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這樣她便越心虛,總覺得自己占了他?的?便宜最後又不會給半分回應似的?。


    “老子樂意。”衛司淵卻是坦然,嘴角含著笑?,絲毫不在乎她的?僵硬。


    方舒窈不好再說?什麽,抬眸看了眼銅鏡中他?已開始為她編發的?樣子。


    不難看出動作有幾分生疏,但那編發的?過程全然是她平時?自己給自己弄時?的?步驟。


    他?究竟偷偷觀察了她多少次,竟學?得這般快。


    挑不出半點毛病,方舒窈坐在椅子上閑得不知幹什麽好。


    動了動唇,先打破沉默隨口問?道:“你昨日說?,你早便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可是此前說?過的?與閩南國打賭輸掉的?事情?”


    衛司淵正惱怒著一縷發總滑落下去,剛拉住頭發,聽她挑起話題動作頓了一下。


    而後那縷發絲好像也聽話了似的?,乖順地被他?編入。


    他?揚起唇角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落敗,坦然接了話:“不是從孟語芊那聽說?了我怕水的?事情,就是因為這個。”


    方舒窈一愣,不由覺得這男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衛司淵又繼續開口說?道:“那時?年少輕狂,不到十二歲,遼疆境內就沒?人打得過我,傲氣是自然的?,被人吹捧得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老爹說?要去閩南國一趟,我跟著一同去,就盯上了那塊寶地。”


    方舒窈不禁在心裏感歎著,這男人誇讚起自己來也一點不知謙虛。


    但莫名又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或許自小就是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子,但還?是讓她有些訝異他?的?強大。


    見銅鏡裏的?麵容一臉認真傾聽著,衛司淵顯然心情大好,繼續道:“閩南國國王與我老爹關係不錯,我老爹也沒?想過要占下這塊寶地,聽我說?起要攻打閩南國


    時?,想也不想就拒絕我了,但我不信那個邪,在他?們宮宴上就大肆挑釁,巴不得兩?國能就此爭鋒相對?好給我一個正當出兵的?理由。”


    “豈知那閩南老兒不怒反笑?,說?是要讓他?八歲的?兒子和我比試,若是贏了就願賭服輸臣服於遼疆,若是輸了,遼疆便要百年守護閩南,更不得犯進分毫。”


    “這會想來,即使沒?這個賭注,以我老爹和閩南國的?關係,自然也是會護著自家兄弟的?,但我顯然被刺激了,更覺得閩南國不把?我遼疆放在眼裏,更不把?我放在眼裏,拿一個八歲小屁孩和我比,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方舒窈連銅鏡裏自己的?發髻梳成什麽樣也沒?注意看了,忍不住回頭去問?他?:“然後你就輸了?那位閩南國小皇子這般厲害嗎?”


    聽見媳婦誇別的?男人,衛司淵臉上一沉,拉了一下她的?頭發,卻沒?把?人弄疼:“別亂動,他?厲害個屁,連兵法都背不明白,說?個話磕磕巴巴的?,小廢物?一個。”


    方舒窈被扯得被迫轉回了頭去,想提醒衛司淵這般數落贏過他?的?對?手,豈不把?自己貶低得更厲害了,但到底是沒?說?話,還?是靜靜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閩南國鄰水,國民都擅水,閩南國提出與我比試遊泳,我那會雖是有些水性,但到底遼疆人並不擅水,在閩南國那條急湍的?國江中,我小腿抽筋險些沒?了命。”


    方舒窈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心裏又在感歎這兩?位國君也當真夠狠心的?,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和一個八歲的?孩子,就這麽放任他?們去急湍的?江流中比試。


    “所以你便怕水了?”


    “算不上怕,主?要是輸得太丟人了,最後是那小廢物?把?我給救起來的?,我一身狼狽險些丟了性命自然是輸得一敗塗地,從未落敗過的?自信心慘遭打擊,自那以後有一段時?間都一蹶不振。”


    “不過後來倒是逐漸想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小子的?確廢物?,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水性這方麵遠勝過我,我自繼承王位後,也同樣遵守了諾言,願賭服輸不會犯進閩南半分,隻是大麵積的?水總會讓我想起那時?候的?恥辱和落敗感,便有些心理不適。”


    原來是這樣。


    方舒窈聽完這些,忽然覺得這個男人還?挺坦蕩的?。


    承認自己的?不足,也不否定別人的?能力,或許這便是他?如?今帶領著遼疆雄霸一方的?緣由之一吧。


    衛司淵按照在方舒窈那學?來的?法子給她編好了發,躬身朝她頸後湊去,笑?得賊兮兮的?:“怎麽樣,是不是覺得你男人很不錯?”


    方舒窈一驚,自己壓根沒?說?出口的?心聲竟又被他?給猜了去,忙不迭站起身來,想也不想否認道:“你少胡說?八道了!”


    腰間一股力道襲來,鐵臂環繞她纖細的?腰身將她一把?就帶入了熱燙的?懷抱中。


    衛司淵斂目看她,眸底滿是得逞的?笑?意。


    “你為我著迷的?樣子,真讓人把?持不住。”


    方舒窈慌亂地動了動身子,她方才的?確是在心裏讚賞了衛司淵一番,可絕對?達不到著迷的?地步。


    還?來不及否認他?的?話語,便又聞他?略微壓低了些的?聲音。


    “讓我親一下,不幹別的?,行嗎?”


    第40章


    熱燙的吻到底是沒能夠真正落下來。


    衛司淵耐著性子沒有直接吻上去, 灼熱的目光注視著方舒窈。


    本是要等待她的回答,門外忽然傳來的聲響卻打破了這將要越發濃鬱的氛圍。


    書房主廳內,上座的男人明顯陰沉著一張臉, 但卻無人在意他的陰鬱。


    “我母親便安葬在那片桃花林,但因路途遙遠,幼時?的記憶比較模糊了, 近幾年?去的次數也不多,我也隻能回憶出一個?大概方位,若是我能去到那兒, 或許還?能準確找出位置來。”


    戎止聞言搖了搖頭:“不妥, 大梁本也在追尋你父親的下落, 若是你突然遠行到那邊,消息一旦走漏你父親的蹤跡就很可能被暴露出來, 如今你父親對於大梁很重要, 他們不會?放棄尋找他,更可能在找到他後, 對他……”


    戎止低了嗓音沒?再說下去, 方舒窈卻已?是明了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的父親本是循規蹈矩的太醫,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卻不知?被何?人所陷落得了那樣的罪名。


    如今父親越獄逃走,朝廷無法給?百姓一個?交代,更無法給?痛失腹中胎兒的薛貴妃一個?交代。


    或許父親當真知?曉什麽其中的陰謀,一旦父親將?此?事暴露傳播出去, 隻怕大梁朝廷會?因此?失去民心。


    此?事非同小可,他們定是不會?放過?父親的。


    方舒窈揪緊了一顆心, 急忙道:“那眼下怎麽辦,我能做些什麽?”


    戎止淺思一瞬, 很快道:“不必擔心,我們掌握的信息已?是比大梁更多,既然有了大概的方向,便先往這個?方向去查探,畢竟現在所有的都還?隻是猜測而已?,若是按照你的思路當真在那邊尋到蹤跡,到時?候再著手打算你前去當地?也不遲。”


    方舒窈了然地?點了點頭,覺得有道理,心裏?雖仍是懸吊著一顆巨石,卻也因著看到希望的曙光而放鬆了些許。


    就在方舒窈幾乎要完全忘了屋子裏?還?有一個?人的存在時?,戎止這頭微微躬身行了個?遼疆的禮,出聲道:“王,可還?有別的吩咐?”


    方舒窈一愣,回過?頭看見了重新找回了存在感的男人。


    他就高坐在上座,姿態慵懶麵色卻不怎麽好看,但他卻也一直安靜耐心地?等待著兩人交談,沒?有幹擾阻撓分毫。


    這會?被問到後,他微擰劍眉,似是認真思緒和回顧了一番所有細節,而後道:“就按王後說的去辦,另外若是找到墓碑所在地?,讓人打理一番,看看是否有需要補建的,再雇個?人往後守在那,做得仔細些。”


    方舒窈訝異地?看著他,心頭有一瞬的震蕩。


    她沒?想到衛司淵會?連這樣細致的事也考慮到了。


    她與?父親因在大梁,距離母親的家鄉路途遙遠,父親前去看望母親的時?候較多,但卻鮮少將?她和當時?還?年?幼的弟弟帶著同行。


    但近幾年?,父親身子骨不如往前後,也未曾再去過?母親的墓前了,這或許也是他此?番逃亡會?冒著風險也仍要往那去的緣由。


    戎止出聲應下後,衛司淵又轉而看向她,溫聲道:“戎止說得在理,此?時?你的確不便前去,待之後尋得咱爹後,我再陪你去看望母親可好?”


    方舒窈心裏?湧上一股陌生又酸脹的情緒,不知?名也不知?為何?,頓了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見她應下,衛司淵這便起?了身,邁步朝她走去。


    或許是擔心她仍在為父親的事心情沉重,忍不住伸手去拉住了她的,大掌溫柔包裹住她,帶來熱燙的溫度,低沉卻有力地?安撫她:“放心,會?找到的。”


    戎止在一旁探著頭看了看,過?了一會?才開口道:“好了,既然這事有了決斷,就先按照計劃去辦,這會?說點別的開心的,王,快要開春了,澄皇子這幾日就到了,今年?要怎麽安排?”


    方舒窈聞言也被拉去了思緒,抬著頭去看衛司淵,就聽見他微微鬆緩了神色,嘴裏?卻是輕嗤一聲:“小廢物今年?來得還?挺早,你們可有什麽想法?”


    戎止聽見這稱呼也抿嘴笑了笑,應道:“冬末的溫泉自然少不了,芊芊已?經期待很久了,今年?還?有王後同行,她開心得不行,不知?王後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方舒窈聽得一頭霧水,根據那句小廢物,大抵猜到是閩南國那位曾勝過?衛


    司淵的皇子將?來遼疆,別的便完全摸不著頭腦了。


    “你們這是在說何?事?”


    戎止解釋道:“近來太平,各國友好相交,王也有些許誌同道合的別國夥伴,每年?大家會?齊聚遼疆再一同外出遊玩,因著時?間在冬末初春之際,遼疆境內有一處絕佳的溫泉池,咱們每年?都會?去,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了,不過?恭賀王新婚,王後同行,王後若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大家夥也很樂意一同去瞧瞧的。”


    方舒窈有些不解,既然當年?衛司淵在閩南國皇子那遭了那麽大的屈辱,還?險些丟了性命,怎如今又稱得上是誌同道合的別國夥伴了。


    但被戎止突然問到想去什麽地?方,她還?當真沒?什麽頭緒。


    想了想,她還?是搖了搖頭:“倒是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遼疆這一帶我也不太熟悉。”


    比起?外出玩樂,此?時?她更擔憂的是父親的下落。


    父親下落不明之時?,她哪有心思再去想別的。


    衛司淵這時?開了口:“沒?事,還?有幾天時?間,回頭再定吧,先去把正事辦了。”


    方舒窈感覺到一直握在她手背上的大掌微微收緊了兩下,像是在安撫她,又像是在告訴她,他又一次猜到了她的心思。


    *


    說到要開春了,天氣卻也沒?見回暖了多少。


    聽聞遼疆的春日,要到三月左右才會?徹底褪去寒冷。


    這幾日衛司淵都軟磨硬泡著在榻上同她一起?睡。


    夜裏?也不知?真是他所說,自己畏寒不由自主貼了過?去,還?是衛司淵又在鑽空子趁她不備抱了過?來。


    總歸白日醒來,總能在視線中看見那貼近的胸膛,和被她抱湯婆子似的纏住的鐵臂。


    但別的便再沒?有更多了。


    衛司淵還?當真守了他的承諾,即使自己明顯憋得難受,也不見再對她過?多動手動腳。


    這也讓方舒窈逐漸放心了下來,而後即使醒來發現自己與?他相擁,也隻是微紅了臉很快放開,倒也沒?再多說什麽了。


    今日不知?怎的,困倦得晚了時?辰。


    方舒窈迷迷蒙蒙睜開眼時?,外頭已?是天色大亮。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發現自己已?是一個?人躺在了榻上,衛司淵不知?何?時?離去了,但卻留了個?湯婆子給?她抱著。


    雖比不上他高熱的體溫,倒也沒?叫方舒窈被凍醒。


    方舒窈扭了扭脖子很快從床榻上起?來。


    剛將?自己簡單收拾妥當了,就聞見屋外傳來些許動靜,像是有人在外吵吵嚷嚷在說什麽。


    她打開了房門循著聲朝院門前去,還?未完全走出門,側頭就見不遠處衛司淵正板著一張臉快步朝這邊走來。


    可除他之外,身後還?跟著好一大眾人。


    其中攆在他身後的那名衣著華貴的白衣男子最為顯眼,方才她聽見的吵嚷聲,似乎也有了源頭。


    “淵哥,就看一眼,給?我瞧瞧不行嗎?早晚不都得見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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