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特倫的自傲之態盡表無遺,既然連同樣身為正統公會會長的強者都瞧不起,那麽劉玄青隻能搬出比他們還要厲害的角色出來了。


    “劉某素知聖騎士聯盟的存在,向來都是北方魔族的心腹大患,他們的盟主是有‘複活女神’美譽的陳生,她總能算個英雄了吧?”


    “嗬嗬,你說這個早已不知去向的女神?一味的龜縮求和,玩世不恭的老頑固,訓練一幫隻會打輔助和驅魔的聖騎士,既不能照亮黑暗,自詡聖職者的蠢貨也不能兼容於世俗,說到底,就是一幫以救世主之心而自居的短淺鼠輩,這個失蹤的女神,根本不是爭天下的主!”


    劉玄青一愣,連搬出傳說英雄都會被駁回,他大概猜到了什麽,心裏頓時有點明悟,但他還是心照不宣,想的和說的不一致:“那麽……裏薩貝奧大帝身為魔界之主,統領妖族、惡魔、亡靈、魔靈、噬血獸人等多族,掌控森庫拉山以北的全部令他,麾下光是魔王級別人物就有好幾十位,魔兵魔將更是不計其數,加上那無上限的魔物繁殖能力,隻怕是天下無敵了……”


    “他就是再厲害也稱不上英雄!這種幽居在黑暗深淵裏見不得天日的家夥,最多隻是個肮髒醜鄙的魔王,永遠隻能墮於腐臭的地獄中,卑賤的雜碎。劣等生物的領袖,隻是比最劣等的雜碎們強上一點罷了,邪惡之徒,隻會汙了英雄之名!”蘇特倫的語氣充滿了輕蔑、鄙視與憎惡,在他心中,魔族是絕不能原諒,必須要斬盡殺絕,嚴格執行屠城指令的最髒鄙的族群!


    劉玄青繼續裝作無知,他暗猜蘇特倫的心理,恐怕他應該是以天下英雄自居的,但如果自己直指蘇特倫為英雄的話,那麽就會引起蘇特倫的警惕,會讓蘇特倫看穿自己是否是在裝糊塗。所以,他不能直接言明這一點,就算先前象征性的拍過馬屁,而如今蘇特倫卻設下了布袋讓他往裏麵鑽,他絕不能正中對方下懷!


    如果劉玄青是一個糊塗的人,那就絕不可能會知道自己身處的環境,不會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麽的惡劣。如果直接當著蘇特倫在意之際,直截了當的指出他就是英雄,那就等於直接告訴蘇特倫,他劉玄青覺得對自己威脅最大的人就是蘇特倫,這樣一來,蘇特倫哪裏還看不出他劉玄青隻是裝糊塗?他不可能不動腦子的鑽進口袋裏自投羅網。


    不過劉玄青想漏了一點,他如果真的指出蘇特倫是英雄,那麽蘇特倫隻會把他當成毫無城府的平庸之人,但如果他繼續裝傻,反而會讓蘇特倫更加肯定他的推想。越是非常之人,就越會裝到底,蘇特倫斷定了這一點,即使劉玄青再怎麽賣力掩飾也是無用的。蘇特倫用的是“雙重陷阱試探法”,利用對方的心理去得到他所要的答案,即使那個答案對他不利也無妨。


    劉玄青故意不說出蘇特倫是英雄,但他還是沒有看穿蘇特倫的真正用意。要論裝糊塗的高明程度以及玩心機的狡詐水平,劉玄青絕對是世上罕有的一等一好手,但是很遺憾,這場無聲的對弈,他終究還是棋差一招,這並非他想的不夠遠,隻是他明明揣測出蘇特倫的心理,卻為了保險起見,不敢隨隨便便下賭注。


    他越想掩飾就越不可能騙得了蘇特倫的法眼,劉玄青不願冒這個險,他也有耐心去等候時機。能在蘇特倫的這位狠辣奸雄的手下明哲保身,劉玄青實屬不易,兩人都心知肚明,卻彼此在心靈交匯之間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薄紗。


    劉玄青在接下來,幾乎把天下諸侯都說了個遍,甚至把他聽聞過的傳說英雄的名字全都一一例舉,而這樣也純粹是不打自招。最終,劉玄青所言之名通通都被蘇特倫否認,聲稱劉玄青所說的這些,實皆為碌碌無為之輩,連英雄的皮毛的算不上。


    最後,劉玄青隻好裝出一副完全無法理解的樣子,對蘇特倫攤攤手,一臉呆然道:“蘇兄,劉玄青所知道的厲害之輩,就隻有這些點了,如果這些人都算不得英雄,那我實在不清楚了。”


    繞了繞去,無論蘇特倫的眼神如何暗示,劉玄青就是沒有扯到蘇特倫,哪怕他扯了一圈又扯回了原點。英雄就在眼前,如此刻意的回避,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而蘇特倫卻故意見怪不怪,其用意不得而知,但他對劉玄青的心思早已是洞悉得一清二楚。


    蘇特倫試探得也差不多了,再試下去也沒什麽新鮮感了。他深深的看了劉玄青一眼,略顯幾分豪壯地說道:“真正的英雄,不僅要胸懷大誌,腹藏良謀,還得擁有包藏萬物之心,不忌權謀之手段,吞天吐地,視大奸大惡為螻蟻,瞧天下鼠輩於無物,堅忍不拔、能屈能伸,無論輝煌還是落魄,都絕不會摒棄最初的理想。”


    “哦?那……那麽究竟是何方神聖配得上英雄的名號呢?”劉玄青故作驚詫的問,實際上他從蘇特倫的話語中已嗅出了幾分別樣的怪異氣味。


    蘇特倫微微一笑,雙目一瞪,霎時間,兩眼精芒大盛。他伸手指了指劉玄青,然後再指向自己,眼睛如鷹隼般緊緊的盯著對方,一字一句道:“這天下英雄,隻有你我二人而已。”


    說完,蘇特倫執杯暢飲開懷,仰天大笑,那笑聲宛若驚雷,一聲聲在劉玄青的心上炸出陣陣悶響。劉玄青大吃一驚,麵色驟變,手中的酒杯也已把握不住,晃落桌子上了。


    蘇特倫莫非早就看透自己的心思了?劉玄青想都不敢想,他本不會投其所願,但其實當蘇特倫宴請他之前,就已看破了一切,並設好局在這裏等他。他並不是不知道蘇特倫有多厲害,可是沒想到,就算自己不主動暴露,半點破綻也不露,都能被識破一切。畢竟胸懷大誌的人,最怕上頭猜忌,而蘇特倫恰恰是最不乏猜忌之心的主。


    這句當今英雄,隻有他們兩人的話,劉玄青根本無需理解,因為這就是指明了蘇特倫已徹底看穿了他,認定劉玄青是自己畢生最大的競爭對手,而他扮豬吃虎之心也已昭然若揭。他驚得渾身發軟,心魂震蕩,三魂出竅七魄剩一,不知所措,更別提該回應什麽了。、


    晴天霹靂一般,劉玄青的反應在平靜中駭然。他絕對不能承認,也不能默認,如果真的認了自己就是能與蘇特倫相提並論的英雄,那麽他的未日也就差不多到了。至少,他也別想再人類公會掌握什麽權力了,基本上會被蘇特倫的陰狠手段給封殺得死死的,絕不會有出頭之日。


    “這……蘇兄,這個玩笑可不好亂開啊……”劉玄青故作從容,卻有顯得驚懼不已地回應道,“什麽英雄啊?我劉玄青哪裏敢與會長您平起平坐,會長莫非是要尋在下開心?”


    “不,我是認真的。”蘇特倫把瞳孔放到最大,泛著血絲的眼眸所滋生的卻不僅僅是殺意,更是一種對於英雄人物由衷的認可之情,那可是之前隻有夏言風才能得到的,“我蘇特倫絕不會無故尋開心,你就是我要找的英雄,從你那毫不張揚卻時時透著威嚴的氣息中我就能看得出。你的低調,反而證明了我的猜想,不管你再怎樣掩飾都沒用,氣息會出賣人的本質。”


    “呃……”劉玄青驚呆了,他徹底就忘了最起碼的關鍵點,於是他隻好苦著臉,低下頭去,“唉……蘇兄這麽抬舉在下,令在下很不安呐……”


    蘇特倫擺擺手:“不,我可沒打算拿你怎麽樣,不用你擔心你自身難保。有人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手底下都是胸無大誌之人自然也沒什麽勁道,難道來一個能入我眼的豪傑,就這麽一刀殺了不是怪可惜的?我還巴不得你能對你的宏圖大誌付諸行動呢。


    “有會長的天威震懾,在下豈敢有非分的妄想?”劉玄青慌忙躬身而起,故作腿軟得發抖,“更何況,蘇兄已建立蓋世奇功,現已執掌乾坤大運,而我手下,如今卻連一兵一卒都沒有,名不見經傳,我有什麽資本與您平起平坐呢?”


    “不必自卑,英雄不看出處嘛。”蘇特倫坦然直笑,“坐下吧,我們今天就當是兄弟之間喝酒,我可沒打算擺什麽鴻門宴,劉兄你多心了。”


    “是這樣嗎……”劉玄青戰戰兢兢的坐了下來,不由得唏噓。


    “該有的,早晚會有的,命運是逃不過的。”蘇特倫轉而再飲一杯,神秘的笑了起來,“劉兄啊劉兄,你我對調一下,也不會有太多差異的,能夠做出一副平常人的模樣,心裏卻計劃著平常人所不敢計劃的事,一副謙卑的奴才相,腦袋裏卻裝著稱王稱帝的狂想,忍辱負重,甘願寄人籬下的角色,終非池中之物,那種人可謂之‘潛龍’……”


    “呃……這……這……”劉玄青麵如土色,他就是把戲演的再好,也瞞不過蘇特倫的洞察力。


    “哈哈哈哈……劉兄不必慌張,如果真有那樣的角色,那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你說是吧,劉兄?”蘇特倫哈哈大笑,劉玄青卻是虛驚一場,背脊上早已布滿冷汗。


    劉玄青暗暗驚道,這蘇特倫是在玩他?很顯然,蘇特倫剛才話中所指的“潛龍”就是他無疑,可他為什麽要故意轉移開話題的核心?莫非他裝作不知道?


    這場對弈,劉玄青總感覺自己一直處在被動的狀態下,就像隻前怕狼後懼虎的羔羊,這麽下去是沒有活路的!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他能忍下來,但現在的他和蘇特倫的關係,可不單純是職員和總經理的關係。一個吃白食的座上賓,必須看對方的臉色行事,況且蘇特倫也不是夏橙橙那樣的“好人大小姐”,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性格的角色。一個陰狠毒辣、凶殘嗜殺、城府極深,而另一個幹脆真的就把員工當家裏人看待的純熱心腸。


    劉玄青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如今能在“奸雄”的酒宴上保持安然無恙,已實屬萬幸。他不敢再妄想掌握什麽主動權,心思縝密的他容不得有萬分之一的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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