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窈一愣,就聞他理所當然繼續道:“把我晾了這麽幾日,還想讓我等多久,你病好前,我就住這,等你好了,我再接你一起回宮。”


    方舒窈頓時瞪大眼了,忙給自己找補道:“不是晾著你,我是……”


    也不知道衛司淵到底是看出她真病假病了沒,像是壓根懶得聽她的解釋,視線瞥見床邊矮櫃上還冒著熱氣的湯藥,伸手端起打斷了她:“知道,因為病了才沒來宮裏找我,所以,把藥喝了,趕緊好起來,別到成婚的時候還病懨懨的,那弄起來可就不盡興了。”


    什麽弄起來!


    方舒窈渾身寒毛豎立,帶著濃烈苦澀藥味的湯藥就已經湊到了她嘴邊。


    這是剛才翠柳端進來的藥,兩人還沒來得及處理掉,衛司淵就來了。


    方舒窈心中有苦說不出,不敢露出異樣,隻得乖順地張了嘴,任由衛司淵一口一口將藥喂入她口中。


    這些湯藥所用的藥材她心中大抵是有數的,雖不會對健康的身子造成什麽損傷,卻苦澀得令人難以下咽。


    此前她一般都是趁人不注意將湯藥全數倒掉了,亦或是實在不便處理,就一口氣全悶了。


    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小口小口地喝著藥隻叫那苦澀的藥味在口腔中越發濃鬱,難受得令她眉心都難以舒展開來了。


    眼看一碗湯藥終是要見底,方舒窈眼尾已是泛起了隱忍的水霧。


    正要舒一口氣時,衛司淵突然收手在兜裏摸了摸,拿出一包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取了一顆就塞到了她嘴裏。


    “唔!這是……”驚呼聲還未發出,口腔裏就化開一股甜膩的味道,一下衝散了原本湯藥的苦澀。


    她愣了一下,濕漉漉的眼眸懵然地看著衛司淵。


    衛司淵把空碗放到一邊,收起剩下的東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蛋:“蜜餞,吃了就不苦了。”


    “蜜餞,吃了就不苦了。”同樣的話語卻有一道不同的嗓音在腦海中想起。


    曾經她當真生病時,父親也常這樣哄著她吃藥。


    一碗湯藥一口蜜餞,雖是終得了甜,她也仍忍不住朝父親撒嬌抱怨著:“可還是好苦,我再也不想生病了。”


    父親……


    一想到仍在獄中的父親,方舒窈心頭重重一顫。


    那些對衛司淵的膽顫和抗拒被她生生壓製了下去,抬眸再看他,眼神中多了一絲平靜:“謝謝。”


    男人那雙澄澈的眼眸像是能夠洞悉一切一般,滿不在乎地輕嗤一聲:“等你病好了再教你,道謝可不是你這麽道的。”


    方舒窈像是聽懂了什麽似的,屏息一瞬,柔嫩的指尖緩緩探出,勾纏住了男人的衣角,不大的力道輕輕一扯,卻是自己的身體先一步朝他靠近。


    馨香縈繞,溫軟的氣息落在他的下顎上,終是輕吻貼上,嫣唇微張,似羞赧地低聲又道:“謝謝。”


    衛司淵瞳孔緊縮,渾身肌肉繃緊:“操!”


    眼看男人就要撲來,方舒窈忙伸手去擋,嘴裏慌亂提醒道:“我、我隻是道謝,王別忘了規矩,會不吉利的。”


    他動作一僵,大掌已是扣在了那不盈一握的纖腰上,腦海中像是有兩股鬱氣在猛烈衝撞著,又不可抑製地被她牽動了心弦。


    良久,又是一聲啞聲咒罵:“操,給老子等著,趕緊先把病養好,別他媽招我了。”


    第18章


    衛司淵就這麽在離宮別館住了三日。


    方舒窈本是想借著裝病將有些事情多拖一些時日,可顯然裝病避免不了任何問


    題。


    夜裏身旁是一團熱燙堅實的身子緊緊包裹著她,睡夢中無意識的躁動若有似無地挑撥著她的神經。


    白日裏是衛司淵那一日比一日熱沉的眼神,看得她心裏直發麻。


    總叫她覺得,有些東西拖得越久,最後衝破阻礙後的侵略就會越猛烈難擋。


    她實在裝不下去了,想到那遲遲還未出發的下聘隊伍,終是忍不住朝衛司淵提起:“王,我身子應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咱們的事……”


    閑坐在一旁翻看書冊半晌的衛司淵聞聲抬了頭,嘴角蔓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好了?”


    他的語調聽起來怪怪的,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早有預料,好像早便識破了她裝病的把戲,可他分明每日雷打不動地監督她喝藥,像是生怕她病情加重了一般。


    方舒窈思緒不出,也沒細想,忙點點頭應道:“嗯,今日醒來,身子骨都輕鬆了不少,不信你讓大夫再來瞧瞧。”


    衛司淵抬了抬手,仍帶著笑意:“不必了,既然好了,就讓人收拾收拾,同我回宮去住吧。”


    這是自然的,方舒窈心裏有準備,總歸在哪住,這男人都跟八爪魚似的纏著她,也沒差了。


    眼下她更關心另一件事:“那送往大梁的聘禮,何時出發呢?”


    衛司淵起身扔下書冊朝她走了去,把人輕而易舉撈進懷裏,捏了捏她的臉:“怎麽,等不及了?”


    雖是連著與他同床共枕好幾日,可方舒窈還是有些不適應男人的靠近,他存在感極強的氣息在貼近時頓時湧了過來,叫她下意識想要抗拒,又隻得故作羞赧微垂了頭。


    “那、那是自然的,畢竟,我很早以前,就想嫁給王了。”


    這話激起方舒窈雞皮疙瘩掉落一地,肉麻得令她舌頭直打結,但好在聽上去僅像是在害羞一般。


    她不敢抬頭去看衛司淵,怕自己眼底不真誠的神色露了餡兒。


    可衛司淵卻顯然不想讓她如願,撚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了頭,一眼就看見了她眸底的慌亂。


    說得跟真的似的,卻一點不知裝得表裏如一。


    衛司淵心底輕嗤一聲,隻覺有些窩火。


    他怎會不知這幾日來這個一直麵色紅潤氣色俱佳的女人身子沒半點毛病。


    半夜連聲輕咳都聽不見,喝個藥眼裏滿是抗拒。


    他倒也耐著性子沒有戳穿她的謊言。


    往後他們還要共度許多的日夜,他也不急於這一時。


    強折的花兒總不似熟透的果兒香甜,知曉了她的真實目的,總歸是她有求於他,她自會有耐不住的時候。


    衛司淵放開了她,理了理衣擺,淡聲道:“放心,今晚訂婚宴後,下聘的隊伍就即刻出發前往大梁。”


    “今晚?!”


    “不然你以為前幾日我忙活什麽去了,不是瞧著你身嬌體弱染了風寒,下聘的隊伍說不定早就過境了。”


    看著床榻邊的女人一臉震驚又懊悔的模樣,衛司淵這才像是扳回了一成般露出了滿意的笑,起身朝著屋外打點起回宮事宜。


    *


    方舒窈的確訝異於衛司淵的辦事速度。


    事情比她原本所想的要進展得順利得多。


    訂婚的宴席似是早有安排,衛司淵一聲令下,宮中就開始著手操辦起來。


    而等候在宮外的下聘隊伍一排排整齊排開來,聲勢浩大,排場十足。


    看來這事是實打實的成了。


    至於她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了,隻要父親能夠安好。


    方舒窈自進了宮就被人帶到了殿中梳妝打扮。


    宮裏沒有別的侍女,僅有翠柳留在屋中破天荒地伺候著她這個罪臣之女。


    方舒窈到底不是真正的大梁公主,被人這般伺候著多少有些不習慣。


    動了動身子,就被翠柳一把按住了肩頭又坐回了軟凳上。


    “過了今日,我就要啟程回大梁了,往後你得自己留在遼疆,萬事小心為上,切不可掉以輕心。”


    翠柳年紀不大,卻曾是跟在大梁公主身邊最能幹機靈的貼身婢女。


    她話語中帶著幾分沉重的情緒,像是在為和親這件大事而憂心,又像是在擔憂將要獨留在遼疆的方舒窈。


    方舒窈斂目默了一瞬,很快抬起眼來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又向她確定道:“我知道的,隻要遼疆的下聘隊伍過了境,宮裏就會釋放我的父親,對嗎?”


    翠柳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目光看著銅鏡裏貌賽天仙的嬌容,躲閃一瞬,垂下了眼來:“嗯,是的,你放心吧。”


    “那三年之約……”


    “好了好了,別說了,咱們娘娘金口玉言,難不成還會騙你嗎,你隻要在這段時日瞞住遼疆王,待到遼疆的商隊在大梁紮了根,大梁自然會來助你逃脫的,到時候你就能和你父親團聚了。”


    翠柳說完有些擔憂地又抬頭看了看方舒窈。


    知曉實情的她心裏很清楚,方舒窈的父親入獄一事本也隻是這個計謀中的一環。


    大梁真正想做的,不過是借此來威脅方舒窈,讓這個貌美的女人能夠舍身來到遼疆,助大梁拖拽住遼疆罷了。


    她的父親的確會被釋放,至於三年後,大梁是否會冒著得罪遼疆的風險來救一個已經物盡其用了的棋子,那就不好說了。


    屋內陷入了一片靜默之中。


    直到翠柳替她戴上了遼疆華貴的頭飾後,這才微鬆了口氣打破了沉默:“好了,這般模樣,當真是美極了。”


    方舒窈無心欣賞自己,點了點頭,屋外正這時也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衛司淵低沉的嗓音在吩咐著外頭什麽。


    男人的身影在幾聲輕微的敲門聲後出現在了門前,高大的身材襯起了他這一身色彩鮮明的大氅。


    他的衣著總是這般跳躍明豔,但又耐不住他這一身狂肆的氣質,將其融合得甚是奪目光彩。


    他臉上本還帶著幾分不耐煩的煩躁,一進屋抬眸瞧見梳妝台前的身影,頓時又眼眸一亮,轉而露出一個欣喜的笑來:“都準備好了?”


    他說著平常的話語,眼神卻灼得令人發燙。


    衛司淵大步走來,目光來回看著她的裝扮,毫不掩飾的喜歡從眼底溢出,根本沒有半分要收斂矜持的意思。


    這直白的目光看得一旁的翠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大梁即使是兩口子,也是不會當著旁人這樣火熱地看著自家妻子的。


    在心底為方舒窈輕捏了一把冷汗,翠柳識趣地福身快速退出了屋中。


    方舒窈眸光一閃,站起身來將自己完全麵向他,微垂著頭小聲道:“嗯,王看看,我這身裝扮可還好?”


    “好極了。”衛司淵毫不吝嗇地誇讚她,長臂將人攬得近了些,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擦了什麽這麽香?”


    方舒窈渾身寒毛豎立,袖口下的指骨緊了緊,這才穩住了身形:“從大梁帶來的香露,會不會有些膩了?”


    衛司淵聞言還當真認真想了想,而後搖頭:“還行,不過你本來也香甜得緊,這玩意倒也錦上添花了。”


    如若是當真愛慕他多年的女子,被他這樣一口一句直白的稱讚誇著,隻怕心裏都要樂開花了,整個人浸泡在了甜膩的蜜中冒著泡。


    可方舒窈卻並無太多這樣的感覺,有些不適應旁人的稱讚,抿了抿唇才順勢靠進他懷中:“那宴席何時開始,我們是否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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