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還算鎮定,走到屋簷下緩慢且沉默地掃過院子內所有人的臉,分辨不出來到底是誰偷了他的家產還裝神弄鬼。


    底下的村民小聲議論,都在疑惑村長怎麽了,剛進院子的時候臉色就不好,現在去了趟書房出來,居然更不好了,家裏一口氣死七八口人都沒他的臉色那麽難看。


    大概是沒看出什麽來,村長直接跳過了宣布的環節,說:“有的人心裏想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給他一個機會,把東西交出來,不然讓我搜到,自己知道下場!”


    北頭村的村民沒什麽文化,聽不懂村長在說什麽,於是都茫然地麵麵相覷,就連玩家都聽不明白他什麽意思,覺得是不是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劇情,不過已經獲得資格的現下,有沒有新劇情倒也不重要了,頂多聽個樂。


    村主任還在屋裏,他有些遲疑地走到村長身邊,壓低聲音:“村長,您這是在說什麽呢?明天就要去山神廟了,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以那邊為重啊。”


    始終沒人站出來,臉色更沒什麽不對的地方,村長臉色更難看,他推開村主任:“我再問一遍,到底有沒有人承認?如果你承認了,我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責!”


    院子裏一片寂靜,隻有劈裏啪啦的雨聲。


    好半晌,靠近一些的男人大著膽子問:“村長,您是要承認什麽啊?我們都、都聽不明白啊。”


    一聽,村長氣笑了,點著頭:“好,好!既然沒人承認,那就別怪我回頭自己搜了,所有人都不許走,我倒要看看,有些人能翻出什麽浪來!”


    說完,村長直接招呼自己雇來的殺手將院子裏的人盯著,自己還帶了三個打手進入隔壁的房子,直接就開始翻找,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直接從屋子裏被扔了出來,跟抄家似的。


    隔壁房間是暫時村內一個族老的,他顫顫巍巍來到屋簷下,看到村長二話不說就進自己家撒潑,氣得直接背過氣去了,在場的人趕忙去掐人中。


    鬱久霏看見了,也跑過去給人做急救,好在人很快緩了過那口氣,他直接撐著拐杖要去找村長要個說法,卻被村長雇來的殺手攔住,任由族老打罵,反正就不讓人離開。


    很快,村長查完了一個房子,接著往另一邊的房子查,這次是一個村幹部的,對方膽小,一聲沒吭。


    出現了第一個不說話的人,後麵的人還不想得罪村長,自然也不再跟族老一樣開口,而是沉默地看著村長發瘋。


    很快村長就找到了附近的村支書家裏,自從村支書死後,村長已經去那個宿舍找了一遍,確定沒留下任何痕跡才召開的集會,這次去找更不可能找出什麽來。


    隨著村長走遠,每路過一個房子都要進去翻找,院子內的村民慢慢敢說些抱怨的話,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端端地來聽這次去祭拜的人選,卻平白要被人闖入家中翻得一團亂。


    “村長是不是哪裏不對啊?這怎麽就對我們動手了呢?”


    “這根本沒道理啊,就算他是村長,也不能這麽強盜吧?”


    “被他這麽一搜,要是家裏的東西沒了、壞了可怎麽辦?”


    “就是就是,就算我們再窮,家裏總有點家當的,被他弄壞了,修什麽不是錢啊?”


    “官不大,脾氣還不小。”


    ……


    隨著村民議論,村長一直沒回來,大家的情緒越來越不滿。


    鬱久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在失去所有財產的時候,村長就隻剩下一個選擇——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錢,還得在十五那天把湛傑二伯的小兒子送到山神廟去換最新的一批款項。


    因為村長從村外雇了殺手,這些人保障了他的安全與權力,卻也需要用大筆錢養著,每個月兩次的資源,他養著這麽多人還能有七八百萬的財產餘留,可見器官買賣真的一本萬利。


    十一月十四這一天,可以說是非常安靜又混亂的,村長從早上找到夜晚,都沒從北頭村翻出任何一塊金來,倒是在搜家的時候偷偷拿了一些村民的現金,可那些錢對於雇傭金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


    於是村長不得不在天黑後回來把這一次的名單宣布出來,說今天他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才委屈大家在這等了一天,理由還沒說完,底下的湛傑二伯就鬧起來。


    被困在這一整天,每個人都又累又餓還憋屈,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如果真的沒什麽事就不說了,偏偏村長之前答應得好好的說從湛傑大伯兩個兒子家選人,結果最後還是宣布讓自己小兒子去,湛傑二伯當場就不幹了。


    “憑什麽讓我兒子去!整個村子都找不到可以匹配的人了嗎!這是我命根子啊!我今年快六十了,我根本沒辦法再生一個兒子出來!你這是想讓我們家絕後!”湛傑二伯摔了長凳,當場跟村長鬧起來。


    村長本就心煩意亂,根本不想管他這事,直接說:“你同意得去,不同意也得去,反正村裏隻有你小兒子合適,誰讓你倒黴被選中的不是閨女?”


    一句話,激得湛傑二伯更是惱怒,當即舉了自己老婆的馬紮去砸村長,誰都沒想到對方敢這麽做,加上院子裏沒有燈光,全靠玩家自己帶的一些手電筒照明,竟是連村長自己雇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去擋。


    於是嘭一聲,村長被馬紮砸得頭破血流,當場就倒下了。


    鬱久霏本來在救完族老就退回了玩家的觀看位置,離得遠就聽他們吵了,沒想到湛傑二伯動手這麽快,她想去救人,結果根本沒擠進去,喊著說先救人也沒一個理她。


    玩家們看不過眼,把鬱久霏給拖回來了,也不說不讓她救,知道她病得厲害根本無法控製,就說裏麵已經很混亂了,要是多加她一個說不定就發生踩踏事件了,把村長踩死怎麽辦?


    聽了這理由,鬱久霏猶豫了,她隻是想讓村民跟村長起衝突,最好讓村民自己推翻村長的統治,沒想引出踩踏事件。


    最終是村長雇的人打傷了一半的村民才把村長給抬出來,他一臉血,人還活著,不過看起來並不好,不管他如何精明強悍,到底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每一次受傷都是在跟死神打牌,贏了醒過來,輸了就一命嗚呼。


    族老跟村幹部們就算不喜歡今日村長的做法,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肯定得等村長給出一個解釋,火氣過去後就跟殺手一塊控製了發瘋的湛傑二伯。


    村子裏隻有一個非常破舊的衛生院,一下子這麽多人過去應付不過來,好在大家都是皮外傷,不嚴重的就先用棉花紗布堵上等一等,村長最先被治療。


    因為村長出事,殺手也不圍著院子不給人出去,不過留下了湛傑二伯一家不給走,也不給他們飯吃,一家子可憐地被丟在屋簷下。


    鬱久霏覺得他們很可憐,於是自己拿了紗布跟饅頭遞給他們,看守的人沒反對,估計是怕他們死了給村長添麻煩。


    湛傑二伯的老婆是村裏常見的女人模樣,疲憊、蒼老、黝黑,她們一輩子都活得不如家畜,即使是在給丈夫包紮,可隻要弄疼了對方,立馬就會被打。


    在鬱久霏走出院子的時候,不知道湛傑二伯怎麽了,突然發火,撿起不遠處的馬紮,敲在老婆頭上,像在發泄對村長的怒氣,而他老婆被打得好半晌都起不來,幾個孩子一動不動,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鬱久霏想衝過去阻止,卻被沈西聆跟同行的玩家攔住了。


    “救不來的,別看了。”沈西聆擋住鬱久霏的視線,隻允許她向前走。


    “……”鬱久霏被推著轉身離開,路上一直沒說話。


    湛傑二伯不肯讓自己的小兒子去山神廟,村長又被他打進了醫院,祭拜的事居然就這麽擱置下來,今晚注定不是個平靜之夜。


    衛生院的村長很快醒過來,他受傷不算重,全程隻有第一下被湛傑二伯砸到了,後麵都被人護著,自然醒得快。


    玩家們都打算看好戲呢,發現村長醒了,大家偷偷起床跟在後麵,想看這個村子還能怎麽鬧騰,晚上節目組是不拍攝的,大家還去叫上了犯病難受的鬱久霏。


    村長離開衛生院就帶人去找湛傑二伯,直接在院子裏用馬紮砸他的頭,一下一下砸,讓他的家裏人看著,砸夠了十下之後把人提起來。


    這時湛傑二伯已經奄奄一息,腦袋看起來都被砸得稀巴爛了,要是在白天,估計能看見他的頭骨。


    鬱久霏從村長砸第一下開始就想衝出去,結果被樓十一的藍色光線綁住手腳,頓時不能動了,其他玩家非常默契地來按住鬱久霏,生怕她現在跳出去救人。


    沈西聆見樓十一動手了,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小噴瓶,在鬱久霏臉前噴了一下,頓時她也不能說話了。


    麵對鬱久霏想噶人的目光,胡倩倩很機靈地湊過來解釋,她知道鬱久霏更聽女孩子的話一點,小聲地哀求:“鬱小姐,就這一次,你別動,聽沈先生的,他剛才說了,這次的事情是解決支線任務必須做的事情,這個任務沒有獎勵,我們都不想做的,但是你也說過,想解決村裏的問題對不對?”


    北頭村早就從根裏就壞了,做計劃的時候,鬱久霏想過各種可能,覺得都是可以忍受的,直到真看見有人在自己麵前削減三尺,她才發現,真對上這種場景,去救人的想法跟條件反射一樣,玩去哪不受控製。


    反正也不能動了,鬱久霏隻能瞪著一雙大眼睛看院子裏發生的事。


    村長陰森地提著湛傑二伯問:“是你的幹的吧?好像你很疼你兒子啊?舍不得他,所以才偷了我的錢,打算今晚帶他走?”


    被砸得神誌不清的湛傑二伯無法回答,村長很不開心,直接把人丟開,讓殺手弄醒他,等人醒了之後,村長抓起旁邊一直瑟瑟發抖的小兒子拖到湛傑二伯麵前。


    小兒子還小,被人抓住頭發拖行,一下就哭了出來。


    村長當即不耐煩地扇了小兒子十幾個巴掌,稚嫩的臉立馬浮腫起來,滿口都是血便哭不出來了。


    “你兒子就在這呢,我問你一次,你不回答,我就在他頭上打一下,你看看打幾下他會斷氣,啊對了,反正他也是要送到山神廟那邊的,活的你不肯送,其實送剛死的也一樣。”村長提著小兒子的頭發在湛傑二伯眼前晃了晃。


    眼睛都被血糊住的湛傑二伯搖著頭,呢喃:“我、不……知道……沒有……”


    村長不耐煩地將小兒子的頭磕在湛傑二伯的頭上,隨後不管兩人是不是暈了,直接問:“我書房裏的錢,是不是你偷的!”


    這麽大的動靜,其他村民不可能錯過這個熱鬧,不過都不敢靠近,跟玩家們一樣,占據不同的位置偷偷看。


    血腥的場景往往能激起人類心底最惡劣的刺激,玩家們過的副本還少,看著院子裏的場景都有些不忍,這跟看電影不一樣,那種雨水都衝不散的血型味仿佛就在鼻尖縈繞,令人作嘔。


    鬱久霏看一會兒就氣哭了,奈何發不出聲音,隻能流淚水。


    院子裏單方麵的毆打還在繼續,錢根本不是湛傑二伯偷的,他當然說不出來,村長得不到答案,立馬用馬紮在小兒子頭上狠狠砸下去。


    小孩子不像成年人,頭骨根本沒閉合,這一下大人可能不會傷到顱骨,小孩子卻會立馬死亡。


    鬱久霏等不下去了,想起遙控器還在自己這裏,於是立馬按動了按鈕讓屍體出現,隨後去拉拉沈西聆的袖子,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想說話。


    沈西聆見村民們都看得差不多了,就用另外一個噴瓶對著鬱久霏又噴了一下,立馬就能重新開口說話。


    “把這些拿到院子裏。”鬱久霏發現自己能說話,立馬對屍體下命令,讓屍體拖著那些金塊珠寶遠遠出現在路上。


    寒冷又陰雨連綿的村子,血腥的夜晚沒有一絲光亮,殘缺的屍體拖著叮叮當當響的財寶慢慢向著蜿蜒著鮮血的院子走來,村民跟殺手們都跟見鬼了一樣看向院門外。


    村支書殘缺的身體走得一瘸一拐,手裏舉著一個巨大的托盤,裏麵淩亂地擺放著金塊、紙幣、珠寶,就算是小孩子都知道那一托盤是很多很多錢。


    一時間整個村子寂靜得隻剩雨聲和珠寶在托盤裏磕碰的聲音。


    屍體在眾人的視線中走到了村長院門口不再往裏走,鬱久霏讓他停下了。


    俗話說,財不露白,現在一具殘缺的屍體捧著大筆金錢出現在一個隨時可以殺人的村長院外,除了玩家,在場的npc裏沒有不心動的,加上屍體停下了腳步,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村支書死的時候被人射穿了頭,複製出來的屍體頭上也有一個個血肉模糊的洞,他這張臉村民們都很熟悉,頓時都覺得,是村長殺了村支書,而他現在變成鬼回來複仇了。


    很快,村長反應過來,丟開小兒子,提著馬紮走到屍體麵前,一把奪過托盤,隨後猛地砸屍體的腦袋,一下一下把屍體砸得更破爛。


    如果這真的是屍體,照村長這個砸的程度,早就倒下了,然而這是自私出品的強悍複製品,被打隻會正常出現腦袋凹陷,並不會倒下。


    屍體那雙充血的眼睛沒有聚焦,卻空洞得令人心慌,尤其是發現屍體怎麽打都沒有消失的村長。


    村長打不動了,直接對旁邊的殺手道:“殺了他!殺了他!我把這些金子分給你們!”


    有錢能使鬼推磨,來當殺手的人都沒有膽小的,聽說能分金塊,殺手們立馬惡向膽邊生,掏出各自的武器對著一具屍體亂砍。


    然而屍體的質量真的很好,直到他被砍稀碎,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村長見屍體終於變成一堆碎肉,癲狂地笑起來:“哈哈哈哈——死了!終於死了!你有能耐,你再起來啊!一個蠢貨也配跟我鬥!”


    結果話還沒說完,那些殺手忽然都圍向了村長。


    以為他們要金塊的村長直接將托盤裏的一塊金塊丟到他們跟前:“喏,拿去分吧,別說我對你們不好,以後跟著我,不會少了你們的好處。”


    領頭的殺手低頭看了看掉進泥水裏的金塊:“村長,我們行內有個規矩,叫見者有份,你平時給的錢也就那樣,這錢,應該算是我們自己從死人手裏搶來的,怎麽看,都應該歸兄弟們吧?”


    用的問句,卻沒有一點征求村長想法的意思。


    村長頓時明白過來什麽,立馬笑起來,蹲下摸回來金塊,忍痛把金塊都撥到托盤一邊,說:“年紀大了,記不清事,既然說分金塊,那肯定是都分給大家的,剛好你們一人一塊,怎麽樣?”


    對方沒回答,笑了下,似乎給村長一個回答的機會。


    “你們別得寸進尺,”村長臉色難看起來,“我平時也沒少給你們錢!”


    殺手們紛紛舉起了刀,已經不想跟村長扯皮那麽多,這樣一個落後的山村,死一兩個顧客根本不算事,也不會傳出去影響他們日後接單,況且,七八百萬可是實打實的,就算他們平分,也比跟著村長一個月能拿得多。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殺手解決了整個村子最大的信仰村長,那些村民卻跟一個個惡鬼似的拿了家裏的武器圍在村長院子周邊,原先不敢動的念頭,在殺手把村長殺了之後,借口就有了。


    “你們殺了村長,我們要給村長報仇!”


    不知道誰帶笑吼了這麽一句,頓時一呼百應,原本用來開集會的村子,變成了混亂的鬥獸場。


    混亂持續到淩晨一點,支線任務同時提示“已完成”,正如鬱久霏來時計算的那樣,五天之內,地圖就會結束。


    搶奪了財寶的人連夜冒雨離開,大雨衝刷了犯案證據與蹤跡,沒人想起,山神廟裏還有人等著十五的早上交換貨物,天亮之前,北頭村終於迎來了它的消亡,以一種血腥又可笑的方式。


    導演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天亮後報了警,嘉賓們早早就回到房間,避免被警方懷疑,問就說前一晚睡得早,什麽都不知道。


    午後警方終於到來,經過檢查,村裏一共死了五十多個人,亂棍打死的、踩踏致死的、搶奪財寶摔死的……死法不一,加上一早就死了的湛傑二伯、小兒子跟村長,可以說是村子裏最重要的人物都全部死亡,劇情結束。


    節目組沒有記錄下過程,隻能拍事後場景,跟警方交涉確定可以播出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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