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驀地睜大雙眼,下意識想要脫口提醒。


    隻一瞬,那道衣袂已輕輕自燭光之上拂過。


    燭影晃動,昏黃的焰火並未燒著沈硯的衣袂。


    宋令枝捂著心口,無聲鬆口氣。


    她眼中的水霧仍在。


    怕唇齒溢出聲響,宋令枝貝齒緊緊咬著下唇,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雨聲依舊,窗外竹影搖曳。


    她看著沈硯一步步越過書案,看著他一步步上前,昏黃燭光落在他身後。


    沈硯一雙黑眸沉沉,淩厲的眼睛低斂。


    再有兩三步便是台磯,宋令枝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沈硯身上,不自覺跟著人往前。


    衣裙翩躚,連何時拂到身後高幾上的汝窯美人瓢也不知。


    眼看那美人瓢就要落地,宋令枝眼疾手快,俯身匆忙抱住。


    驚魂未定之餘,沈硯已步下台磯,和宋令枝不過一尺之距。


    熟悉的檀香蔓延在鼻尖,宋令枝雙手抱著汝窯美人瓢,側目凝眸。


    寢殿靜悄無人耳語,秋風輕拂在二人中間。


    宋令枝別過眼睛,悄然將美人瓢扶正。


    耳邊倏然落下一聲歎息。


    下一瞬。


    沈硯忽然側身,不由分說伸手,將宋令枝攬入自己懷中。


    那聲歎氣伴著溫熱氣息,落在宋令枝頸邊。


    他嗓音清冷,宛若窗外秋雨。


    “……宋令枝,你是想站上一整夜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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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便是死,他也要宋令枝記上一輩子


    夜雨瀟瀟, 雨幕清冷。


    秋風颯颯掠過窗子,紫檀嵌玉書案上宣紙吹落一地,紙張散落在腳邊。


    借著盈盈燭光, 宋令枝清楚瞧見紙上的一字字。


    字跡潦草, 墨跡泅在一處。


    宋令枝俯身, 目光低垂,視線在紙上一點點掠過。


    一雙宛若秋水的杏眸水霧氤氳, 淚水滾落, 滾燙淚珠落在紙上。


    淚珠透過紙背。


    宋令枝雙手輕捧過一張宣紙,她是見過沈硯的墨寶的。


    下筆矯若驚龍, 不似紙上這般隨意無力。


    抬眸, 那雙深沉漆黑的瞳仁又一次落在眼中。


    眼尾狹長冷冽, 如窗外秋雨淒冷蕭瑟。沈硯眸色極深,細看方覺他臉色較之往日蒼白孱弱。


    孟瑞說, 自己往日吃的藥,都是沈硯試出來的。


    試藥並不好受,或惡心昏厥, 或嘔血疼痛, 或……眼盲加劇。


    沈硯先前還能勉強看見一點輪廓,如今卻怎麽也瞧不見了。


    嗓音哽咽, 濛濛水霧浸潤著眸子,宋令枝啞著嗓:“……為什麽?”


    她中的銷金散不多, 且先前又吃過一回玉寒草。依孟瑞所言,除了寒症,再無別的症狀。


    “孟老先生說, 他從弗洛安帶來的玉寒草, 都拿來給我入藥了。”


    沈硯淡聲:“嗯。”


    宋令枝眼中疑慮蘊滿, 即便親眼所見,她仍覺得不可思議。


    沈硯這般涼薄無情的人,怎麽可能為了自己……


    眼角的淚水一點點被人擦幹,沈硯指腹落在宋令枝眼尾。


    他嗓音輕輕。


    “宋令枝,你說過,你很怕冷的。”


    在海船上,在那個細雨朦朧的黑夜,宋令枝站在甲板上。


    那夜她不管不顧,縱身一躍前,同沈硯說過的最後一句,便是——


    我很怕冷的。


    窗外雨霖脈脈,雨聲疊著風聲,猶如那一夜在海上陰冷森寒。


    隻是這一回,沈硯站在了宋令枝身側。


    二人之間不再是徹骨海風。


    指腹拂過宋令枝眼睫,許是看不見,沈硯動作極輕。


    宋令枝撲簌睫毛掠過他掌心,淚水滑過他指縫。


    窗外細雨飄搖,燭光晃動,二人身影落在地上。


    書案上的奏章不曾有人動過半分,先前還是嶽栩念,沈硯寫。


    可如今沈硯不肯讓人近身,書案上的奏章自是無人搭理。


    宋令枝輕輕歎口氣,別過臉:“……奏折、奏折怎麽辦?”


    朝政大事,總不可能一直耽擱著。


    夜雨蕭瑟,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沈硯喉嚨溢出一聲笑。


    宋令枝不明所以,抬眸皺眉:“你笑什麽?”


    “你在家想了那麽久,就為了同我說這話?”


    他不再自稱“朕”。


    宋令枝雙目圓睜:“你又監視我?”


    沈硯眸色微暗:“猜的。”


    宋府的暗衛早就撤走,若非如此,宋令枝當日也不會遇險。


    “奏折不必管,待……”


    宋令枝忽然伸手,纖細手指握住沈硯一角的衣袂。


    “我、我幫你念罷。”


    她定定心神,揚眸凝視著沈硯,“我念,你寫。”


    那抹象牙白衣角不曾從宋令枝指尖滑落。


    ……


    夜已深,點點燭火撐起寢殿的光亮。


    窗外雨聲好似小了些,隻聽秋風掠耳,落葉滿地。


    宋令枝枕著手,趴在案幾上昏昏欲睡。


    公文晦澀難懂,她往日又是個不愛念書的主,小的時候學《論語》學《孟子》,不知氣走了多少先生。


    如今念著幹巴巴的奏折,宋令枝隻覺眼花繚亂。


    寢殿燃著安神香,青煙未盡。


    沈硯鬆開筆,側目垂眼。


    耳邊氣息平緩,彌漫在鼻尖的幽香漸漸。


    沈硯不動聲色起身,攔腰抱起宋令枝。


    殿中杳無聲息。


    少頃,有人低低在殿門口輕喚:“陛下。”


    沈硯抱著宋令枝駐足:“進來。”


    嶽栩小心翼翼推門而入,偌大的宮殿,隻有宋令枝和沈硯二人的身影。


    他輕聲踏入殿中,餘光瞥見沈硯懷裏的宋令枝,嶽栩瞳孔一緊。


    “陛下,屬下喚宮人來……”


    沈硯目光淡漠從嶽栩臉上掠過。


    即便那雙眼睛看不見,然落在身上的壓迫卻半點也不減。


    視線似有了分量,沉沉落在自己肩上。


    嶽栩頭埋得更低了。


    青紗帳慢影綽,沈硯抱著宋令枝,一步步朝暖閣走去,無聲將人安置在榻上。


    指尖的青玉扳指輕轉,沈硯目光在宋令枝臉上停留片刻,方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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