看樣子,其實你睡過這五天都沒關係。”


    文憶的計劃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真相總會出現,隻是不能保證其他npc會對玩家下手而已,比如說村長,他可能會偷偷殺了知道真相的玩家。


    這次的副本地圖陰險就陰險在這,殺人的不會是製造了恐慌的人,而是村長這樣殺上頭了無所顧忌的npc。


    鬱久霏抱住自己的膝蓋:“如果我早點想到的話,村支書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明明文憶給的提示那麽多了,我卻一次次地放了過去……”


    “不是,”樓十一冷漠否認,“你有沒有提前想到,村支書都要死的,因為他在劇情裏,就是要死了,才能觸發任務,就像你必須打開了望風山第五醫院十一層所有的門、破壞了喪屍異株遇見喪屍一號,這是你在副本裏無法避免的、早就寫好的劇情。”


    “我知道他要死,從他那裏拿到了線索……遊戲怎麽可以這麽狠心……”鬱久霏垂下腦袋。


    樓十一身上的光芒閃爍,沉默一會兒,去拉鬱久霏的頭發:“起來,死一串數據而已,跟數據一比,難道不是玩家這些活生生的命更重要?你不想怎麽解決問題,誰知道今天村長會不會想殺玩家?”


    在一起混久了,樓十一對鬱久霏的病有了一定了解,隻能說她的醫生確實厲害,居然按照鬱久霏的腦回路製定了一係列治療方案,其中一條就是“按照重要程度排序”。


    鬱久霏確實會覺得每個人的命都非常重要,幸運的是,她有一顆聰明的頭腦,隻要有人給她輸入看似更優解的方案,她就會接受。


    比如說現在,村支書死了她難過得振作不起來,樓十一就可以用其他玩家的命逼她去想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腦子不夠聰明的聖母病現在就算聽見了估計也隻能自怨自艾,鬱久霏思維發散,她會先去想包括村支書死亡在內的所有發展,繼而判斷出自己再消沉下去可能會導致所有玩家死亡。


    一下子更難受痛苦了,還不如直接振作起來救更多人的命。


    鬱久霏又薅了把自己的頭發,終於重新坐直了身體:“今天是十一月十一,明天會出現新的死者,村裏人未必在乎多一個少一個人失蹤,更不會在意誰殺了村支書,我還是原來的想法,靠信仰高度集權的封閉地區,最終也一定毀於信仰。”


    天亮了,鬱久霏發誓的時間剛好過去,同時,沈西聆出現在了屋簷下。


    看到人回來,鬱久霏眼睛一亮:“一號你終於回來了!路上沒發生什麽事吧?”


    “沒有……昨晚的事我大概看到了後半段,前麵半段聽附近的玩家說了,你還好吧?”沈西聆擔憂地看著鬱久霏,以鬱久霏的病症來看,她現在應該很難受了才對。


    “剛安慰好,你直接說你看到了什麽。”樓十一代替鬱久霏回答了,免得鬱久霏再說一遍又把自己繞進情緒裏。


    鬱久霏沒否認,點點頭:“先說昨天你那邊怎麽樣吧,在村長宣布集合之前。”


    聞言,沈西聆懷疑地看了眼樓十一,這兩個人都不像事懂安慰的,居然還能互相安慰好對方,真是奇跡。


    既然鬱久霏說自己沒有太難過,沈西聆就把自己離開後看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盡量沒漏掉細節。


    跟鬱久霏猜測得差不多,一個月差不多二十八天都存在的廣播通知其實是讓被選中的人去留血樣做準備,器官、骨髓、血液的需求量太大,醫院裏永遠是供不應求,會衍生出這樣的產業鏈可以說是完全無法避免的。


    不過村子裏的人並不少,村長一般會把自己的親眷朋友給避開,外頭需要自己親眷匹配的時候,就讓村裏另外差不多血緣關係的試試,匹配失敗就說村裏沒有了。


    畢竟不止北頭村一個貨源地,北頭村這邊說沒有,其他貨源地還是有可能遇上的,所以這麽多年,居然沒發現村長帶著自己的親眷躲避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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