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間,寧琅心底所有的情緒,愧疚也好、憐愛也罷,統統被他壓下。


    另外一種微妙的愉悅感升騰發酵。


    他不自覺停住腳步沒進去,聽到沈鬱克製地問:“為這麽個人渣,值得嗎?”


    寧琅見他那近乎狠戾的表情,幾乎能猜到下一句——“隻要你說不值得,我幫你毀了他。”


    他眼皮一跳,危機感叢生。


    可下一秒,他聽到林循壓下哽咽,倔強答了句“值得。”


    寧琅知道她的“值得”壓根與他無關,卻還是鬆了口氣。


    大概過了很久,就在他覺得以沈鬱那麽傲的性子,再喜歡也該到此為止的時候。


    少年卻忽然低了頭,平靜地說:“留個聯係方式吧,好歹前後桌一場,以後有什麽不順利的事,可以找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卻眼角眉梢都是破綻。


    那顆高傲的頭顱,亦在此刻低了下來。


    寧琅忍不住“嘖”了聲,揚了揚眉,看著林循木著臉魂不守舍地點頭,隨手扯過一張便簽紙,匆匆地在紙上寫了一串字。


    敷衍般塞到了他手裏。


    她寫完那行字,單薄瘦弱的身子拖著幾個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心不在焉地從前門離開了教室,壓根沒注意後門站著的他。


    但寧琅此刻沒去追,也顧不上在意。


    他倚在門框上,看著教室裏無人知道的秘密——


    不可一世、金尊玉貴的沈少爺,手裏捏著那張看不見也讀不到的便簽,指尖輕輕摩挲著那紙上的字,一遍又一遍。


    ……


    寧琅想到這,盯著街邊站著的男人許久,唇邊緩緩溢出一個笑,問道:“沈鬱也在啊,好久不見。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林循沒接茬,反問道:“馬路這麽寬,我們不能走麽?我還想問呢,寧總,您怎麽在這兒?”


    她雖然談不上恨寧琅,但實在煩他,自然沒什麽好態度。


    寧琅卻沒計較她脾氣衝,和氣地回答:“我來尋語工作室談個合作。”


    他語氣很平常,但林循聽著卻覺得別扭,仿佛還有句潛台詞——“我可是能和尋語談合作的人。”


    不怪她多心,這人高中時候就這樣,隨便一句話都要拉麵大旗扯一扯。


    林循撇撇嘴,沒搭理他。


    寧琅卻像是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驚訝:“昨天我專門給你們湯老板打了個電話,想給她推薦個除了遠山之外的人選。湯老板拒絕了,說你們打算培養一個新人……不會是沈鬱吧?配音入行說難不算難,但要說容易,也不算容易。”


    他說著,對林循柔聲道:“我雖然剛接手睿麗有聲部門沒多久,但在這方麵還算有些資源,可以提供點幫助。小循,晚上一起吃個飯?我幫你介紹幾個專業老師,也算是跟你道歉,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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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隻是高中同學?◎


    “……”


    林循實在是不知道寧琅抽的哪門子風, 用這麽熟稔的口吻和她說話。


    “小循”這個稱呼她很久沒聽過了,一開始一中廣播社的學長學姐這麽叫過她,久而久之社裏大家也會這麽叫。


    但寧琅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喊她。


    林循懶得跟他廢話糾纏, 便也沒糾正, 皺眉說了句:“這點小事就不勞寧總操心了,至於吃飯,抱歉,我今晚沒空。”


    要不是如今好歹算是同行,未來或許還有合作的可能, 她真是半個眼風都不想浪費給他。


    林老板說完,轉身便走,走出兩步後才發現沈鬱並沒有跟上來。


    她回頭看去,沈少爺冷著張臉杵在原地,寧琅也沒走,坐在車裏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林循耐著性子走回他身邊, 隨手拉了他衣袖,說道:“走了, 站在這幹嘛。”


    跟這種人完全沒有敘舊的必要吧。


    何況她記得,沈少爺上次說過挺煩他來著。


    沈鬱沒吱聲, 半閡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盲杖輕輕點地, 邁著長腿跟著她往前走。


    林循直覺身後有道視線追隨, 抿了唇加快步速, 又擔心沈鬱跟不上,幹脆鬆開手中的襯衫衣袖, 直接握上他手腕。


    指尖半握住他腕骨。


    他手腕溫熱, 她指尖微涼。


    這樣彼此牽著踩在落了梧桐葉的人行道上, 肩肘相接,呼吸相觸。


    仿佛與周遭熙攘隔開了一個單獨世界。


    要是往常,林循早就忍不住各種腦補,心猿意馬了。


    但此刻她心中半點旖旎也無,隻想走快點,裹了裹外套偏頭淡聲道:“跟著我走就行,放心,不會摔。”


    寧琅的車還停在原地,透過擋風玻璃,視線遠遠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麵色沉了又沉。


    -


    發生了這麽個不太愉快的小插曲,林循一直走到工作室門外的時候,還忍不住繃著一張臉。


    她偏頭看去,沈鬱跟在她身後半步距離,蹙著眉抿著唇,顯然是一路被拽著走,有些不爽。


    沒出言打斷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抱歉,”林循反應過來,赧然地鬆開他手腕,“剛剛走得有點急,到我們工作室了,跟我進去吧。”


    她察覺到自己還是受了點影響,情緒無法控製地煩悶。


    倒不是因為寧琅這個人,而是時隔多年看到他,連帶著記憶裏那些痛苦難捱的歲月止不住地翻湧上來。


    沈鬱聽出她語氣中掩藏不住的心緒起伏,唇角慢慢拉成一條線。


    右手輕輕摁了摁方才被她拽得有些疼的左手腕——腕骨上還殘留著她手心微涼的溫度。


    她一貫最是淡定,或許是經曆的事情太多,平巷情緒很少會有波動。


    起碼在他麵前是這樣。


    林循壓下心底的情緒,推開工作室的門。


    工作間裏,大家吵吵嚷嚷的議論聲因著門口動靜戛然而止。


    下一秒,六道火熱目光帶著克製又殷切的期盼與好奇,紛紛看向林循身後的男人。


    緊接著,不知道是誰忽然短促地“嘶”了一聲,又陡然憋住。


    林循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李遲遲捂著臉偏過頭,滿臉漲紅著掩飾著自己的失態。


    周洲則不停用手戳著張成玉,一臉的興奮。


    隻有湯歡,眼眸裏半是驚豔半是打量,挑著眉眼神玩味地盯著沈鬱,目不轉睛。


    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林循揉了揉被風吹得有些木的情緒,走進屋內,跟他們介紹:“這位就是我們新簽約的cv,他目前在上紀非老師的大師課,嗓音呢大家上次也聽過了。”


    周洲率先出聲打招呼:“夜鶯大大好,我是工作室的策劃,周洲,也是你的第二個粉絲哦。”


    湯歡眼眸一轉,懶懶道:“我是第三個,湯歡。”


    沈鬱微微頷首:“嗯,你們好。”


    “我去,真人的聲音更好聽,簡直醉了!”


    周洲小聲地衝李遲遲擠眉弄眼,得到了對方小雞啄米般的回應。


    張成玉也適時摘下了耳機。


    林循意識到他看不見,便向他介紹起工作室:“我們工作室目前常駐的成員,包括我,一共是七個人。剛剛跟你說話的,是工作室另一個合夥人,湯歡湯老板,同樣也是編導。然後是我們的策劃,周洲。這兩位是後期,李遲遲和張成玉;然後是兩位編劇,羅成和唐小慕……”


    幾個被cue到的i人們無聲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林循頓了下,對他們說:“你們別光擺手,他看不見。”


    她介紹的時候,沈鬱恰好從門口走進來。


    大家這才注意到他手裏拎著的細長盲杖,以及走動間用盲杖輕微試探的動作,反應過來後,不由得紛紛訝然。


    竟然,是個盲人。


    看外表完全發覺不了,隻覺得是個超級惹眼的大帥哥一枚。還以為是帥哥性子有點冷酷,不愛跟人對視罷了。


    工作室裏一靜,都好奇地打量著他。


    大家不是沒見過盲人,但沒見過這麽帥的,不,應該說,不盲的也沒見過這麽帥的。


    一時間又是震驚,又是惋惜,你推我搡的,就是沒人敢開口說話。


    最終還是湯老板打破沉默,緩慢問道:“小哥哥本名叫什麽啊?不能以後一直管你叫‘夜鶯’吧?那多不方便。”


    沈鬱跟著走進屋內,淡淡道:“沈鬱。”


    “沈我知道,哪個鬱?”


    “濃鬱的鬱。”


    湯歡半打趣道:“哦,那就是左邊一個‘有’,右邊一個‘耳‘?跟你的聲音還真配,世間有你這樣的嗓音,值得人類長了耳朵。”


    李遲遲聞言忍不住樂了一聲。


    好久沒見湯歡姐發功了,但這功力絲毫沒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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