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古人兩千年無數次實驗證明,有用。”


    錢主任皺眉,倒也沒說啥。


    秦艽也不急著反駁, 不信中醫的人那麽多,她又不是第一次遇見,跟那些動不動就對中醫中藥喊打喊殺的中醫黑比起來, 錢主任其實是一位很合格的“中立者”, 因為他即使不信, 但也沒一棒子打死,平時自己中醫科這邊需要什麽,隻要是在政策範圍允許內的, 他都會想辦法給配備上。


    即使一開始的那段時間,她一個病人也沒有,一點“價值”也沒創造出來。


    “其實,驅蟲藥無論西藥中藥都是同樣的原理, 寶塔糖乍一聽是糖, 其實就是為了增加口感使孩子們更樂於接受, 加了大量蔗糖而已,其實它的學名叫‘磷酸呱嗪寶塔糖’。”


    其他人不知道,都是“寶塔糖”“寶塔糖”的叫,還以為是一種糖呢,但錢福生就是所裏專管進藥的大總管,怎麽會不知道呢,隻是他沒想到秦艽會知道。


    在他的觀念裏,秦艽就是跟著師父學過一點中醫基礎,會吊兩句醫古文的小年輕,說好聽叫師承,說難聽其實就是江湖郎中而已,西醫的藥名她也知道?


    不,秦艽不僅知道西藥名,還知道藥理學呢。


    “這個藥的有效成分其實就是裏頭的磷酸呱嗪,它能麻痹蛔蟲,讓蛔蟲無法附著在腸道上,從而隨著腸蠕動和排便排出體外……而中藥的驅蟲原理也一樣,也是麻醉蟲體,從而靠人體自身機能將害蟲排出體外。”


    錢福生抬了抬眉毛,要是掉書袋說什麽陰陽五行精氣神,他覺著純屬瞎扯,但這麽說他就能理解了。


    但秦艽的下一句,卻讓他更為意外——“但咱們的中藥驅蟲藥,其實效果更好,還有專門針對不同寄生蟲的,譬如蛔蟲、鉤蟲、線蟲、蟯蟲、絛蟲,同時要是配伍上潤腸通便的中藥,效果會更好。”


    “果真?”


    秦艽點頭,祖國醫學的博大精深以後有機會證實,她現在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說起來,這寶塔糖其實也跟咱們中藥一樣,也是從植物裏提煉來的,您說對嗎?”


    錢福生的注意力還在她說的中藥居然可以能專門針對性的祛除那麽多種寄生蟲上,此時被她一問,有點發愣,順著話頭反問:“怎麽說?”


    “製作磷酸呱嗪的關鍵,是從一種生活在北極圈的叫蛔蒿的植物裏提煉出來的,咱們龍國在十幾年前是沒有這項技術也沒有這種植物種子的,後來隨著和北方蘇國的合作,從蘇國引進技術和蛔蒿的種子,才慢慢學會提煉的。”


    錢福生已經不意外她會知道這麽多了,隻是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前幾年蘇國專家和設備撤走,咱們自己的生產技術就有點跟不上,寶塔糖的產量大幅度降低,在農村地區非常搶手,這是咱們控製不了的,但主任您可以拭目以待,沒有西藥,中藥同樣能獨當一麵。”秦艽很自信地說。


    錢主任依然半信半疑,一麵是搶手的“合資藥”,一麵是土生土長的苦楝樹,他真的很好奇,真的會有效嗎?


    “主任您看,張振華這孩子的情況,用苦楝皮隻是下策,這東西有點微微的毒性,但好在短期內少量服用倒是不會造成什麽影響。”與其讓大家以後發現的時候大喊“中藥有毒”“中醫是騙子”,不如現在就明明白白告訴大家,藥物確實有毒。


    錢主任也知道這是權宜之計,“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


    “對了,你說用苦楝皮是下策,那什麽才是上策?”


    “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能驅蟲的藥很多,除了苦楝皮還有使君子、檳榔、番瓜子、雷丸、鶴虱、貫眾,且前三種都是無毒的,關鍵使君子的口感還非常甘美,炒香之後味道好極了,可惜……”


    “可惜咱們這兒沒有。”錢主任歎口氣,要是這些中藥真能有效,那還稀罕外國人的技術嗎?


    連個小小的驅蟲藥都被人卡脖子,他也挺沮喪的,每次去藥廠,請客吃飯當孫子,結果藥廠也隻給點蒼蠅腿,拿回來沒幾天就用完了。就說這寶塔糖吧,其實並不是他不知道沒藥了,是去了也拿不到,因為藥廠那邊看這藥緊缺,就優先給了關係戶,甚至醫藥公司內部領導還有高價倒賣的,他能怎麽辦?總不能去黑市買高價藥吧!


    秦艽也知道,現在西藥緊缺,就是賣方市場,藥廠想給誰想給多少就一句話的事,不像後世,所有公立醫院哪怕小到社區醫院都是走政府采購的途徑,有保供。


    “主任,要不,咱們自給自足吧?”她忽然冒出一句。


    錢主任一愣,“怎麽自給自足?咱們也沒那生產技術和設備啊。”


    “西藥咱們造不了,可以考慮中藥啊。”


    錢主任摸了摸鼻子,有點不自在,他至今還沒看見中藥的療效。


    “那要不咱們打個賭吧,要是苦楝皮能治好那孩子的蛔蟲病,咱們就自己種中藥,盡量自給自足,要是治不好,那我以後都不提了,怎麽樣?您是不知道,劉政委家那孩子,專程跑省城去抓藥,咱們412廠裏那麽多沒車的家屬和孩子,冷河鎮這麽多普通老百姓,總不能生著病還要跑省城一趟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錢福生,她知道,錢福生是個好領導,雖然他不信中醫,但他有一顆責任心,隻要是對老百姓有利的事,他就一定會做。


    果然,錢福生爽快答應,“行,到時候我找軍墾兵團那邊幫你爭取點土地。”旁邊的兵團有的是肥沃土地,隻要能調撥一點現成的給他們,相信自給自足應該不難。


    秦艽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那可太好啦!”


    這一帶在十年前是荒漠一片,倒不是因為它是鹽堿地種不出莊稼,而是因為地理位置偏僻,幾乎是無人區,全靠解放後,人民子弟兵一手扛槍一手扛著鋤頭鐵鍬過來,從挖地窩子開始,一寸寸墾荒墾出來的,這幾年才逐漸能種出小麥和青草。


    小麥是主糧,不僅能供應這一帶,還能調度到別的鬧災荒的地區。


    青草是牛羊的主食,能養出肥碩的牛羊,能擠出香噴噴的牛奶羊奶,每到夏天,站在高處放眼望去,就是綠油油的一望無際的牧場。


    要不怎麽說子弟兵到哪兒都受歡迎呢,這種苦也隻有他們能吃,秦艽發自內心的佩服。


    又說了幾句,秦艽就趕緊回家屬區告訴那母子倆,苦楝皮水要每天晚上睡前和早上空腹的時候喝,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麻痹蟲體。


    結果剛走到家門口,聽見裏頭傳來奶奶爽朗的笑聲,一看,嘿,小賀回來了!


    小二十天沒見,小賀也沒啥變化,畢竟海城是大城市,去出差又不是鄉下,沒曬黑也沒變瘦,走前什麽樣,回來還是什麽樣。


    小兩口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淡淡的笑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秦盼抱著完全被養成寵物的兔子,一雙大眼睛在三姐和三姐夫身上轉來轉去,怎麽覺得三姐和三姐夫越來越默契了呢?可他們也才剛生活在一起啊,這種默契從何而來?


    不得不說,小秦盼還是足夠敏感的,對這種細微的變化,連秦桂花都沒注意到。


    晚飯因為賀連生回來,老太太難得的包頓餃子,沒啥綠葉菜,就用大白菜剁著半肥半瘦的羊肉,做出來的餃子脹鼓鼓的,皮薄餡兒大,一咬一嘴滿是油水的湯汁兒,別提多美味了!


    陳老被廠領導專門在小食堂設宴招待,愛蘭就自己回來蹭飯,一大家子圍坐一起,邊吃邊說好吃。


    秦桂花一臉得意,她們老秦家祖上是膠東的大廚,後來兵荒馬亂才丟了手藝,但她血液裏絕對流淌著大廚的基因,“以前是沒這條件,以後咱日子好過了,我頓頓給你們包餃子吃。”


    眾人大樂,頓頓能吃羊肉餃子,這得是啥樣的好日子喲!


    飯後,秦盼主動幫忙洗刷,秦艽上了一天班也累,關鍵還跟人幹過一架,需要養精蓄銳,就把這機會讓給小老四了。


    秦桂花則拉著愛蘭在裏屋炕上說悄悄話,家屬區的老太太們知道她有這麽個漂亮能幹的孫女是單身,心思都活泛得很,她正好問問愛蘭的意思。


    小兩口正想說點什麽,忽然隔壁傳來趙海燕殺豬般的哭聲,嘴裏含糊不清的鬧著“要吃冰棍”,“哥哥偷吃了我的奶油冰棍”


    ………下意識的,秦艽看向賀連生,見他十分不讚成的樣子,心裏也是樂。


    “生孩子真麻煩。”


    喲,這麽嫌棄小孩?秦艽心說你上輩子可不這樣。


    “這次出去還順利吧?”


    “嗯。”


    秦艽見他不願多說,估摸著是保密工作,也就不多問,轉而聊起家裏的事情。“要不咱這邊就不蓋廚房了,反正都要上奶奶那邊吃,咱們蓋廚房的位置拿來蓋一間洗澡房咋樣?”


    “嗯。”


    “櫃子什麽時候能打好?”


    “今天回來匆忙,明天中午我抽空去問問。”


    “跑來跑去的,腿肯定也沒好好按摩吧?”


    男人頓了頓,因為他會開車,懂外語,還有無線電理論基礎,很多專業名詞翻譯起來信手拈來,查閱文獻資料也方便,名義上是分在設備科,其實卻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正想著,一雙柔軟的手就搭到他曾經受傷的地方,用不緊不慢的速度按摩起來。


    本來他自己也按過的,稀鬆平常,但在她手下,卻感覺舒服得不得了。


    仿佛有一股暖流,從傷處注入經脈,又隨著經脈走向,灌注全身,周而複始。


    普通的推拿按摩肯定沒這麽神奇,秦艽用的是何老的獨門秘訣,又專門找了幾條對他腿傷有益的經絡和腧穴,效果那是立竿見影的——賀連生都舒服得快睡著啦!


    秦艽好笑,關掉燈,也看不見他的眉眼,隻是聞著他的呼吸,心安極了。


    不過,按著按著,她發現……小小賀不僅沒睡著,還醒了!


    男人本來均勻平緩的呼吸,也逐漸沒了正常的節律,仿佛鼓點子似的,越來越重,越來越急。


    秦艽連忙把手收回來,她可不想當女流氓。


    一時間,室內安靜得可怕。


    到底還是男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我不會保加利亞語,但會一點英語,他們隨行的有英語翻譯,廠裏叫我去幫忙翻譯一下。”


    解釋他出差的緣由,護送陳老不能多說,但去見保加利亞專家卻不是啥秘密。


    保加利亞可是四九年就與龍國建交的國家,兩國關係曆來不錯,目前國內部分電視機收音機都由保國進口,而這些電子產品都需要用到集成電路和無線電技術,412廠產品也不全是軍用,還有少部分民用,尤其是以後政策放開,生產民用產品能創收之後,職工福利待遇都能提高不少。


    這次去,商量的就是黑白顯像管的生產問題。


    “顯像管是電視機的重要組成部分,咱們要是能改進成像和顯示技術,以後就能大幅度提高圖像質量和收看效果,同時降低故障率……”


    即使看不見他的神情,秦艽也能感覺到他的眼睛,肯定很亮。


    別的方麵她不清楚,但黑白顯像管這一塊上,老賀是真正的專家,很多電視機廠解決不了的故障,都是他發現並檢修的,後來八十年代中期曾有幾家赫赫有名的電視機廠想要請他去做專家,年薪十萬他都拒絕了。


    八十年代的十萬年薪是啥概念秦艽不知道,她隻知道八十年代末京城的大四合院都才三萬塊一套!


    一年工資就能掙來三套四合院,這放誰身上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但老賀依然拒絕了。那個時候她很是費解,後來隱約能想明白,這家夥是不想離開冷河鎮,哪怕隻是當鄰居,隻要能看得見她就行。


    想到這兒,秦艽再忍不住,一把勾住男人脖子。


    正滔滔不絕的某人:“……”這是現在不到九點就可以做的事嗎?


    他能感覺到女孩的熱氣,隱約還有一股清爽的香味,淡淡的,不知道是牙膏還是香皂,可無論哪一種,都來自他不敢想的地方。


    黑夜裏,男人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將想要撤退的她壓進懷裏,“別鬧。”他記得好像沒新的工具了。


    秦艽不管,直接一口咬在他喉.結上,生怕他疼似的,又輕輕地,若有似無的安撫兩下,直惹得他猶如一頭渴極了的老牛,哼哧哼哧的從鼻子裏噴氣,一把翻身將人壓住……工具嘛,找找也還是有的。


    然而,正準備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時候,外屋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想去開門,秦艽不許,緊緊困住他。


    於是,倆人都不說話,寄希望於門外那不識趣的家夥能自己離開。


    然而,敲門聲又響起來,“小賀回來沒,我趙青鬆。”


    秦艽真是掐死這狗東西的心都有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賀連生擔心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連忙輕咳一聲,“在,等一下。”


    穿上衣服,下炕趿鞋,小聲道:“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於是,秦艽就眼睜睜看著她新世界的大門鑰匙走了,等著他?做夢!


    小賀這一去,就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多才回來,原本青黑色的胡茬似乎也長了不少,秦艽估摸著是熬夜幹啥了,也沒來得及問他,倆人都忙著上班,去隔壁隨便喝碗碴子粥就著鹹菜,心想晚上再好好“審問”。


    誰知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遇到,他說又要出趟差,不知道幾天才能回來,把秦桂花給聽得唉聲歎氣。


    孫女婿能得領導看重是好事,可老出差,啥時候才能給她生大胖小子啊?


    秦艽倒沒時間憂心,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


    接下來幾天,不止秦艽,就是錢福生也心不在焉,都在等著看那孩子的反應。


    幸好,孩子比較瘦,蛔蟲實在是沒啥吃的,第三天清晨就起效,婦女直接拿著塊瓦片跑到衛生所,“錢主任!”


    “咋回事?”錢福生下意識的彎腰往前邁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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