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司淵手臂肌肉賁張,劍眉倒豎,發了狠的勁在頃刻間令那頭狼失去了咬合的力道,鬆嘴的一瞬就被他大力踹飛,隻怕是五髒六腑都會在這一腳下碎裂。


    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衛司淵小腿上的傷口血流不止,透過被咬破的褲腿露出裏麵血肉模糊的傷口。


    他眸光一凜,舌尖抵著下顎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哨聲。


    突兀的聲響劃破深林的上空,有鳥群飛離樹梢的聲音,還有一聲隔得極遠傳來的馬兒嘶鳴聲。


    衛司淵再次拉弓,目光淩厲地盯著仍舊躍躍欲試的狼群,唇邊低沉道:“驚雷很快就會趕來,待會我會朝頭狼射箭,我傷了頭狼,狼群就會朝我湧來,你趁此時上馬離開,知道了嗎?”


    驚雷是衛司淵的馬,那匹性子極烈,但強壯迅捷的大黑馬。


    方舒窈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盯著他,視線又落到了他受傷的小腿上:“不行,這麽多狼,你被圍攻會沒命的。”


    衛司淵嚴肅的麵容突然露出一抹輕蔑的笑來:“看不起誰呢?”


    他那狂妄的語氣像是完全不懼被十幾頭狼圍攻的危機,可隨後凝固在臉上的重色顯然意味著這於他而言也不是能夠輕而易舉應對的場麵。


    方舒窈皺著眉頭欲要張嘴再說什麽,越發逼近的馬蹄聲疾馳而來,驚動了狼群,令周圍再次撲來幾頭惡狼。


    驚雷速度雖快,在叢林中卻遠不如矯健的狼群敏捷。


    一旁有狼向它快速躥去,令它受驚一般地發出巨大的嘶鳴聲。


    驚雷揚蹄蹬開一頭,又有另一頭隨之撲來。


    衛司淵不再遲疑,伸手掐住方舒窈的纖腰,一把將她往驚雷的馬背上扔去:“就是現在,跑!”


    伴隨著他中氣十足的大吼聲,迅速有箭從他的弓弦上射出。


    箭羽直直朝向狼群中體型較大尾巴高高翹起的那頭狼射去,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頭狼的頭顱。


    巨大的力道令頭狼發出淒厲的嚎叫聲,可因衛司淵抱方舒窈上馬的動作牽製了他


    的力道,令他沒能一口氣使出全力直接將那頭狼的頭顱射穿。


    意識到首領受到了強烈的攻擊,周圍頓時爆出了狼群的呲牙嚎叫聲。


    方舒窈在一陣天旋地轉後跌到了驚雷的背上,周圍的聲響又頓時令她回神。


    還來不及出聲,衛司淵下顎又一次發出命令的哨向聲,嗬斥著自己的馬兒和馬背上的女人:“跑!”


    第7章


    驚雷突然發力的速度令方舒窈下意識攥緊了馬鞍,疾馳而去的身後是混雜著各種聲響的纏鬥聲。


    方舒窈在顛簸的馬背上極難保持平衡。


    此時已無暇再去掩飾自己的騎術,她迅速撐著身子在驚雷背上坐穩,抓著韁繩被它帶領著穿梭在叢林中。


    一直從方才的深林衝到了他們入林時的入口處,驚雷也仍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遼闊的草原一望無際,周圍人跡罕至連個臨時搭起的帳子都看不見。


    驚雷在草原上奔馳得更加肆無忌憚,方舒窈死命拉著韁繩想要將其勒停,可卻完全無法掌控這匹性子極烈的馬。


    它除了主人的命令不會再聽從任何人。


    方舒窈不知衛司淵給驚雷下達的命令是什麽,而它又要帶她奔到什麽地方去。


    但衛司淵還被圍困在深林中!


    饒是方舒窈會騎馬也在製服驚雷的過程中被顛得雙腿逐漸發軟。


    她騰出些許思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衛司淵不能死。


    他可是遼疆王,遼疆的國君,整個大陸最強的統領。


    大梁的安危掌握在他手中,她的一切苦求更隻有通過他才能達成。


    方舒窈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在劇烈的顛簸下她俯低身子靠近驚雷,氣喘籲籲同它乞求道:“驚雷,我們得回去,我們必須要回去救他,你的主人……你的主人會沒命的……”


    驚雷的速度令方舒窈的話語支離破碎,她卻強撐著一遍遍向驚雷重複著,試圖讓它感受到她迫切的心情,讓它明白她的話語。


    不知在她第幾遍重複這番話時,疾馳的駿馬逐漸放緩了速度,直至完全停了下來。


    高大的黑馬馱著馬背上頭暈眼花的女人立在草原上,它微微扭著頭發出幾聲沉悶的響鼻聲,也不知是跑累了在喘氣,還是被那縈繞在耳邊念咒一般的低聲擾得厭煩了。


    當然,方舒窈不可能覺得會是後者。


    她迅速反應過來,連忙直立起身子拉動了韁繩:“驚雷,往回跑,回林子裏,就當我求求你了,聽話,快,我們回去。”


    驚雷顯然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樣子,但還是慢悠悠地踏動著馬蹄將自己的身形轉了回來。


    鼻孔再次出氣一瞬,甩了甩尾巴,又一次奔馳了起來。


    方舒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讓一匹馬聽懂了自己的話語,這方向儼然是回頭的方向。


    她興奮地抓著韁繩,雙腿用力夾緊馬腹,放出了嘹亮的嗓音:“驚雷,好樣的!”


    方舒窈沿著離去時的路線再次折返回林子中,緊張的心情也在逐漸靠近深處後越發蔓延開來。


    或許自己能夠救出父親和保下大梁的最大可能性就是衛司淵,但為之賭上自己的性命實在太過冒險。


    她沒有對抗狼群的能力,卻必須想辦法將他從狼群中救出。


    方舒窈一路盤算著自己驅使著驚雷擾亂狼群,再從混亂中將可能已身受重傷的衛司淵拉上馬背逃離的可能性。


    機會隻有一次,如果她失敗了,興許會和衛司淵一起葬身於狼群中。


    越想,就越有沉重的壓力向她傾倒而來。


    可她從混亂的思緒中卻抽不出一絲自己獨自逃跑的想法來。


    她不是這樣無情無義之人,做不到對剛才拚死給她爭取逃跑機會的男人不管不顧。


    一咬牙,驚雷已是越發靠近剛才被狼群圍攻的地方了。


    方舒窈抽出手來拿起了弓箭,即使她根本沒有射術可言,也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


    射不中不要緊,能夠擾亂狼群就能為她爭取時間。


    隻希望衛司淵還撐著,沒有被狼群撕咬至死。


    就在她這樣在心底默默祈禱之際,透過叢林的縫隙,眼前赫然一片混亂的場景映入眼中。


    方舒窈眸光一顫,霎時出聲高喊試圖吸引狼群的注意力:“衛司淵!”


    一聲幾乎破音的高喊聲令正一腳踩上一頭狼身體的衛司淵動作一頓,耳邊躥入劇烈的馬蹄聲。


    衛司淵側頭朝著聲音的源頭一看,眸底頓時一顫,似有訝異和驚喜的光亮在頃刻間綻開。


    此前心裏想要看到卻無法想象出的畫麵,在此刻真實地出現在了他眼前。


    馬背上的女子策馬奔騰,風吹動她的發絲,透過樹蔭有盈盈光亮落在她臉頰上,耀眼得令他有一瞬失神。


    方舒窈緊張得壓根來不及細看眼前的情況,隻知道眸中映入一片灰白的毛發,以及噴灑得到處都是的血跡讓場麵顯得越發淩亂血腥。


    見衛司淵還活著,方舒窈連忙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朝他伸出手來。


    視線中躥動的狼身令她忍不住身子發顫,卻仍保持著這個姿勢不斷向狼群中靜靜站立的男人靠近。


    “抓住我!上馬!”


    情況比方舒窈預想的要好太多了,她的弓箭似乎派不上用場了,她隻需要趁亂把衛司淵拉上馬背就行了。


    衛司淵遲疑地看了眼腳邊幾頭受了傷卻還未完全失去行動能力掙紮著還想要攻擊的狼。


    很快有了決斷。


    抬起頭揚起唇角就朝那明晃晃朝自己眼前而來的白皙手臂伸出了手來。


    沉重的力道令方舒窈險些被衛司淵拽下去,可她屏住呼吸死死拉住韁繩,眼前一片陰影覆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撲鼻。


    驚雷馬背上一顫,身後已是貼上了那具強健熱燙的軀體。


    沒有片刻停留,驚雷揚著馬蹄快步離去。


    隻留下身後幾聲虛弱淒慘的低鳴聲,讓人不知究竟是衛司淵被人從危機中解救了出來,還是狼群被人從凶狠惡徒手中解脫逃過了一劫。


    方舒窈心有餘悸,壓根不敢往回再多看一眼。


    緊緊闔眼顫抖一瞬,她才在耳邊呼嘯的風聲中找回些許理智來。


    感官逐漸回爐之際,被人緊緊環抱住身體的觸感就越發清晰起來。


    方舒窈一怔,垂眸看見了一雙血淋淋的大掌毫無顧忌地環抱著她的腰身,十指交握在她的腹前,一副隨意卻又令人無法忽視的模樣。


    驚雷還未跑出林子,但此處已離草原很近了。


    方舒窈連忙勒停了馬,一把掙開腰間的大掌,迅速翻身下馬。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熟練得不像樣。


    “你快下來,傷到什麽地方了,你流了好多血!”


    方舒窈此時已無暇去顧忌自己騎馬的熟練度被人察覺,隻知以她的醫術學識自然能分辨出如此大量的血跡必定是嚴重至極的傷勢。


    如此傷勢受不得繼續在馬背上顛簸,更要立刻止血包紮,否則流血過多衛司淵肯定會休克的。


    方舒窈神色慌亂,扒拉著衛司淵的手就想要將他從馬背上扶下來。


    可驚雷比她整個人都要高,坐在馬背上的衛司淵更是身形高大,整個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如果他不配合,她壓根就沒法著力拉拽他。


    “身體還能動嗎,我扶你下來。”


    見拉拽不動他,方舒窈更焦急了幾分,在馬下來回踱步一瞬,卻找不到合適的著力點。


    方舒窈剛才還一副神色堅定,這會卻急得都快找不著北的小模樣,撓得衛司淵心尖尖都在泛著綿密的癢意。


    他朝著方舒窈的方向伸出手去,方舒窈立刻就順勢抬手去接他。


    大掌攥住柔荑,卻絲毫沒有借助她的力氣。


    衛司淵一個利落的動作就翻身下馬,手上拉拽一瞬,就把人一把拽入了懷中。


    方舒窈仍沒注意到男人的異樣,當整個人被緊緊抱住時,隻覺是他體力不支已經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了她身上。


    她忙伸手環住他精壯的腰身,費勁地想要支撐住他,卻突然被有力的大掌扣住了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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