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在接到蘇特倫的調令之後,徐徐退軍,而在那之前,張平的部隊所負責監視的那座獸人的軍營,也開始有了動象。留下斷後的樂明嘉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才發現這些獸人竟是井然有序的從營地裏緩緩撤出,然後一路往北回撤。


    “也許他們得知了洛丹城陷落的消息,知道趁火打劫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撤退回去了吧?”回軍路上,李非文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我想沒那麽簡單……”樂明嘉正色,“我從一開始觀察,直到他們撤軍撤到徹底人去樓空,我都沒有發現一開始領兵前來的獸人公會的會長張翼達,還有他們的骨幹精英馬擎蒼也是一樣,我就是見不著他們的身影。”


    “他們難道是人間蒸發了不成?”李非文表示驚詫。


    “確實很蹊蹺啊……”張平皺眉思忖道,“我們天天監視他們,怎麽會說失蹤就失蹤了呢?”


    “另外,他們到底是撤退還是去了其他地方,我們尚不能確定,現在還不是高枕無憂的時刻。”樂明嘉道,“要是獸人軍團去襲擊別處的城鎮,那可就壞事了。”


    “總而言之,我們雖不能放任他們胡來,但也不好擅自定奪啊。”張平謹慎著說道,“我們先得火速趕回營寨裏,先將這些蹊蹺事稟告會長再說。”


    靜靜的站立在獸人部落肆虐後的人類村莊,聞著殘餘未散的硝煙味道,最後幾縷火焰仍在悠然燒動著。遙望著北方的天際,群山的蜿蜒漸漸清晰的映入眼簾。黎明來臨之前,蘇特倫已屠宰了數之不清的獸人,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有一部分的獸人卻像是中了邪一般,變得異常狂暴,甚至光憑拳腳就能讓黑雲騎士們為之震顫。


    那些狂怒的獸人不斷的襲擊附近人類的區域,由於這段區域是人類與獸人混雜的地帶,獸人想要侵擾人類的地盤儼然是輕而易舉的,而流離失所的人類在野外更是難逃獸人的爪牙。也不知是吃錯藥了還是被某些居心叵測之人利用,越往北進,蘇特倫所遇到的獸人就越發的凶猛殘忍,一旦發動攻擊便勢不可擋,到死也不罷手。


    “會長,這些獸人應該是從黑石城塞那邊來的吧?”許奧站在蘇特倫的身後說道。


    “可能吧……”蘇特倫的內心隱隱生出了不詳的預感,這種感覺很微妙,卻如同此時的氣氛一樣壓抑。空氣中來回飄蕩的戾氣,並不單單是獸人留下的氣息。


    那些突然就狂暴起來的獸人,好似是隨著公會軍的到來而突然奮起發狂似的,不顧一切的就開始襲擊起附近的人類村落來,這就好像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般,獸人屠村的速度可不比蘇特倫屠戮獸人部落的速度要慢多少,就好像蘇特倫怎麽殺獸人的,獸人就怎麽殺人類,血債,就這麽原封不動的奉還給了蘇特倫……不,這隻是讓弱者們成為了強者的替罪羊罷了!就像恐怖分子們沒有能力去摧毀某些強大的國家政權,於是就在民間搞出一係列慘絕人寰的恐怖襲擊來示威,先拿平民百姓這些“軟柿子”來開刀,這種做法怎能不令人發指?


    但是,蘇特倫可不會那麽認為,無論軟柿子也好,硬石頭也罷,他早晚都是要去捏碎的。獸人殺人類興許是無能者的報複,但蘇特倫屠殺獸人,卻是信手拈來,習慣性的做法。畢竟總有些自稱為“正統”的勢力,名義上堂而皇之的東征西討,而實際上他們所做的一切,比恐怖分子還要不堪入目。但他們終究與草寇不同,他們至少有一層“正統”的外衣,能將所做的慘無人道“惡”事,在世人麵前瞬間轉變成大快人心的“善”事,但前提是,他們必須是最後的勝利者!沒有對與錯,隻有強與弱,這就是天國大陸……


    “會長,咱們的動靜太大,這番聲勢,已在獸人群中威風震動,恐怕獸人早已有了準備啊。”許奧的表情顯得很是擔憂,“黑石城塞易守難攻,那邊要是做好了防備,以我們這些擅長野戰的部隊去攻城,隻怕會艱辛無比、困難重重,勝算並不大。會長還是先不要北進了,派人去傳令,讓大營那邊再多派點人手來吧……”


    “開什麽玩笑……眼下事態有嚴峻,你根本不懂!”蘇特倫斷吼著,直握緊了拳頭,“半途而廢,本會長可做不到!我已經嗅出來了……嗅出了……屬於魔族的氣息!”


    獸人們的身上感染了魔族的戾氣,那份戾氣似他們變得更加狂暴,更加不要命,甚至不知疼痛,就像蘇特倫本人進入了暴走的狀態一樣。假使魔族真的已經介入進來了,並且洛丹城魔物浩劫的餘波還尚未平息,那麽尤娜所言的一切就已確認不是在說謊。接下來,蘇特倫要何去何從,全憑他自我的定奪,他孤注一擲,究竟是為了什麽,連他本人的心中都不是很清楚。


    許奧的底氣顯然已不太足:“會長,這麽堅持下去,真的好嗎?獸人族群的數量何其的龐大,越往黑石城塞那邊去,隻會遇上更多的狂暴獸人,這真不容我們小覷啊……”


    “行了!到此為止!”蘇特倫做下的決定,是絕不容更改的,他徹底硬下了頭皮,怒喝明誌,“許奧,你是本會長最信任的猛將之一,你的忠義,你的驍勇,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是,你現在居然說出這種藥物半途而廢的喪氣話來……許奧,你難道還信不過本會長麽?”


    霎時間,許奧的心底生出一陣寒意。他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向蘇特倫表麵決心,而這並非是一種羞愧,隻是他不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什麽錯。他的出發點,隻是不希望人類公會的精銳們做無謂的犧牲,而那什麽“喪氣話”的莫須有帽子,又怎麽能說扣就扣呢?


    “會長……我……我也是……”許奧本想辯解的,但當他從側麵注視起蘇特倫的眼神時,他驀地驚愣在當場。在蘇特倫的眼神裏,透著比晨曦暖陽還要明亮的光芒,那光芒略顯森寒,卻充滿了堅定和無畏。蘇特倫的形象,在許奧的心中瞬間又高大了無數倍,眼神中透射出來的光亮,是無可辯駁,也是世人所無法理解的堅持!


    漸漸的,眼神的光澤幻化出了明澈的堅毅,那是一種再強烈的壓抑感也無法動搖的堅定信仰,不知從何時起,蘇特倫的存在已不僅僅是作為一名公會的會長,也不僅僅是作為一位不可一世梟雄,他的存在,就是一股永不服輸的鬥誌、信念乃至對全世界的信仰!那是帶領全公會走向勝利的曙光,是未來無上榮耀的預先加冕!**或許會有被摧毀的一日,但靈魂折射的信念卻將永生不滅!因為不是每一種的信仰,都配叫做“蘇特倫”!


    許奧的靈魂在震顫,心靈隨著震顫而升華,他的聲音,也由顫抖,漸漸轉化為無上的堅定:“會長……許奧明白了,一切謹遵會長之命!許奧願為會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嗬嗬……這樣才是我喜歡的許奧嘛。”蘇特倫轉過了身,輕輕的伸手,愛撫著摸了摸許奧的臉頰,他的麵容在晨曦之下露出了欣然的微笑,“乖,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說是這麽說,但蘇特倫還是很在意一點。他一路殺過來,也遇見了不少掛名“酋長”卻不堪一擊的廢物獸人,但過了這段時間,獸人公會多少也該有點反應吧?流落逃亡的獸人,不可能不去向獸人公會報告此事,零散的獸人部落也不會不求助於他們歲歲進貢的“保護傘”,可是到現在,他所遇上的獸人,依舊都是一批批的散兵遊勇,雖然名為“百萬”,實則也僅僅是一個一個的部落在各自為戰,不足為慮。


    蘇特倫就奇怪了,獸人公會怎麽說當初也給人類公會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不可能會對他蘇特倫聞風喪膽啊?哪怕地盤被奪走了那麽多,但有生力量仍然還有很多,至少不會拿不出對付他們幾千人的兵力。以張翼達會長的性格,是絕不會縱容區區幾千公會軍在獸人的領地裏大搞特搞一氣的,這種明擺著示威挑釁的行為,誰會坐視不管?更何況這種近乎在踐踏羞辱獸人全族的行徑,傳出去勢必會讓獸人族成為天下笑柄,蒙上不可抹去的奇恥大辱。


    饒是如此,獸人公會到現在也沒有表過態,別說出兵鎮壓他們,哪怕連跺跺腳的聲音都聽不見,這還是獸人公會麽?若人類會怯戰保命,那獸人就絕對不會!一個在流血殺戮之上建立起來的族群,豈會害怕流血?但到目前為止,獸人公會的精英,包括張翼達、馬擎蒼在內,一個能打的角色都沒見著,獸人公會好像完全不在乎似的,這不得不讓蘇特倫生出大疑惑來。


    “你……你是……人類公會的蘇特倫會長嗎?”突然間,一個怯生生的小男孩驀地出現在蘇特倫的背後,他的表情顯得緊張惶恐。


    “孩子,這裏很危險。”許奧連忙對他表露嚴肅狀,關切道,“叔叔這就帶你離開這裏吧。”


    “許奧,你傻了嗎?”蘇特倫道,“野外興許還有不少落單的獸人,現在哪裏還有比廢棄的村莊更安全的地方?”


    “啊……這個……還是會長英明神斷啊……”許奧被這麽一說,瞬時啞口無言,略顯羞愧。


    “先不說這個……”蘇特倫稍頓了一下,他的心底漸漸趨於柔軟。他注視著這個小男孩,他純真無邪的眼神裏,似乎並不知曉屠殺的可怕,但獸人的猙獰麵目,卻已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了無法抹去的一道深重的傷痕。用戰爭給孩子們的童年留下陰影,這並不是蘇特倫的初衷,他冷血、他絕情、他嗜殺,卻終究不忍去傷害一個幼小孩子的心。


    轉身凝目,盯著那小男孩看了一陣,蘇特倫冷酷的內心仿佛被淨化了一樣。這個小孩是他從火光衝天的村落裏救下的少量活口之一,蘇特倫發現他的時候,躲在帳篷底下的他正被一名狂暴的獸人抓起來,行將撕碎,但蘇特倫還是搶先一步,發動“血刃屠戮”將獸人斬首,才救下了這個小孩。而據小男孩本人自我介紹,他叫做阿勉,今年是他出生的第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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