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明嘉從步入夏言風府邸的那一刻,就感覺到這座大宅都散發出一股別樣的隱形氣場,這股氣場集中在地麵,好似地下的靈氣在暗流著守衛這座曾經的“王爺府”。可能這是由於此宅是曾經袁夜的住所,留下些帝王之氣應該是再正常不過了吧?


    夏言風帶著樂明嘉,一路向著書房走去,令樂明嘉感到驚奇的是,這偌大的府邸,竟連半個仆人也沒有,安靜得就像墓地一般。越往裏走,寒意就越重,空靈感也隨之占據腦海。


    穿過廳堂和一處古典歐式的回廊,再進入書房,樂明嘉一路看來,無論是環境還是府邸內部的陳設和格調,冷色調為主的背景下,除了突出“幽”這個字外,就隻能用“幹淨”這個詞來形容了,甚至可以說,幹淨到幾乎一塵不染,無論任何一處光照的角落都淨白如新,金銀之器更是鋥亮耀目,簡直可以說,這種幹淨程度幾乎有些不合常理的過分。


    金樽雙杯,擺於桌兩麵,夏言風親自拿來拿了酒為樂明嘉倒上。樂明嘉連忙把住了夏言風操壺的手:“威廉大人萬萬不可,這種事,為什麽不交給下人來呢?”


    夏言風笑著推開了他的手:“你是客人,我是主人,主人為客人倒酒再正常不過了吧?”


    “可是……”樂明嘉幹脆道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夏先生,難道您的府上,就沒有半個下人麽?那又是誰把這裏打掃得這般整潔呢?”


    書房裏,就連天花板上都看不見半點灰塵,書櫃裏的書籍還有周遭桌櫃上擺放的物品和裝飾品,也全都整整齊齊地陳列著。那種極具規則,千篇一律的清潔完美,近乎達到了“不合理”的程度。過分的潔淨,循規蹈矩到極致的陳設,幽靜閑適之中,卻夾雜著微量的不安元素,說不清也道不明,樂明嘉在這樣幹淨整潔的環境中,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像是受了某種無形的拘束似的,既不方便講明,也找不出是何原因,總之,這氣氛就是顯得壓抑不暢快。


    “我這個人呐,就是愛清淨,所謂清淨,就是‘清’與‘淨’,寧靜安適和一塵不染,如今利用地位之便,隔除旁人,也可少聽不少世俗的雜音,方便靜心修煉魔法啊。”夏言風一麵為樂明嘉斟酒,一麵笑著解釋,“況且你也有所不知,這座府邸都是我一個人清理打掃的,雖然地方太大,不便清潔,但隻要有耐心,就一定能把每一間房都整得煥然如新,這也算是鍛煉一下自己吧,就算是大少爺,整天偷懶也不好呢。”


    “威廉大人還漏說了一點。”樂明嘉揚眉一笑,“大人是擔心下人中混有細作吧?”


    “嗬嗬,聰明。”夏言風笑道,“不錯,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力求完美是我的行事準則之一,不論做何事,哪怕隻是掃一間屋子,我不會有半點鬆懈,那是因為,我容不得哪怕半粒灰塵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任何會破壞‘幹淨’的事物,都將被抹殺,就像這樣……”


    倒完這杯酒,夏言風輕輕地將餘光瞥見的桌角一側的一粒小小的泥渣抓了起來,捏在了兩指之間,那是他的上衣上落下來的,微不起眼的泥土屑。然而,夏言風的指尖卻驟然迸發出了蒼勁有力的雷霆,瞬間就讓這片泥土屑蒸發成氣體飄零。


    樂明嘉聽得出來,夏言風明顯是話中有話的,一個事事都力求十全十美的人,以自身的行事準則來對待一切,最終會做出怎樣驚天動地的事來,他不敢想象。幹淨到不可思議的宅邸,卻折射出了屋主靈魂深處的那份永世不可動搖的執念!


    夏言風是循規蹈矩的人嗎?不,他不是!要說是,也隻是循自己的規,蹈自己的矩,別人製定的法則,在他眼裏,都可以被撕成碎紙片。一個這樣的人,他的存在是可怕的,因為他的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再小的錯誤,都無法得到他的原諒。當然,這也隻是樂明嘉個人的理解。


    “威廉大人……”樂明嘉小心翼翼地捧起酒杯,卻在嘴唇放在杯沿邊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想……您大可不必如此的……”


    “我知道我對身邊的東西,要求太過苛刻了。”夏言風一眼就看出了樂明嘉在顧及些什麽,他順勢就說道,“絕對的完美是不可能存在的,至少現在不可能。但是……這就是一種態度,一種追求完美的態度!”


    “我……我對威廉大人毫無意見……幹淨一點,挺好啊……”樂明嘉又開始演了起來。


    “你就算有意見也很正常,我能理解的。”夏言風輕笑著小飲了一口,“不過呢,對我本人而言,我清掃的已不再是一座宅邸那麽簡單了。”


    “此話怎講?”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夏言風說話間,目光炯然有神,“如果這間屋子比作整個天國大陸,而我是治理者,那麽這些灰塵就相當於阻礙我前進的敵人、胡作非為的忤逆者等等,那麽這樣的角色,是一個也不能留的,必須全都消滅幹淨,留下任何一粒這樣的灰塵,都隻會吸來更多的灰塵,讓這片江山變髒,明白嗎?”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樂明嘉的內心不由得驚歎迭起,雖說夏言風這個人認真起來實在可怕得不行,因為他太過謹慎,謹慎到近乎陰險和多疑,任何事都必須萬無一失,一旦發起狠,就絕不給人留活路。但這樣胸懷大誌的人卻也能為整個天國大陸帶來一線重生的希望,為那些忠誠於他的部下帶來一絲安全感。


    “扯遠了……哈哈……瞧我這腦子,都忘了提正事了。”夏言風很快又換了個表情,當然,他絕非遺忘正事,前番之言,也是帶有明顯目的,做給樂明嘉看的“戲”。


    “嗯,我也差點忘了。”樂明嘉連聲賠笑,“是這樣的,洛丹城那邊……”


    “被魔物占領了,是吧?”這件毫無新鮮感的事,夏言風已經聽了第三遍了,現在的他聽到這事,都想打嗬欠了,“是那個變成你的模樣的人告訴你的吧?”


    “對,威廉大人原本就知道嗎?”樂明嘉一愣。


    “不,我隻是聽人說,洛丹城那邊被陰霾籠罩,十分詭異,我猜測,那應該是有魔物滲透進去了吧。”夏言風並沒有直言他見過上官影。


    “還不止如此。”樂明嘉睜大眼,神色微露惶恐,“威廉大人可知魔物是如何滲透進洛丹城的嗎?另外,魔族為何會將滲透人界的起始點選在洛丹城麽?”


    “魔物如何混進去的我不知道,但就憑諾斯家族當道的一群廢物,就算被魔族屠城我也不會覺得奇怪。”夏言風對於諾斯家族那幫人,除了鄙視,就剩下冷嘲熱諷的情緒了,“至於為什麽要選擇洛丹城,這個問題不是很簡單麽?因為洛丹城是獨立的城邦,不受任何外部勢力的直接管轄,因為即便滲透進去,也不容易引起人類公會或其餘勢力的注意,哪怕在城裏搞出再大的事情,也都不至於打草驚蛇。”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洛丹城之所以淪陷,還有源於一個湊巧的機會啊。”樂明嘉道,“洛丹城的希爾城主在歸城之前,始終都在魔界談生意,而問題恰恰出在這裏。”


    “你的意思是……希爾城主在外出那段時間出了問題?若是這樣,也許就解釋的通了。”


    “對,就是這麽回事!在前往魔界之前,希爾城主還是希爾城主,但回城之前,希爾城主就已經出了問題,而根據那個怪人所言,回來的那位希爾城主,是被掉過包的,真正的希爾城主在魔界就已經死於非命了。”


    “那麽,現在在洛丹城發號施令的希爾城主,壓根兒就是個冒牌貨了?”夏言風揣測著這種情況的壞處,上官影居然沒把事情跟他說完整,難道他料定樂明嘉一定會告訴自己?


    樂明嘉喝掉半杯酒後,麵生不安地沉起聲道:“一定是這樣,想要不被察覺,就偽裝成希爾城主的模樣,短時間內難以被發現。更重要的是,這場陰謀甚至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經規劃好了每一道步驟,希爾城主會動身前往魔界,也是他們計劃好的,這件事,魔界大帝裏薩貝奧同樣是策劃人之一,而魔族早就盯上洛丹城很久了。”


    “簡而言之,就是魔族借著商談要事為由,把希爾城主騙去魔界,再讓人假扮他回到洛丹城,然後借城主之位的方便,實行不可告人的計劃。”夏言風若有所思,“看樣子,這是一件魔王們蓄謀已久的驚天大事,牽扯麵甚廣啊。”


    “這樣,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而且那個假冒希爾城主的人,據那人說,名叫‘安室勳’,是魔界的高層人員,是一位爵士,他的實力非常強大,至於如何強大,像我這樣的新手,想都不敢想。”樂明嘉說完就狂吸涼氣,他雖然沒有太多的“魔王”觀念,但也從名字和爵位中嗅出了恐怖的味道。


    “安室勳……”夏言風碎念著這個名字,很顯然,這就是上官影對他提到的那個“公爵”。


    至此,樂明嘉將他從上官影那兒得知的一切全都告知了夏言風,在驚愣過後恢複平靜的良久,夏言風一直都在心中思索著看似飄渺,實則需要他計劃到天衣無縫才能衝破一切障礙的前途。安室勳這樣的魔王狠角存在,對他來講,未必全是壞事,這個前進路上多出來的攔路虎,也許並不用他親自動手就能排除掉。


    夏言風從開始的目的就不是單純地消除黑暗,匡扶所謂的“正義”,他就是以奸雄的思維將全天下都裝入自己的算籌,他不會為兄弟或是公會去犧牲自己的性命,他需要公會、兄弟們成為自己的踏板。因此,隻要是為了擺平洛丹城那邊,他可以毫無限度地問蘇特倫借兵借將,蘇特倫也不可能不給,而他的視野可不隻有洛丹城那般狹隘。隻不過,在那之前,他還必須去確認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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