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收歇殆盡,而暴雨依舊傾盆。策馬往城外路,半道上,夏言風越來越覺得氣氛不對。大街小巷,但凡路過之後,全都空無一人,莫說民宅,連鬧市區的商業城也都是一片死寂。即使是在雨天,也不該如此吧?


    遠處,馬蹄聲零零碎碎,仿佛近在耳旁,卻又相隔遙遠。夏言風無心再去顧慮,現在他們唯一要想的,就是如何盡快衝出城去。出了城,平原曠野,袁軍就再難追上,而困在城中,那麽他們便是甕中之鱉,等雨一停,傷兵滿營的寥寥數人麵對全城戒嚴的態勢,遲早都會被擒。


    馬不停蹄,迫近城門,撲麵而來的卻是一陣肅殺的氣息。轉角處,夢魚勒住馬,轉向夏言風,神情一臉的凝重:“前方……好像傳來了森嚴氣息……不能再前進了。”


    “殺機重重啊,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夏言風冷然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衝吧!”


    一聲令下,孤零零的幾騎人馬就徑直衝出了道口。在他們麵前,一整列森然林立地騎士,身披著暗金色的戰盔,刀槍森布,嚴陣以待已有多時,然而那熏天的殺氣卻僅僅來自於領頭的那個紫金戰袍加身的男人!


    迎麵而來的霸氣,絲毫不輸袁晨,夏言風頓時感受到了巨大了壓力。雙方不成比例的人馬,疲累不堪的零星旁從,這一次,麵對那以逸待勞的數百名精銳騎士,夏言風猶豫了,就連他自己,也都沒了必勝的把握。


    率領騎士們的男子,長得不算是高大宏偉,甚至麵相還有些猥瑣,一撇小胡子,一對劍眉,眯著一對小眼,幾乎成縫,光看表麵,沒有絲毫的霸氣可言。然而,饒是這般猥瑣模樣,卻依然在那淡淡的邪氣中隱約透著一絲不太明顯的帝王之感。那可以說是竭盡第六感感應之能,都無法完全捉摸透的神秘。


    “夏先生,久仰大名啊。”他不懷好意的大笑而起,其聲音極盡尖酸刻薄,“本王聽紀乘雲說了你在多朗安城做的好事,居然能跟傳說英雄達蘭多互角,可真是了不起呐。”


    “不敢當。敢問閣下,又是何方神聖?”不卑不亢地回應間,夏言風已大致猜測此人的身份。


    “哈哈哈,我就是仲國當今聖上袁晨的弟弟,我名袁夜!”


    “果然是你。”夏言風目光如炬,“你是想拿下我們去給誰請功?尊敬的王爺,您才是老大啊!”


    “嗬嗬嗬,夏先生不愧是人中之龍,說起話來都含沙射影。”袁夜笑道,“不錯,我才是皇帝!夏先生今日所為,可真給我推風助浪,幫了本王好大的忙啊。”


    “所以,你應該覺得很高興才對,難道你打算恩將仇報,將我們全都拿下?不,此舉乃大丈夫所不為,王爺若想君臨天下,就必須得有這般氣度,天下人才肯服從你的號令啊。”嘴角上揚,夏言風的語氣略顯嘲諷,“但若是王爺執意要這麽做,夏某也隻好乖乖認命了。”


    “哈哈哈哈……夏先生,不是本王想阻攔你,隻是夏先生知道本王的事太多了。”袁夜道,“所以,本王擔心你們出了城以後到處亂說,會對本王不利,所以,本王隻好……”


    說到這裏,夢魚和典勒全都握緊兵器,突上前來,生怕袁夜突然攻擊,便護在了夏言風兩側。


    夏言風笑了笑,表情凝滯的瞬間,手心裏卻已在感應雷元素的存在了。這個袁夜,絕對不是省油的燈,戰鬥力不在他哥哥之下,要真打起來,正常狀態下的自己還真很難拿下。


    然而,老天爺卻隻幫了夏言風一半,另一半,卻要夏言風自己去爭取。如今城門封堵,他插翅難逃,而他不見得還能去指望哪路神秘人物給他們來一次群體傳送吧?


    試著感應了一下,夏言風皺緊了眉頭。不行啊!空氣裏,隻剩下這點雷元素了麽?


    大雨依舊傾盆,淋得眾人滿身,而夏言風卻顯得倍加失落。失去了天雷的支持,他又恢複成了原本的那點法力,原本滿身都是雷電,怎麽放也放不過,宛如雷神降世,想電死多少人就電死多少人,然而此刻,他卻隻能硬生生地從精神之海中擠出那麽些法力來,在天雷停歇的那一瞬間,他滿身的雷元素都已被抽之一空了。


    “沒辦法了……既然王爺無情,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夏言風咬著牙,硬著頭皮發出了命令,明知隊友們多半活不成,但他還是義無反顧,今日,他必須衝出去,除非將他擊倒,否則,就是他擊倒對方!


    “隊長,太勉強了……”典勒抖擻了幾下,“但我們不懼這些,我們是真正的勇士啊!”


    飛鷹隊員們,一個個也都麵無懼色,他們隨時都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他們盡管個個皆已身心疲憊,且各自身上都掛過彩,但他們誰都沒有表現出一絲疲軟之態,因為他們是飛鷹隊。


    槍身緊攢,金芒忽現,殺氣外露間,夢魚微微策馬向前動了一動。這一細微的動作,卻逃不過夏言風的眼睛,夏言風連忙一怔,伸手拉住了她的後肩:“夢魚姐姐,你做什麽?”


    此舉是要衝突上前去拚命,但夏言風卻不同意讓夢魚率先出擊。然而夢魚卻麵不改色地看著夏言風道:“言風,隻要你能活,姐姐願意去跟他們同歸於盡。”


    “別傻了,你就算戰死,也毫無意義。而且……我已經不想再看到重要的夥伴繼續為我犧牲了,這樣不值得……”夏言風歎了口氣,雙眸在冷雨的衝刷下,越發濕潤起來,卻不知雨和淚已在此間交織共鳴,他呢喃著聲,此時,夏言風已不再像自己,“姐姐,聽我的……不要去做無謂的犧牲,我們還有上乘的計策可以使。”


    “言風……”夢魚的聲音壓得很輕很輕,而她卻道出了一個冒險的計策,“等等你去跟袁夜談判,我在你身後偷偷蓄力,趁他注意力分散,我衝上去,一槍刺死他!”


    夏言風猶豫了幾秒,最終決然搖頭:“不,這個計劃,一旦失敗,我根本來不及救你。”


    “言風……我……”夢魚支吾著,終於還是開了口,“我願為你而死,所以……”


    “夢魚姐姐,要是你死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你若死了,古星塵怎麽辦?他如果達成約定,修成正果後重返故裏,而你食言,卻先他而去,你有考慮過他的感受麽?”夏言風正色道,“所以,沒有本隊長的命令,你就必須給我活著,除非連我自己也死了!”


    夢魚頓住了,但她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悸動。關於古星塵的那些點點滴滴,她已然將其拋之腦後,在她的心中,如今隻裝著一個人,那就是他們的夏言風隊長!


    沒錯,夢回過去,夏言風已不似從前,而她也在百般的磨礪中,練就就鋼鐵般的韌性。古星塵能提供他庇護自己的港灣,而夏言風才是那個與自己共同成長的人啊!


    愛情使人疲軟,而親情卻能給人溫馨,夢魚所需要的不是纏綿的小愛,她已經看透了一切,即使沒有愛情,她也不會放棄信仰的執念,因為夏言風還活著!


    對,隻要夏言風還活著,夢魚的心中就會為之奮鬥不息的理想,她的靈魂就不會再迷惘了!


    想到這裏,夢魚毅然衝夏言風點著頭:“嗯,一切就遵照言風的意思來。”


    於是,夏言風幹脆跳下馬來,就這麽一步步向前,連走了五大步,孤零零地一個人,立在了兩陣之間,衝著袁夜高聲呼喊:“王爺,有什麽都衝我一個人來,請讓我的部下們都出城吧。”


    “隊長!”典勒一聲驚呼,心神提起。莫非……夏言風是想犧牲自己嗎?那可不行啊!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全隊上下,還有城外的一千黑雲騎士,他們拚死拚活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救他夏言風隊長出來啊!夏言風要是一死了之,那大夥兒不全都白白犧牲了麽?不可以!


    想到這裏,典勒用眼神示意了夢魚一下,他們已經做好衝殺過去的心理準備了。


    “哎呦,那可不行,你也是本王計劃中的一部分,你的部下不能走,因為你們是一起的。”袁夜道,“你們負隅頑抗也沒用,雖然郭野望已經替我做好了一切,萬事俱備,如今你連東風都給本王招來了,但本王即使破壞原先的計劃,也不是不可以呀。”


    “你要我做什麽?隻要能放過我的部下們,你提出什麽條件,我都可以考慮!”夏言風即使是委曲求全,也還是拿出了十足的氣勢。


    袁夜將雙眼眯成了一條線,直笑了起來:“嗬嗬嗬,夏先生如果肯留在本王身邊,助本王一臂之力,那麽你就是本王的亞父,等本王正式奪得了大位,就由你出任丞相一職。”


    “丞相之位,夏某愧不敢當,畢竟奪位首功,當屬郭野望大人。”夏言風道,“隻是,我若是投身於王爺,王爺肯放過我的部下們嗎?”


    “那是當然。”袁夜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他合著就是要在這裏等夏言風,不過縱使要他全殲夏言風等人,他也是萬萬不肯幹的,早聽紀乘雲說,夏言風有歸順自己的意思,如今看來,著實不假,於是,他便洋洋得意地衝著騎士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讓開一條路,讓夢魚等人離開,他可不會做那種撿芝麻丟西瓜的蠢事。


    “不愧是王爺,您沒有食言。”就這樣,夏言風麵無表情地朝著袁夜走了過去。


    夏言風並非懼戰,也絕不是害怕,隻是他不願意再看到自己最信賴的一批夥伴為自己而犧牲,更何況,他原本就有臥底仲國,挑起袁氏內亂的心思,如今有郭野望這種人在,還不是正合了他的胃口?隻要博取了袁夜的信任,那麽仲國的命運,便掌握在了他的鼓掌之間了。


    “隊長……”


    “言風……”


    夢魚、典勒以及飛鷹隊員們,全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著他。夢魚還不願相信夏言風會是這等苟且降敵之人,立刻朝對方陣營大喊起來:“言風!快回來!言風!我們就算是死,也一定會保護言風的!”


    “夏言風隊長!自從你與典某切磋的那一日,典某就堅信自己沒有看錯人,可是……你投降又是何意?典某不明白!隊長,我們還能戰鬥啊!”典勒撕裂般地狂吼,他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風雨搖曳中,一切情形,皆已不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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