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不曾鬆開。


    宋令枝瞪大眼睛,轉眸望去,隻撞見沈硯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那雙眸子眸子難得染上幾分溫和。


    宋令枝一怔,後知後覺沈硯是在戲弄自己。


    板栗小巧,沈硯不肯鬆口,宋令枝隻能憑著感覺,很輕、很輕往前咬上一口。


    貝齒輕撚過板栗,再小心翼翼,還是不可避免咬上沈硯指尖。


    溫熱的肌膚灼得宋令枝往後一退,雙頰泛起緋紅之色。


    沈硯唇角笑意漸深:“好吃嗎?”


    口中的板栗囫圇咽下,那板栗是拿牛乳澆過的,軟糯香甜,倒是很合宋令枝的心意。


    她朝沈硯點點頭:“好吃的。”


    宮人極有眼力,趕忙又端上一盤糖炒栗子。


    滿堂細樂聲喧,隱約聞得沈硯案幾上不時傳來的錘子聲,他似是對投喂宋令枝深有興致。


    敲一顆,宋令枝吃半顆,臉紅一瞬。


    如當時他養在殿中的貓崽,那貓崽也喜歡在沈硯指尖奪食。


    盤中板栗堆積成山,沈硯側目,視線無聲落在宋令枝臉上。那雙杏眸熠熠,如空明玉石澄澈。


    沈硯不動聲色斂眸,拿絲帕輕拭指尖。


    若是宋令枝能一直這般聽話,留她在身邊,也不是不可。


    她想要的後位,他亦是可以給她的。


    隻要她聽話。


    作者有話說:


    枝枝: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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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聘禮


    宴上樂女輕彈古琴, 琴聲幽幽,在山穀中久久回響。一眾宮人滿頭珠翠,手上捧著茶盞茶鍾, 款步提裙。


    忽而, 空中傳來小太監遙遙的通傳, 皇帝來了。


    十來個宮人手提燃著禦香的銷金香爐,又有宮人執華蓋和五明扇, 一路浩浩蕩蕩, 擁著皇帝走來。


    皇後唇角上揚,笑著往前迎人:“臣妾給陛下請安, 陛下……”


    仰頭望見皇帝身邊的餘貴人, 皇後一張臉忽而沉了下去, 冷若冰霜。


    染著蔻丹的長指甲掐著掌心,皇後抬眸, 不冷不熱拋出一句:“今日朝臣都在,餘貴人怎的還這般不知禮數,竟和陛下同乘一輿, 來人, 送餘貴人回宮,好好反省反省。”


    皇帝輕笑打斷, 攬著懷裏嬌滴滴的美人,鼻尖香氣漸濃, 忽覺心曠神怡,恍若身在仙境,飄飄欲仙。


    皇帝近來很是喜歡餘貴人宮中的熏香, 更喜歡點著那香, 擁著餘貴人做那風流事。


    他揮揮袖:“今日夜宴, 不必拘束,餘貴人同朕共乘一輿,是朕允了的。”


    皇後低垂著脖頸,咬牙切齒:“……是。”


    她眼睜睜看著皇帝擁著餘貴人落座,二人共飲一杯果酒。


    皇後目眥欲裂,恨不得當眾讓人將餘貴人拖出去。


    侍女上前,小聲提醒:“娘娘,小不忍則大亂。”


    皇後深吸口氣:“本宮是咽不下這口氣,難不成要叫本宮眼睜睜看著那賤婢……”


    “娘娘。”侍女福身至她耳邊低語,“今夜朝臣百官都在,自有人會和陛下提起這事,娘娘等著瞧就是了,不必在這節骨眼上惹得陛下不快,失了聖心。”


    皇後抿唇:“你說得在理。”


    餘光瞥見那歪在皇帝肩上柔弱無骨的餘貴人,皇後仍覺得怒火攻心。這些伎倆,當初還是她找人教那姓餘的賤婢,想著她能得沈硯的歡心,也好讓那宋令枝瞧瞧自己的手段。


    不想如今吃癟的竟然是自己。


    餘貴人吃裏扒外,那宋令枝也並非好人。


    皇後怒目而視,目光往下瞥,漆木案幾前,沈硯手執捶子,在喂宋令枝吃栗子。


    栗子殼堆得滿滿當當,再喜歡,宋令枝也吃不下了。


    沈硯側目凝視:“不吃了?”


    宋令枝點點頭:“殿下,我……”


    一語未了,席間舞姬緩緩退下,皇後的笑聲從上首傳來,朱紅牡丹花紋錦衣華麗曳地,皇後捂唇輕笑:“陛下還不曾見過宋姑娘罷?臣妾倒是先前見過一麵,怪道硯兒那般喜歡,臣妾瞧著,也是喜歡得緊。”


    皇帝難得從餘貴人身上抬起頭,他笑笑:“是嗎?”


    皇後低聲笑:“可不是,恰巧趕上今夜夜宴,朝臣百官都在,本宮聽聞宋姑娘極善音律,也不知道宋姑娘可否彈奏一曲,也好為陛下助助興?”


    皇帝撫掌大笑:“好!好!”


    老態龍鍾,皇帝雙眼浮腫,睜著眼睛往下望去,衣裙翩躚,席間推杯換盞,沈硯身側確實多了一人。


    皇帝定睛細看,卻隻看見沈硯寬鬆的衣袂,身後的人被沈硯擋得嚴嚴實實。


    有皇帝撐腰,皇後眼角笑意漸深:“硯兒,你覺得如何?”


    滿座寂然。


    眾人引頸長望,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宋令枝臉上。


    她悄無聲息攥緊袖中的絲帕。


    皇後還是如前世那般,不喜歡自己。


    前世夜宴,皇後也曾邀宋令枝上台奏樂。那時的皇後,也是這般怡然大方,雍容華貴,望向宋令枝的目光帶著淡淡的輕蔑嘲諷。


    就好似她生來就該如樂女一樣,供人玩樂。


    皇後唇角笑意淺淡,等不到沈硯的回應,皇後亦是不急,隻將目光緩緩滑落至一旁:“來人,將本宮的焦尾枯桐取來。”


    焦尾枯桐乃是良木所造,琴音繞梁,世間少有。又因其尾部燒焦,故而得“焦尾”一名。


    當即有侍女抱來焦尾枯桐,皇後言笑晏晏:“這琴可是本宮至愛,還望宋姑娘莫要辜負了本宮和陛下的期望。”


    滿殿嘩然,席間竊竊私語,眾人交頭接耳,無不驚訝皇後竟舍得拿出焦尾枯桐。


    “百聞不如一見,若今日真的能一睹焦尾枯桐,也不枉費來世上走這一遭了。”


    “老夫聞得焦尾枯桐可繞梁三日,也不知傳聞是否為真,還是徒有其表,誇大其詞?”


    “真不真今夜不就能見真章,隻是不知這宋姑娘琴藝如何?或也是徒有其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江南女子多善音律,想來應是不差的,隻是能否配得上焦尾枯桐,那就另當別論了。”


    耳邊唏噓聲漸大,秋雁小心翼翼候在宋令枝身後,焦急:“姑娘……”


    皇後的目光仍落在宋令枝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宋姑娘,請罷。”


    早有侍女抱著焦尾枯桐上前。


    騎虎難下。


    腳踝處紅腫的地方疼得厲害,宋令枝扶案,尚未來得及起身行禮,驀地肩膀被人一按。


    沈硯擁著宋令枝的美人肩,一身鬆石綠織金錦袍衫透著慵懶隨意。沈硯啞然一笑:“怎麽,宮裏的樂女都死光了嗎?”


    語氣冰冷,似如千年寒冰。


    皇後唇角笑容僵滯:“硯兒,不得無禮,母後隻是想聽聽宋姑娘的琴音罷了,宋姑娘若是不想,大可拒絕便是了,母後又豈是那等強人所難之人?”


    字字感人肺腑,透著皇後的寬宏大量,溫柔賢惠。


    沈硯不為所動,隻輕笑一聲。


    “枝枝膽子小,受傷了也不敢說,母後這般善解人意,應該不會怪罪罷?”


    皇後唇角笑意漸斂:“自然不會,隻是不知陛下……”


    話猶未了,餘貴人忽的起身,親自為皇帝斟了滿滿一杯酒,伴著淡淡的熏香,窩在皇帝懷裏:“陛下,臣妾最不耐煩聽那些叮叮咚咚的,還是喚舞姬來罷?臣妾可聽聞,他們新排了舞曲,陛下不看看嗎?”


    餘貴人嗓音嬌媚,皇帝一顆心瞬間淪陷,哪裏還想得著其他,隻恨不得將餘貴人抱在懷裏。


    “愛妃說得極是。”


    二人交頸共飲,不多時,皇帝又攜著餘貴人,往外走去,滿臉的春風得意。


    跟著的宮人心知肚明,低下頭假裝自己是瞎子聾子,悄悄備水備衣。


    筵席聲樂喧囂,借著更衣之名,宋令枝扶著秋雁的手,緩步踏下台磯,偷偷尋了個僻靜之所透氣。


    青石甬路,空中不時有花香輕拂,絲竹之聲被遠遠拋在身後。


    宋令枝前世也隨沈硯來過這皇家別苑,倒也還認得路。


    秋雁不明所以,跌跌撞撞跟在宋令枝身後,不時踮腳往後瞧:“姑娘,我們還是回去罷。若是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宮中規矩森嚴,便是秋雁這般大大咧咧的人,也不自覺收斂性子,如履薄冰。


    宋令枝拍拍她手背,溫聲寬慰:“無礙,前方有一處蓮花池,我們過去坐坐。殿內悶得很,我坐著總覺得心口不舒坦。”


    宋令枝身子不適,秋雁自然不敢有異議,忙忙扶著人往前:“姑娘可還是為剛剛那事煩心?說起來,這事幸好有三殿下頂著。”


    宋令枝腳上有傷,先不說琴藝如何,若真一瘸一拐凳上台,定會遭人恥笑,說她失了體統。


    放眼望去,滿殿也就沈硯有這樣大的膽子,敢當眾駁回皇後。


    蓮花池邊立著一塊涼石,秋雁拿巾帕拂去石頭上的落花,又拿出一方絲帕點著,扶著宋令枝坐下。


    山中寂靜,遙遙的,隻聞蕭管之聲從宴上傳來。


    耳邊難得清淨,也不再有試探視線落在自己臉上,宋令枝無聲鬆口氣:“莫說了,你瞧那蓮花池中的,可是並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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