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樂明嘉如約在此等候,見夏言風神色凝重地向他走來,他也不由得猜出了些什麽,但他還不急著詢問,而是先禮貌地迎上前去,恭謙地施了一禮:“威廉大人,一路步行勞頓了吧?需要叫馬車來嗎?”


    “多謝關心,但是不必了,修煉過的人,多走兩步路還不至於累趴下。”夏言風淡然揮揮手,然後悶聲就進了城,樂明嘉緊緊跟隨而來。


    “威廉大人,您是遇上什麽事情了吧?”樂明嘉斜臉追身,露出會意的眼神。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了。”夏言風不想說出上官影的存在,那個追蹤樂明嘉和李非文的家夥,不是那兩個菜鳥應該去解除的角色。


    “那麽……威廉大人,那件很重要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了吧?”


    “別急,等去我府上再單獨說吧。”夏言風說著,謹慎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附近並無太多人煙,但還是免不了受控與幕後黑手的監視。


    夏言風盡量挑人煙稀少的路段走,不惜多繞了幾圈路,半途還煞有介事地讓樂明嘉單獨走大路在原先的王爺府門前會合。而這麽做,並不是毫無意義,因為城內肯定潛伏著細作,無論細作隸屬何方諸侯,必定都不存好意。


    就在另一邊,那片未知的荒蕪地帶,整片天空都凝固著陰沉沉的暗血色。淒風殘碎,侵蝕身軀,黑暗的氣息有如照著鍋子的鍋蓋一般,全方位地籠罩在這片區域之中。


    “殺不了你,我如何跟主公交差?你今天非死不可!”血霧縈繞其身,噬血的氣息卻在淡金色的光粒中仿佛正慢慢被蒸發掉了似的,紅麵長須,眼神凶惡的那名大漢,滿身的煞氣也正因為他內心的動搖而漸漸失去了可怖的感覺。


    氣勢伴隨黑暗深處令人膽駭的恐怖威壓,漆黑的戰衣、猙獰的麵目、血紅的雙目、雄渾暴突的肌肉,殺氣無可阻擋。紅麵大漢的一切都是凶悍可怕的,然而背對著他的男子卻是一副淡定自若,波瀾不驚的神情,黑暗仿若不存在似的。


    “關先生,你又是何苦呢?試了那麽多遍,也該歇會兒了吧?”他輕笑著,麵色似乎顯得無比平靜而深沉,其外貌並不出眾,話音也並不響亮,但就是有一種絲毫不輸人的氣勢低調地蘊藏在隱隱的氣息外露間。


    他的長相確實平凡無奇,甚至有些慈眉善目,表麵上看,他缺乏了王者最該具有的霸氣,然而,他的氣場和定力都完全不落人下,甚至蓋過了席卷他的血與暗之圍,這副模樣,看起來倒是頗具紳士君子之風。隻是,他雖然不張揚,但他真的就沒有梟雄般的霸氣了嗎?


    “劉玄青,你不過才在天國大陸修煉了一點點,始終都沒有逃過關某的追殺。若非前世之魂的庇佑,你早已命歸黃泉了!”血色長刃鬼龍斬月架在劉玄青的脖子上,他狂妄地呼吼,然而刀刃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遲遲都斬不下去。


    “關雲,夠了吧?雖然我也感覺莫名其妙,但有前世之魂護佑還不夠嗎?我也早就感覺出我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我的身體裏充滿了未知的能量。”劉玄青笑了起來,“我覺得我能很好地駕馭這份力量,因為我的先祖確實是做過的皇帝的,而也許我的前世真的是那位賣草鞋的皇叔呢?所以說,讓我納命來是不可能的。”


    “精神之海激發了你的潛意識能量,想不到還真讓你變得這般棘手啊。”關雲唏噓著涼氣,他的手臂受到神秘魔力的影響,就像被黏在空氣中似的,根本揮動不了分毫,不可一世的他,如今卻捏著一把‘超魔器’而毫無用武之地。


    “了解到天國大陸的常識之後,我確實也覺得我的起步點太高,對於全天下的轉職戰士都是不公平的,因為我的能力與生俱來,而且是有針對性的。”劉玄青道,“當然,天賦隻能算實力的一小部分,想要成為強者,關鍵還得靠我自身的修煉,畢竟光吃天賦不肯勤學苦練,即使擁有天下無敵的實力也不可能長久的。”


    “你很喜歡說教是吧?”關雲森冷一笑,“如果殺不了你,關某也不便回去,既然主公布置了任務,那我隻好盯到你死了。”


    “你還不明白嗎?”劉玄青氣場一揚,關雲的身軀直往後仰,連人帶刀都急退了好一陣。


    關雲神情錯愕地直盯著他,當他轉過身去,麵向關雲時,似曾相識的錯覺令關雲神色陡變:“你……劉玄青……你想殺了我嗎?關某奉陪到底!”


    “你為何非要做到這個份上?你的主公隻是在利用你,從未用一顆仁心來對待過你。”劉玄青還是以那般略帶聖潔的目光看著他。


    關雲憤而怒吼:“不!你不懂!主公對關某有再生之恩,關某豈能不竭力報效之?”


    “看來你還知曉‘恩義’二字嘛,不過今日,也得做個了斷了。”劉玄青的聲音,平和之中終於透散出殺氣來,“我本不想來到這個世界,我想回到人間,帶著一顆平常心去做人,可是想不到天國大陸有著比做凡人有意思無數倍的事,而這也是你讓我明白的。”


    “你想怎麽做?從關某開始開起嗎?嗬嗬,以你這麽短淺的修為,豈能殺掉我這個從煉獄歸還人世的惡魔啊!”關雲有恃無恐,身上血一般的肌肉帶動著撕裂之響狂作。


    劉玄青緩緩地踏出了一步,嘴角泛動著充滿親和力的笑容,對於關雲,他並未有過敵意:“我可從來沒有要殺你的意思。我殺掉你一個,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充滿怨念的惡鬼纏上我,想要消除黑暗,就必須用一顆真誠的心來感化黑暗,而不是一味的殺戮。”


    “少給我鬼扯!”關雲不耐煩地狂怒嘶吼。


    “你糾纏了我多少次,我都有機會殺你,但我卻一連放走了你七次,你知道我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嗎?”劉玄青一路靠近來的臉龐上,洋溢著溫和的笑容,“我是為了救你,把你從黑暗的牢籠中救出來。我記得我的前世,而受縛於黑暗的你好像反倒忘記了你另一重靈魂,它在呼喚著有如迷途羔羊的你啊。”


    關雲的心靈如沐春風,但他強烈地在心中提醒自己,絕不能受這個人的言語蠱惑!他橫起鬼龍斬月,狂吼著一刀劈去,然而刀鋒被一道無形的氣場頂住,停滯於對方的額頭前。


    “我的心中……隻有魔……我不可能跟你一樣……”關雲咬牙切齒,怨氣卻已消褪了很多。


    “你的本性並非如此,我想應該給你一些時間。擁有蠻橫的力量,並不是真正的強大,你需要一顆心,而我想,我能將我的心暫借給你,我隻想讓你明白,擁有一顆仁心是多麽重要,它能取得很多力量所取不來的東西。”劉玄青依然是滿口的大道理。


    “不!不可能!什麽仁心,我根本不需要!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總有無形的力量壓製著我的精神!我每次都下不了殺手,這是為什麽!”關雲的嘶吼聲越發糾結。


    “不是我阻止了你,是你的另一個靈魂阻止了你。”劉玄青笑道,“你不領悟也沒關係,論及前世,你應該叫我一聲‘大哥’呢。關雲,或者應該叫你關羽關雲長,在後世人口中代代流傳的義之化身,你不該如此令我失望吧?阻止你的那個靈魂,想必就是那位關羽先生了,二弟怎麽能殺死大哥呢?這可有悖你‘義’字當頭的原則啊。”


    關雲已徹底木然,黑暗氣息大幅度地減弱,他隻能任由劉玄青說教而久久無法回神。


    “也許我的超凡能力隻對你有效吧?我試過的,對那些怪物絲毫不起作用,而我的‘雌雄雙股劍’似乎也是如此。”劉玄青說著氣息上翻,胸中屏住一口氣,魔法元素開始奔流於掌間。


    他本不懂魔法,他不過是通過精神力幻化兵器,那隻是連等級高一點的轉職戰士都能粗略熟記的淺顯要訣。然而這股氣場,在關雲眼裏,卻比神明降世還要來得誇張!


    劃破天空的血暗,柔和的光輝有如天使降臨,劉玄青的雙掌之間,浮現出兩柄不短不長的劍,那正是算得上半截神器的“雌雄雙股劍”,其中一柄呈現藍色,光暈輕柔,另一把則為紅色,如血一般,但並無邪氣叢生。


    “關雲,從初見時到現在,每一次,你身上的邪氣都在減少,你說話的聲音也由金屬般的沙啞而漸漸變得越來越像個人類了。”劉玄青打量著他手裏的雙劍,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從未覺得這樣的能力會對我有多大的幫助,我不會妄想一步登天,但隻要能拯救你,哪怕我廢掉這個‘雞肋’的能力也無所謂。”


    “你……你想幹什麽……”關雲如同受驚的野獸般,腳步一點點地向後移去,而頭頂的天空,此刻也在劍光的閃耀下,漸漸蕩去了不少的陰霾。


    “我說我會做個了斷的,但了斷的方式卻並非決鬥。”劉玄青呼了口氣,他的左手高高地舉起了雌雄劍中藍色的那把劍,“我要喚醒你,我要教會你,擁有一顆仁德的心,比什麽都重要。你是否要相信我說的,這不重要,你完全否認也毫無關係,因為我……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麽,無論前世今生,我都信奉一句話,‘人心高於一切’!”


    藍光驚起奔雷,瘋狂流竄於天地間,湧動起的未知能量流,緊緊地將心智已動搖到垮台邊緣的關雲包圍了起來,這一刻,光耀天際,邪氣已然盡數退散!


    由於關雲靈魂的麻木,使得手中鬼龍斬月這柄原本不弱於‘暗冥聚魂’的超魔器失去了本該發揮出的絕強效力。掌控者無心駕馭,再厲害的武器也隻是一堆廢鐵而已。


    伴隨著劉玄青高舉仁劍的動作,一道道淺藍色的衝擊波化作波浪的形狀,不斷地湧向關雲的身軀,關雲所感受到的並不是令他苦不堪言的身心衝擊,反倒是無比舒心,在為其撥正靈魂,驅散邪氣的光輝之力,比之聖騎士的光輝,少去了抹殺黑暗的威嚴,增添了幾分親近心靈的平柔。一點點的冷靜,一點點的舒暢,靈魂沐浴在心海,心靈釋放掉戾氣!


    漸漸的,關雲就像徹底變了個人似的,他很快就失去了戰念,淨化後升華的靈魂,好像已經能夠不再受黑暗力量的擺布了。隻是他分明就是從煉獄中被放出來的惡魔,究竟是何等聖潔的力量能讓他的靈魂變得天朗水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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