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臨走還要把他推到風波裏的梁和?灩。


    梁和?灩過得倒是很悠閑。


    她喝著?茶,眼瞥過衛窈窈身後?站著?的婦人,歪了?歪頭:“窈窈,這是?”


    衛窈窈笑眯眯的:“我家?裏侍奉的人有染了?病的,宮中娘娘們說怕人手不夠,賜了?幾個?嬤嬤來侍奉。”


    梁和?灩喝口茶:“哦,娘娘們還真是體貼入微。”


    她語氣涼颼颼的,很淡,捧著?茶盞,毫無波動地講出?這話來,很容易就品出?點陰陽怪氣來,但那嬤嬤氣定神閑的,耷拉著?眼,很沉靜地給衛窈窈斟茶,對她說的話充耳不聞,從頭到尾隻?關注衛窈窈,定力很強。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什麽侍奉,監視還差不多,衛窈窈笑笑:“是呢,下個?月我和?阿娘要去上香,嬤嬤們也要陪著?一起去呢,到時候給宮中娘娘們求點平安符什麽的,瞧這辦差多用心呀。”


    梁和?灩瞥她一眼,一邊品茶,一邊品她話裏的陰陽怪氣。


    第59章


    衛窈窈喝過茶, 吃過點心?,也沒留多久,就走了?。


    臨走她探頭, 跟梁和灩通氣兒:“阿娘給兄長相?看親事呢,皇後娘娘與?太後娘娘也挑了?好多小娘子來?看, 比阿娘熱絡多了。”


    她注視著梁和灩, 目光炯炯,似乎是想從梁和灩的神情裏找到些還在乎衛期的破綻。然而梁和灩對這個事情實在?不太上心?,隻是胡亂猜著, 想著這次相?看親事的對象, 隻怕也逃不脫宗室女的出身。


    正兒八經的手段用不上的時候, 就難免要走點裙帶關係, 來?把兩?夥人綁得緊緊的。隻是…梁和灩擔憂地抬一抬眼, 注視著衛窈窈, 其實嫁過來一個女兒算什麽呢?不過是反手送一個人質去。若真正想要拿捏住衛家, 那麽該是奪去點什麽。


    “你的婚事呢?”


    梁和灩微微笑著, 輕聲?詢問。


    窈窈臉一下子漲紅了?, 哎呀一聲?:“我還小呢,相?看什麽?, 姐姐不要羞我了?……”


    說著,快步跑出去。


    梁和灩卻有點笑不出來?,她坐在?原地, 注視著窈窈的背影, 思緒紛雜。如今幾個皇子是陸續都有婚配了?,就算沒正兒八經成婚, 也都定下婚約了?,就隻有太子正妃的人選, 還懸而未決。


    她想得到?這一出,其餘人自然也想得到?。


    沒隔幾天,梁和灩就隱隱約約有聽聞,梁拂玉在?為窈窈相?看婚事了?,隻是她都聽說了?,宮裏人的會不知道嗎?果然,沒兩?天,她就聽聞皇後召了?窈窈單獨入宮,而太子也列座其間。


    彼時她正坐在?她剛剛修繕好的小食肆裏,和李臻緋正講著話?。


    李臻緋說這個事情的時候,神情戲謔嘲弄:“選誰不好,選衛家小娘子,真是個好人就算了?,還是要把人家與?太子配,不怕真把衛家人逼急了??”


    梁和灩撐著下巴,眉頭緊鎖。


    她是十足不想衛窈窈嫁到?皇宮的,尤其還是梁行謹那個爛胚子。衛家雖然縱橫朝堂多年,有些辦法,但若太子真要娶,又如何攔得住。


    李臻緋還另有其他一件事要講:“那位裴侯爺…哦,現在?該稱殿下了?,那位楚國大殿下,已經抵達楚國都城了?,我聽聞,前日楚國都城內,諸皇子比騎射,他可是出了?很大一番風頭呢。”


    梁和灩沒反應過來?他怎麽?忽然說起這個事情,抬了?抬眼皮,語氣?冷淡:“怎麽?,你想他了??”


    李臻緋笑得混不吝的,一副欠揍模樣,目光落在?她臉頰上,定定瞧著:“姐姐倒是不太在?意他。”


    說話?間,任霞光捧了?這一遭的新菜來?,是碗鴨花湯餅,湯濃味厚,卻又不顯油膩,在?這半冷不熱的天裏,滋補養胃,很適宜。


    梁和灩嚐了?兩?筷子,點點頭,大力誇讚:“任姐姐又精進了?。”


    任霞光微笑著抿一抿唇,跟她聊食肆重開的事情,李臻緋認真聽著,偶爾給兩?三條建議,他雖然年紀在?這裏麵最輕,但跑來?跑去做生意,這裏麵的彎彎道道是很明白的,講的話?也還算有見地,梁和灩也聽進去不少。


    她在?這裏有條不紊地經營食肆,日子過得閑散平常,無波無瀾,另一頭,裴行闕的日子卻實?在?不怎麽?太平。


    第60章


    轉眼就是春三月, 驚蟄早過,草木複蘇,蟲蛇驚動, 冬眠的野獸也都紛紛轉醒,楚地?多山地?、草場, 曆來有春狩的?舊俗, 這一年自然也不例外。


    周地?少馬匹,有也多是充公作戰馬,要到老?邁了, 才會?流到民間?, 做騎乘、拉車用。不然梁韶光一個最受寵愛的長公主, 也不會?因為得?了幾匹好馬, 就大張旗鼓地?擺一場馬球宴來炫耀。


    裴行闕一個質子, 更沒有什麽接觸好馬的機會?, 雖然尋常的?騎行不至於一竅不通, 但比之他那些個日常在馬場裏混跡的?弟弟妹妹們, 還是生疏拙劣。


    他早知道有這一次春狩, 故而也早早練習了騎射,進益很大, 但就算他再勤勉、再天賦驚人,月餘的?工夫,也難以和那些勤學苦練了十餘年的?作比較。眾人都曉得?這點, 有不報什麽期待的?, 自然也有等著看熱鬧的——大家都很體諒他,自認這位大殿下就算這一遭出了什麽醜, 也盡然可以理解。


    皇帝自然是先開弓,誰敢奪其風頭?眾人紛紛避讓, 等陛下射殺了一隻公鹿,紛紛吹捧過一陣“陛下雄姿矯健”雲雲後,才各自放開了縱馬開始追逐獵物。


    能在這樣地?方狩獵的?,不是權貴就是重?臣,都好麵子,若空手而歸,那實在說?不過去,因此?下麵的?人也都提前放了獵物在裏麵,還有暗中幫著趕獵物到主子馬下的?,力保誰也不叫落空。


    裴行闕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雖然這之前魏沉和魏皇後都已經跟他講過了大概,但紙上談兵,總是空泛。


    隻是他自幼時起就曆過許多場麵,也並沒有很犯怵,慢條斯理地?縱著馬,並不冒頭。


    但他不冒頭,有的?是人的?眼睛盯著他。


    這一位皇長子回國前,許多人虎視眈眈、百般阻攔——畢竟是嫡長子,當初又出為質子,背後還倚靠著煊赫的?魏家,若陛下真要以他為太子,禮法道義?上,都是挑不出許多錯的?。


    隻是真待他要回國,眾人又品出點不一樣的?意思。


    陛下與?皇後,待他似乎也太缺冷淡了,如今成年的?皇子裏,偏就他沒封王爵,皇後說?是思念他太過,因而迎他回國,可除了日常請安,母子倆私底下好像也很生疏,實在品不出什麽思念的?意味兒。


    因而眾人心裏都掂量著,忖度著對待這位殿下的?態度,一個個也都沒太熱絡,隻遠遠看著。


    “兄長?”


    裴行闕曉得?那些人如何打量他,他並不在意,隻是閑行,此?刻聽?見有人喚他,回頭看去。叫他的?是當初那個刺客口?口?聲聲講的?,他擋了“二殿下”的?路的?那個二殿下,他的?二弟裴行琢。


    他隻比裴行闕小幾個月,麵色卻比他紅潤得?多,笑起來的?時候眼神純淨,舉手投足間?,有衣食豐足、金羹玉饌滋養出的?驕矜氣度。細說?起來,他姿容其實不過尋常,唯一可以稱道的?,是他眼角眉梢,很有陛下的?影子。


    也因此?十?分得?寵。


    也是因為他和他的?母親,叫皇後怨憎裴行闕至今。


    裴行闕心裏清楚,但也沒遷怒到什麽人身上,看著他,隻是覺得?有點荒謬。和他隻差幾個月、百十?天的?人,就可以安然在父母膝下長大,衣食無憂。


    三月的?風偶爾還是涼,此?刻恰好有風,裴行闕恍惚覺得?,那長風穿過他胸口?拿到愈合多時的?傷口?,一直把?他心頭吹徹,至積雪三重?。


    “嗯。”


    他淡淡答應著,神情寡淡,他不覺得?是裴行琢要殺他,也沒有要和他烏眼雞一樣互相爭鬥的?意思,隻是拉住韁繩,漫不經心詢問:“做什麽?”


    裴行琢微笑,目光掠過他身後人馬上掛著的?獵物:“沒什麽,隻是見兄長一個人,過來打聲招呼——兄長收獲頗豐,好厲害。”


    其實他的?獵物遠勝於裴行闕,沉甸甸的?由兩個人提著,分別掛在馬上跟隨在他身後,引得?眾人側目。


    他稱讚的?語氣卻十?分真心,哪怕此?情此?景,也叫人忖度不出什麽陰陽怪氣的?意思:“前麵林深樹茂,野獸頗多,兄長若要再前行,千萬要小心。”


    裴行闕頷首,跟他道聲多謝。


    裴行琢露出很爽朗的?微笑:“兄長才上手騎射,隻怕還不嫻熟,我要往更深處,看看能不能打個黑瞎子回來,就先不和兄長同行了。”


    這話講得?就有點不是那個意思了,裴行闕臉色卻還是平靜:“我不精騎射,就不鋌而走險了,再逛幾圈,就回去,陪父皇一起等你的?黑瞎子了——二弟人與?馬俱驍勇,必然可以滿載而歸。”


    裴行琢臉色一僵。


    大話雖然如此?許出去,但單憑一個人,誰能獵個黑瞎子回來?如今山裏的?猛獸都是冬眠初醒,正是饑腸轆轆的?時候,因此?更見凶狠。故而圍獵之前,下麵的?人不止是趕了好些獵物進場,也大略摸排一遍,確定了沒有這些凶獸,不會?危及這些上位者的?性命才罷。


    但誰說?得?準呢。


    總有漏網之魚的?。


    裴行闕垂眼。


    他並沒準備深入叢林,沿著淺層林木走了兩圈便準備離開的?,隻是那低矮草木間?忽然傳來幾聲動靜,惹得?他的?馬長嘶一聲,躍躍欲試地?要跟上去。裴行闕勒住韁繩,沒準備往裏繼續,但這馬和他並不太熟識,性情也很不馴,從前又跟著馴馬師打過幾回馬球,不須主人號令,就能逐獵物而動,裴行闕雖然攔下它動作,但這畜生還是不管不顧地?往更深處跑去。


    身後長隨自然也跟隨,裴行闕皺起眉頭,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抬手按住箭筒裏的?羽箭,預先抽出一支,搭在弦上。


    這羽箭雖然鋒利,但若遇上黑瞎子那樣皮糙肉厚的?猛獸,一擊即中的?可能性即小,就算射中了,更大的?可能也隻是蹭傷一點獵物的?皮肉,很難有什麽實質性的?損傷,反而會?激怒獵物,逼得?它們反撲。


    裴行闕凝神觀察著四周,身後長隨好奇地?開口?:“殿下覺得?這個二殿下,是不是當初……”


    他是想問,裴行琢是否就是當時派人刺殺他的?那個。


    手指敲在弓箭上,裴行闕微微眯起眼,注視著那草叢裏的?動靜,是一隻野兔,還小得?可憐,比個馬球也大不了多少,他手上類似的?獵物也不少,鬆了弓:“原本覺得?不是,和他聊過兩回,有點猶豫了。他看著……”


    到底是血脈相連的?弟弟,裴行闕試圖尋找一個委婉的?詞出來,半晌,他平鋪直敘地?開口?:“他看著不太聰明,像是調/教得?出那樣手下、做得?出那樣事情的?人。”


    他樣子認真,神情卻略顯散漫,顯然是一句玩笑話。


    那就是不覺得?裴行琢是派刺客的?那個了,那會?是誰?


    長隨正想著這事情,裴行闕已經拉住馬,要往回走了,孰料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長嘯,一時之間?,鳥獸俱散,山野間?一片死寂,隻聞風吹葉片簌簌作響的?聲音。


    裴行闕皺起眉頭。


    裴行琢找沒找到黑瞎子不清楚,他遇上條花大蟲倒是實打實的?了。


    這樣的?獵場裏,原本不該出現這樣凶惡的?東西。


    他的?馬,原本也不該這樣不聽?話。


    已經鬆開的?弓被重?新拉滿,他看著草木掩映之間?,影影綽綽出現的?影子,沒回頭,叫了他長隨一聲:“把?咱們的?獵物取下來,扔過去。”


    “什麽?”


    “不然你去喂老?虎?”


    裴行闕語氣平淡,目光死死注視著前方。此?時已聞獸聲,更不該回頭,不然冷不丁,就會?被撲上來的?猛虎從背後咬斷咽喉,或是撕扯下半個臂膀。


    而他的?長隨也終於反應過來,胡亂扯下鉤子上掛著的?幾隻野兔,拎在手裏。


    林木瀟瀟,兩個人身下的?馬同時長嘶一聲。


    葳蕤春葉之間?,一隻前爪按地?的?猛虎隱約露出身形,正蓄勢待發,準備撲向裴行闕和他長隨。


    “扔出去。”


    裴行闕語氣平靜,手裏弓抬著,靜靜瞄向發聲的?方向。


    一隻野兔很快被扔向那老?虎的?方向,活動的?獵物很容易引起猛獸的?注意,那野兔還沒落地?,就已經被驟然撲起的?猛虎按在爪下。


    沒有了林木的?遮掩,那隻老?虎顯露出全?部的?身形。


    身形有近兩人長,肥壯至極,嘴張開的?時候,能把?那野兔一整個吞下。


    裴行闕的?獵物並不多,很快就都扔給了那老?虎,但這點子量,顯然是杯水車薪,那老?虎前爪抓地?,凝視兩個人的?目光危險至極。


    他的?長隨早已抖成篩子,身下的?馬也不安地?蹬著前蹄,發出斷續的?嘶聲,並不斷往後撤著步子。裴行闕的?重?心與?瞄準的?位置不斷變化,這讓他很難準確地?拉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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