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傳送門隻有夏言風一人能看見,而這扇門,就好比夏言風的內心之門,那道唯我獨尊的自我之門,就好像他從來不承認自己為別人而活過,在他內心深處,永遠隻能裝下自己,可這本也無錯,利己之心人人皆有,沒有人天生就有義務為別人而犧牲。


    雖然夏言風那顆自我的心早已動搖,也在危難時刻為身邊的人著想過,但如今就算他留下來也不會挽救什麽,放棄唯一能夠生存下來的特權,他真的就能問心無愧嗎?


    誠然,夏言風所肩負著一些被人強加於身的使命,他就算死活不接受也隻能跟著既定的路線走,他的前進道路上注定會有這些腥風血雨,他的腳下也注定會踩滿屍體。他從不會掛懷什麽約定,自己的生命難道不是比一切都重要嗎?要是他死在這裏,是否就對得起誰呢?不,他不用對得起任何人,該如何做選擇,都是他個人的自由,誰也無法幹涉。


    從理性上講,夏言風應該留得性命,就算失去一切,想要複仇,但如果死了,再崇高的理想也將化為烏有,隻有三秒的時間可以逃出生天,他不能猶豫!而且法尼爾的存在還會威脅到人間,要是他倒在這裏,那麽很快,他留在人間的親朋好友還有水仙,都將成為黑暗的陪葬品。然而,不知是頭腦發熱還是執念太過根深蒂固,他就是不信邪,就是要阻止慘劇繼續上演,他就是不想讓這些人死去!他就是要逆天!


    終於,夏言風還是做出了一個最不利於自己的決定。


    “你聽著!我不會認命,什麽宿命,全都是狗屁不通的胡扯!”精神之海中,靈魂之火越燒越旺,夏言風盛氣淩人地大喝道,“天若反我,我便破天!什麽無法更改的可笑天命?嗬嗬,你難道不知道,我夏言風就是喜歡做那些逆天改命的事嗎?”


    “言風!”那女聲似乎恨鐵不成鋼,“你竟然……還是要做出那樣愚蠢的決定嗎?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硬闖,你也看到那些即將占據人界領域的群魔亂鬼了吧?他們隻會源源不絕,無止境地出現,你連那些雜碎都打不贏,又何苦留下來等死?”


    “我的死活,跟你有何幹?”夏言風不禁心生疑竇,“你何必要為我單獨開後門?這麽做對你根本沒有意義啊。”


    “你懂什麽!”那個女聲因為過於激動而驟然失態,嬌聲賭氣般罵了起來,舒心的柔聲已完全變調,“夏言風!我告訴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這個蠢貨!你這個呆子!瘋子!對我來說,你活著就有意義!我不走,我推你走!”


    “夠了!別發大小姐脾氣了!”夏言風雖然震驚,卻也沒好氣地回敬道,“在你眼中最重要的東西,可能在我心中一文不值,別拿你的價值觀強加於我。”


    “言風!保存性命是第一原則,對任何人來說,生命都是無價的!”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死?”夏言風狂熱質問,“就算我留下來生還的概率是百分之零,我也要給它加上一!命運是靠自己的雙手去把握,這就是我的原則!”


    “你……”她似乎被夏言風的淩然氣勢給驚呆,一時竟無言相對。


    “你說這裏是地獄,那我情願在地獄中接受考驗。而真正目光短淺,愚昧無知的人是你才對。我看到了千千萬萬步之後,屬於我無限輝煌的未來之路,而你隻看到了眼前的險惡,殊不知留下魔王,即便我去了人間也得不到長久的安逸。”夏言風義正詞嚴,“所以,擺在我眼前的,隻有打倒法尼爾這一條路!你覺得我不可能做到,而我,就是喜歡做常理不可能做到的事啊。”


    “唉……”一聲淒涼落寞的輕歎,將她內心無法掩飾的孤單展現無遺。


    夏言風在精神之海中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激進的言辭觸傷了這個神秘女子的心,在他看來,對方確實是一個單純且對自己一番好意的人,他不該把話說得這麽死。


    “不管你是誰,你要救出言風的好意,言風心領了,但請恕言風失陪。”夏言風最後用淡淡的言語辭別了對方,脫出精神之海回歸了現實。


    看著呈現在他麵前的傳送門,夏言風毅然對之抬起了手,口中默念:“雷霆,脈衝……”


    悠揚的雷電脫手衝出,被雷霆擊中後的傳送門,就這麽在半空中漸漸變得模糊,進而消散匿跡,氣息無存。至此,他徹底斷送了自己唯一的退路,破釜沉舟之念全都聚攏在心頭。


    “真拿他沒辦法……”那個“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無奈,她失落,難道她在夏言風心裏的位置,就注定比不上這些夥伴麽?不!夏言風是她的,她就誓要下狠手去爭取。她是自私的人,又或許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也許每一個分享夏言風之愛的人,都是她的敵人,但如果對這些人下手會讓夏言風失去快樂,那這麽做也是沒有意義的,她到底該怎麽做呢?


    她陷入迷惘,漸漸淡去,不再觀察夏言風,不知是心冷還是覺得無謂。而夏言風做出這樣的選擇,不光是他不信邪和在乎兄弟們,更在於他念念不忘地掛懷著甄薇傳音給他的那番話,以及先前那個來路不明的“青兒”所傳達給他的訊息。


    “言風?”夢魚走了上去,一臉的疑惑,“你剛才在攻擊什麽?”


    “啊……沒有啦……”夏言風搖搖頭,然後大步流星地便朝黑暗籠罩的戰場奔了過去。


    “言風!”夢魚斷然就要喝住他,因為夢魚也看得出夏言風想要去做什麽。


    “夢魚姐……”夏言風沒有回頭,隻是稍稍將側臉偏過,“我……會贏……”


    “可是……”夢魚欲言又止。陰風中,氣氛充滿了悲壯,她的鼻子酸酸的,卻哭不出來。


    “姐姐……我不是說過嗎?有我在的地方,就不會讓你死去!所以,我會贏的!一定會贏的!我會把郭星他們救下來,然後與兄弟們一起,打贏那個惡魔!”夏言風說得斬釘截鐵,他的側臉浮現出十足的自信,就仿若天下已盡作他的囊中之物了。


    不能放著兄弟不管,也要守護夢魚的生命,更要履行與甄薇相見的誓約,夏言風必須要戰鬥。而當夢魚目視著夏言風堅定遠去的背影,她不僅沒有落淚,反而笑了,笑得卻是無比蒼涼。


    “你不甘心?”露希釋然的聲音從後響起,“隨隊長去吧,夢魚。”


    “露希……”夢魚看著她的表情,內心的情緒依舊起伏不平。


    “呼……雖然我先前一直都在說些‘不可能打贏’之類的喪氣話,但到了這種時候,我還真不得不承認隊長這個人的魅力呢。”露希笑了起來,“雖然不確定……但隊長他……關鍵時候,也許還真能創造出什麽天大的奇跡來呢……”


    法尼爾的魔劍已朝郭星以及魯諾、夏侯剛、呂子奇、太史俊飛這些人所在的方向揮動過來,幸存的幾人都沒有逃跑,本來還拿著“聖光治愈”效果的魔法卡片準備給需要的人療傷的呂子奇也停下了舉卡的動作。根本沒必要逃了,當法尼爾揚言要送他們上路之時,他們被碎屍萬段的命運已經被注定了。


    “冰結,霜凍之牆!”窮途末路的郭星,哪怕看不到生機,他也堅持不肯放棄抵抗,大喊著就召出了霜凍之牆來阻擋攻勢。


    然而,霜凍之牆在剛出現的那一瞬間便在黑暗氣息的衝擊下碎成了冰渣,郭星的氣息被陰風震退,他默然感到蒼涼而無助:“隻能……到此為止了嗎?”


    “喲?”突然,法尼爾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郭星他們下意識地摸摸頭頸,萬幸腦袋還在。


    猛然間,一個全身都裹著蒼藍色雷電的身影衝了出去,撞進了煞氣逼人的黑霧,群雷化龍並起,奇跡般地將法尼爾頂退了三步遠!隨後,那雷電光影漸漸有種接不上氣的感覺,迅速與對方拉開了大段的距離,以避免被黑暗侵蝕到**。


    雷光散去,那個並不算偉岸身影正傲然挺立著,他用手捂住了左肩,嘴角還淌著血。硬生生用單純的雷元素撞開法尼爾,這絕不是件輕鬆的事,他因此受了內傷,如果晚一步退出黑暗的重圍,他的五髒六腑可能就要炸掉了,但他還是朝著郭星咧著嘴輕笑起來。


    “五弟?”郭星不知是驚喜還是無奈,“你……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怎麽行呢?”夏言風朝他發出淒然苦笑。


    “五弟……你瘋了嗎?不是讓你快走嗎?你也應該明白,與魔王天淵般的差距,是不可能逾越的,你來了也是送死啊!”郭星急了起來。


    “嗬嗬,大哥,五弟可不允許你就這麽死在重逢之日啊。”夏言風還故作輕鬆。


    “五弟,許久不見,你比以前還要蠢了嗎?”夏侯剛搖著頭,無奈地抱怨起來,“你來了也隻是送死,就算為我們陪葬,兄弟們也沒有誰會高興啊。”


    “是啊,五哥,快逃吧!我們火力如此強大的隊伍,連拖時間也做不到,對方就是吹口氣也能讓你喪命的!”連呂子奇也是心急火燎地提醒。


    “嗬……嗬嗬……嗬嗬嗬嗬……”黑暗與血色交融來襲,夏言風卻沒有因心口的沉重而趴下,反倒是極盡張揚地放聲大笑,“是這樣嗎?也許結局這會如此吧。”


    他的笑聲很幹脆,幹脆到郭星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似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為什麽?我算準你不會來的,你不會是在乎我們到寧可把自己的命也搭進來的那種人啊!為什麽!”


    “為什麽?”夏言風笑意盎然地凝視著郭星,開口間意味深長“因為……我們是兄弟啊……”


    郭星隻覺得心口“咚”的一聲響。兄弟麽?當然不能見死不救啊。隻是現在怎麽做都於事無補了,剛才那一下,夏言風也該傷得不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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