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死得痛快呀,進去了,死亡方式那麽多,我們這是人道主義,說讓你死就讓你死,絕對不拖一秒鍾。”神父振振有詞。


    鬱久霏抱著盒子往後挪了挪:“所以,真正的規則是什麽?那些修女都沒出來,我以為牆沒了,他們會出來呢,那麽多人擠在教堂裏,實在太容易發生踩踏意外了。”


    這話神父聽著覺得有點不對,可一時沒想到哪裏不對:“真正的規則就是,拿到卡牌,從教堂裏活著出來就行,如果連教堂都出不來,建議還是不要想往殺戮都市去了,那裏麵,每走一步都可能被殺死,不是自由小鎮這小打小鬧可以比的。”


    總算從神父這聽了句真話,整個自由小鎮其實就是一場存活考核。


    殺戮都市被稱為殺戮都市,不僅僅因為死亡率高,還因為殺人在裏麵是一件相當頻繁、出人意表、處處驚喜的事,自由小鎮的殺人方式多直白簡單,在殺戮都市裏就迂回、難以探查許多。


    據神父的舉例,殺戮都市裏甚至有人試圖每天給一個人吃某些微量元素,看看吃多少天能死,還有每天隨機從不同地點的高處往下扔花盆,而且花盆還是經過了概率計算的,以全殺戮都市為地圖,多數隨機事件導致了花盆掉落,而花盆又會隨機砸到某個人。


    你永遠想不到,有些人可以有多閑。


    就是因為這樣,有時候出現了死者,警方也很難判斷,人到底是隨機死的,還是被人殺的。


    自由小鎮隻是稍微暴力一點,死亡與謀殺都是明麵上發生的事情,進入了殺戮都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鬱久霏倒吸一口涼氣,指了指教堂:“可是那些修女,是怎麽一直出現的?我看他們好像都是活人。”


    “當然是活的,他們是殺戮都市內請來的修女,隻會在教堂裏動手,等會兒你拿走牌,他們就回去了,至於怎麽出現,當然是傳送法陣啊。”


    “啊,你們副本原來是這個設定啊。”鬱久霏感覺進了城,自己被龍謀殺都不覺得奇怪了,這種高魔副本,真的很難處理。


    神父把能說都說了,他問鬱久霏:“牌您拿到了,該說我的也說了,那您可以……把牆給我複原一下嗎?我們明天還要做禱告的。”


    信徒可以沒有上帝,但不能不做禱告。


    鬱久霏沉默地抬頭看向沈西聆,隨後搖搖頭:“我不會魔法,要不……趁考驗沒結束,您教我一下?”


    不會魔法,但會物理通關。


    神父兩眼一黑:“可你不是信道嗎?”


    鬱久霏神色慈愛:“我們道教講究修心,修為隨緣。”


    “……”神父放棄跟鬱久霏溝通,他第一次覺得,上帝好像確實沒什麽用,要不他也信道得了。


    上帝連自己場子都罩不住,但科學可以讓教堂隻炸掉牆壁,信上帝不如相信科學。


    鬱久霏跟神父道歉,說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可以找她,不過目前沒有人員傷亡就是最好的消息。


    神父擺手搖頭,隻希望鬱久霏趕緊消失,他的信仰受到了衝擊。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鬱久霏不好說啥,抱著盒子帶上沈西聆離開,剛走沒多遠,又聽神父問:“等等,小姐您說您是因為什麽炸的牆壁?”


    “啊,我是看人太多了,擔心發生踩踏事件,您知道的,這事情吧,它很不安全,一旦有人摔倒,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壓一個,最後都死在裏麵的。”鬱久霏努力跟神父解釋,發生踩踏事件有多嚴重,又有多恐怖。


    “所以,你其實是為了救人,才炸的牆壁?誰教你救人要這麽救的?”神父雙目無神。


    鬱久霏靦腆一笑:“我的主治醫生。”


    這個回答連沈西聆都驚呆了,他詫異地看向鬱久霏:“等等,炸牆壁不是你自己想的辦法?”


    神父疑惑地從地上站起來,猶疑地問:“什麽醫生?”


    鬱久霏如實回答:“有一年我住的精神病院起火了,是警方抓的一個縱火犯,說是精神病,然後給他精神檢測的那棟樓呢,是我們的娛樂樓,很多著火點,我們都被困在裏麵了,醫生跟病友們商量了一陣,決定救人要緊,得先有出口出去呀,所以砸了一麵牆出來的。”


    沈西聆狠狠皺起眉頭,他重複了一下音調:“砸?不是炸?”


    “砸,消防的其中一個辦法是先弄出隔離帶,讓大火不要蔓延,剛好我的物理學、化學係、建築係等病友在,加上醫生們的經驗,最後決定,消防在外麵先降溫,我們內部嚐試砸出新的出口讓大家離開火場。”鬱久霏盡量簡單地描述當時的情況。


    “可是,大火中如果突然出現出口,空氣倒流,會發生爆炸啊。”沈西聆雖然沒怎麽學這方麵的知識,但還是知道一些的。


    鬱久霏點點頭:“對,但是消防中也有一種方式,就是先處理一個出口,讓火往那邊卷,緩解火場的壓強,這時候再砸一麵牆就不會出現空氣倒流爆炸的情況了,當然了,在火場的時候,我的病友們,趁機炸了不少地方。”


    最後一句話,鬱久霏說起來還是很不好意思的,因為起火最興奮的不是縱火犯,而是她的病友,那群能人,隻會說“區區大火”,然後開始搞事。


    就連鬱久霏都被主治醫生抓去救火了,不然她能被其他病友帶著炸樓玩。


    沈西聆跟神父都默默退後一步,離鬱久霏遠了一點。


    神父艱難找回聲音:“所以,人家火災砸出逃生口,你就在沒有火災的地方,製造爆炸炸牆壁嗎?”


    “因為他們出現得太快了,我自己一個人,砸多少牆壁都救不過來啊,直接炸,可以一次性解決問題,要是他們刷新速度慢一點,我就可以自己砸了,我給人幹過砸牆壁的水泥工,效率可高了。”鬱久霏賠笑。


    本質上,鬱久霏還是擔心位置不夠,出現踩踏事件,高樓火災裏也很容易發生這種情況,所以鬱久霏才再三要求樓十一隻能炸牆壁,隻要不炸到其他地方,以她的試管威力來說,不會發生火災。


    神父深深看她一眼,顫抖著手說拜拜:“走,這裏不合適您,卡牌送您了,以您的能力,殺戮都市簡直是您第二家鄉,希望您住得開心。”


    說完,神父嗷嗷哭著跑回了教堂裏,看起來相當難過。


    鬱久霏難過地垂下頭:“我沒想到他這麽不高興,怎麽辦啊一號?我不會修房子啊。”


    沈西聆笑容依舊:“不用愧疚,他不是因為房子哭的,他主要是信仰破滅,或許從今天開始,他會覺得,科學跟道教比較適合作為下一個終身信仰。”


    “那就好那就好,”鬱久霏拍拍胸口,鬆了口氣,“我病友也這麽說的,人嘛,就算信點玄學,也得信讓自己開心的,神父現在一看就不開心,換了也好。”


    “嗯,我比較想知道,你們精神病院起火,最後是怎麽解決的?縱火犯呢?”沈西聆感覺這醫院的操作肯定不簡單。


    樓十一也跟著從鬱久霏背後飄出來:“我也想知道,按照你口述的眾人形象,他們都不像是能吃啞巴虧的樣子。”


    鬱久霏摸摸腦袋:“啊,我跟著醫生救人,因為病友們強大的能力,炸塌了不少地方,但樓沒塌,所以火勢得以控製沒有蔓延開來,對我們救人有很大的幫助,後來人都救出來了跟著名冊點名……”


    說到這裏,鬱久霏頓住了,在沈西聆跟樓十一期待的眼神中,緩緩續上:“大家都健在,就是縱火犯因為縱火,後麵樓不是被炸了個隔離帶嘛?他沒跳過去,摔死了。”


    “……”樓十一跟沈西聆聽得一臉問號,接著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樓十一甚至舉起了小屏幕把表情包放了出來,跟旁邊的沈西聆相當一致。


    知道這事說起來實在奇怪,所以鬱久霏剛才有些猶豫,就是看兩人非常好奇,她才說的。


    反正那天最後點人頭的時候,隻有精神病院的醫護和病人是平靜的,消防員、警察的表情跟沈西聆現在差不多。


    沈西聆欲言又止:“不是……縱火犯放的火,然後他因為沒跳過隔離帶,摔死了?”


    樓十一揣起兩隻晶片小手:“倒也算……求仁得仁了,愛火的人死在火的懷抱裏,難道不算一種……至死不渝嗎?”


    聽了這話,沈西聆閉了閉眼:“你嘲諷的邏輯是跟鬱小姐學的嗎?”


    鬱久霏忙擺手:“我沒有嘲諷過這個縱火犯哦,這是樓十一自己的癖好,按照我主治醫生的說法,他跟縱火犯,甚至一些病人,都應該叫戀愛腦,就是xp有點奇怪。”


    就算愛的東西不太一樣,也不能歧視人家,所以鬱久霏從不嘲諷別人的愛好。


    樓十一想給鬱久霏腦袋來一下:“所以你喜歡當聖母顯得比我們高貴嗎?”


    “沒有呀,醫生也說了,我這個愛得有點深沉了,以後愛上別的或者不愛就好了。”鬱久霏害羞地低下頭。


    沈西聆受不了這兩了,一手拎一個拖著趕緊走,這副本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恨不得趕緊來個boss把他們都打一頓。


    孩子太叛逆怎麽辦?打一頓就好了。


    拿到了卡牌,可時間沒過去太久,還得在自由小鎮裏晃蕩,鬱久霏想找個玩家送殺戮牌,結果沒一個人理她,打招呼和攔路都沒用,遠遠就走開了。


    最終鬱久霏坐在小鎮的廣場上,抱著盒子,旁邊立了塊牌子,上書:五十二號殺戮牌白送,沒有獲得卡牌的玩家速來。


    等待玩家上門的時間裏,沈西聆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鬱小姐,剛才你說,醫院起火就死了縱火犯,那警方不會懷疑是謀殺嗎?畢竟一場大火,怎麽可能就死了縱火的人?”


    鬱久霏點點頭:“懷疑了,所以警方從醫院監控錄像雲盤裏找到了監控,發現是縱火犯自己去放的火,他還弄壞了那條走廊上所有的消防栓,所以大家發現起火的時候,根本沒辦法救火,病友們當機立斷決定圍繞起火點,炸出隔離帶來,在起火點的人都安全跳了過去,就縱火犯自己沒跳成,不能怪任何人。”


    樓十一忽然注意到了什麽:“那條隔離帶多寬?你們怎麽跳的?”


    聞言,鬱久霏幽幽看了樓十一一眼,回道:“三米,大家……都有長處嘛,帶個鉤鎖啊、繩子啊、往下跳一個樓層啊,方式比較多樣,不拘泥於一種,你知道的,我們醫院一向因材施救、包羅萬象、寓救於樂,盡量保留了大家的想象空間。”


    “明白了,主要是縱火犯剛進院,還沒來得及成為優秀學生。”樓十一坐在沈西聆肩膀上歎氣,誰聽了不說縱火犯倒黴呢?


    但凡他早入學一點,或者說不要在精神鑒定第一天就衝動縱火,他都可以在這群精神病院優秀畢業生當中活下來。


    沈西聆抹了把臉:“鬱小姐,你們醫院……是培訓特種兵的吧?”


    鬱久霏矜持道:“主要是大家比較愛學習,學海無涯,人生那麽長,我們想多學一點。”


    第137章 治療第一百三十七步


    沈西聆看不懂,並且大受震撼,他完全無法想象,平時鬱久霏在醫院裏的日常生活是什麽樣的,醫院居然也同意讓他們亂搞,有些懷疑醫生跟醫院領導病得比病人還嚴重。


    兩個boss鵪鶉似的坐在旁邊,陪著鬱久霏等待幸運兒,多出來的一張殺戮牌不知道有沒有玩家願意拿。


    獲取卡牌的時間隻有二十四小時,最後肯定會有一個人沒搶到卡牌,或許會願意退一步選擇五十二號殺戮牌。


    自由小鎮的廣場上並不平靜,偶爾會有玩家跟穿著漆黑衣服的鎮子居民一路打過去,看都沒看鬱久霏一眼,仿佛她不存在。


    “他們是看不見我們嗎?”鬱久霏疑惑地挺直了後背,試圖讓自己更顯眼,旁邊的牌子還用的夜光材料,在黑夜裏這麽清晰,怎麽就沒人過來呢?


    “或許是大家都不想要數字最大的卡牌,畢竟數字越大,危險越大。”沈西聆給鬱久霏找了個理由。


    鬱久霏想了想,覺得也是,殺戮牌還是要殺人的,殺戮都市裏的npc那麽難殺,數量太多,怕是怎麽都殺不了。


    三人就這樣在炮火紛飛的廣場上枯坐到天明,像印證沈西聆的話一樣,不到最後,根本沒人來要殺戮牌,而且鬱久霏逐漸懷疑,玩家們可能不僅僅不想要這個牌,還擔心她是在釣魚殺人。


    畢竟殺戮都市裏什麽都可能發生,殺人手法層出不窮,根本防不勝防,別人不相信也是應該的。


    然而麵對這樣的情況,鬱久霏沒什麽好的辦法,她可以選擇不傷害別人,別人又不知道她怎麽想,彼此都是陌生人,當然謹慎為主。


    天亮後殺戮平靜許多,好像所有人都簡單給自己披上一張和平溫柔的人皮,說話都文雅起來。


    鬱久霏後半夜頂不住,拿了自己的毛絨被子出來,在長椅上墊著往後一靠,流浪漢似的睡了過去,周圍有各種聲音,睡肯定睡不好,可她也不能拿著多餘的牌躲著。


    沈西聆跟樓十一倒是在旁邊小聲討論怎麽樣才能把卡牌送出去,手裏捏著兩張牌,他們擔心回頭需要同時做到兩個牌的要求才能通關,所以能送還是盡量送。


    在鬱久霏找到的攻略裏,沒說同時拿到兩張牌進入殺戮都市會怎麽樣,畢竟那麽多攻略都是要用積分買的,她又死摳門,每次都盡量隻買二十個貼子的攻略,除非二十個貼子看完還沒安心,才會多買點。


    這回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時間又緊,買的二十個攻略貼子裏沒有人在自由小鎮拿到了兩張牌的,都說是盡量找到,拿到就開始躲著,不要在時間結束前被搶走卡牌。


    等二十四小時一到,大家可以憑借卡牌進入殺戮都市,自由牌刷牌進入,殺戮牌的進入方式就多種多樣了,隨機殺一個居民代替身份進入、接受某個委托進入、隨機殺一個自由牌持有者成為自由牌居民等方式都可以進入。


    如果沒有想辦法進入的話,可以暫時停留在自由小鎮,不過為了通關,肯定是要按照殺戮牌的要求行事的。


    鬱久霏早上五點的時候因為生物鍾醒過一次,自由小鎮不知道具體什麽季節,反正五點天還沒亮,她糾結了會兒,又繼續靠著椅背睡過去,等待有緣人。


    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炮火跟混亂已經停止,白天的小鎮考驗簡單溫和許多,總算不是直接武力對轟,根據樓十一統計的消息,白天獲得卡牌的數量比晚上要多很多,有些玩家跑了一晚上,都沒拿到一張卡牌。


    但在白天,隻要幫一些居民完成某些任務就可以獲得卡牌。


    比如說,有個屠夫今天不想工作,玩家隻要幫他把豬都宰了、分割好就可以獲得卡牌,於是玩家當場學習如何“庖丁解豬”。


    類似的要求層出不窮,整個鎮子都彌漫著一種生活的溫馨氣息。


    如果有人願意來接受五十二號殺戮牌就更好了。


    鬱久霏白天坐不住了,想弄個喇叭做一下宣傳,就跟街上叫賣的小販一樣,說不定隻要宣傳得好,玩家就願意來了呢?


    這個提議被樓十一跟沈西聆給否決了,他們認為,玩家不願意信任跟宣傳沒關係,人家可能單純就是不想為了個數字最大的殺戮牌還犯被謀殺的險,怎麽算都有點得不償失的感覺。


    時間一點點過去,鬱久霏在旁邊啃桂花糕,沈西聆跟樓十一已經從經濟學聊到心理學了,還沒討論出具體的結果,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這個牌送不出去,可能跟他們沒太大關係,隻是玩家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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