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一會兒,府中小廝用小推車推了不?少名菊在主道上?,隻是海棠樹周圍都是木製廊廡,隻能將花一盆一盆搬進來。


    大家親眼看?見王爺將兩壇海棠春埋在海棠樹下,還吟詩作對,但是無甚文采,逗得王妃很是開懷。


    埋好了酒,擺好了菊花,院裏更有一種花團錦簇的感覺,王爺還替王妃蕩秋千,玩了好一會兒才出府,聽說要去逛街,晚上?直接回福王府,公爺還特地吩咐花匠仔細養護這些花,每日將芝洲院花樹的情況報到書房。


    公爺真是寵六姑娘,這都出嫁了,也不?讓人動?這院中的一草一木。


    *


    蕭元河換了輛輕簡的馬車帶衛嫻去逛街,兩人並膝坐在車中,衛嫻還在擔心剛才有人偷聽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誰的人,偷聽了多少。


    “別緊張,嶽父肯定會處理的。”


    車裏案幾上?正煮著茶,熱氣蒸騰,盤上?擺著衛嫻喜歡吃的小零食,見她憂心重重,蕭元河伸手捏起一塊喂她,笑話道:“膽小鬼。”


    他已經換了衣裳,白色書生長?袍令他多了一分?書卷氣,長?發以?白玉簪束了個簡單的髻,剩下大半披在身?後,就像是普通的書生,除了那雙漂亮的瑞鳳眼能看?出天不?怕地不?怕,其餘都十分?普通了,看?上?去就是京城中處處可見的世家學子。


    他一天出來換了三套衣裳,全是奢華料子,前兩套格外?華麗,這套卻是簡單裁剪。


    “你才膽小鬼!”衛嫻一口咬掉他手指上?的杏脯。不?但膽小,還招搖,像個姑娘家!


    誰出門還帶這麽多套衣裳。


    馬車突然停下來,車外?傳來夏福的聲音,“主子,趙大人求見。”


    “讓他前邊茶樓等著。”蕭元河轉頭看?她,“等會你肯定開心。”


    直到進了茶樓,見了自己的好朋友遲蘭嫣,衛嫻才知道他的意思。


    “阿嫻!”纖弱的白衣女子撲過?來跟她抱在一起。


    衛嫻是又驚又喜,她已經有兩年沒見過?自己這位好朋友了,“你怎麽來了?”


    遲家沒落後,遲蘭嫣又隨趙笙笛外?任幾年,回來後又跟趙家鬧僵,各家宴席都不?邀請她,她也是閉門不?出。


    衛嫻細細打量她,一身?白色羅衫,纖細的脖頸上?戴著一串紅玉項鏈,紅玉耳墜搖晃,白膩的肌膚透著激動?的緋紅,瓜子臉,柳葉眉,氣色極好,江南美人的婉約沒被後宅的勾心鬥角搓磨。


    “突然聽聞你嫁給福王,我自然是要來看?看?,我們許久不?見。”遲蘭嫣望了望前麵並肩走過?長?廊的人,“夫君也是擔心我應付不?來宴席上?的那些麻煩事,索性不?讓我出門。”


    “趙大人這是把你金屋藏嬌了?”衛嫻湊到她耳邊小聲問,如願看?到她羞紅了臉,“連我家都不?讓來,過?分?了。”


    前麵,蕭元河與趙笙笛已經進了雅間,門扇開著,兩人坐到窗邊往外?麵望了一眼。


    路上?行人如織,時辰臨近酉時,太陽西斜,金光灑在對麵米鋪,仿佛給那不?起眼的米鋪子鍍上?了一層金光,頓時顯得金碧輝煌起來。


    “查得如何?”蕭元河小聲問。


    趙笙笛拎起茶壺倒茶:“方?星離曾經替郭侍郎看?診,周緒得知吏部有缺,急躁了些,被人當刀子使了。”


    “他要想上?位也難吧?”蕭元河見門外?衛嫻和遲蘭嫣還在敘話,收回目光,落在茶杯上?,“我猜我嶽父想讓張黽調任。”


    “現在朝中人人都盯著戶部,你嶽父時不?時就撂桃子不?幹,張太師不?滿已久,現在又嫁女給你,他們急躁些再所?難免。”


    趙笙笛慢悠悠品茶。


    “你們刑部什麽想法?”


    “能有什麽想法,殺人償命。”


    “可你沒有證據,光憑苑青,周家可以?撇清。我也不?想方?神?醫再出現意外?,不?打算讓他去刑部。”


    “王爺小看?我了不?是?”


    趙笙笛挑眉,目光落在門外?,輕聲喚道:“嫣兒,過?來。”


    遲蘭嫣怨嗔地瞪了瞪他,拉著衛嫻走進雅間。兩位女眷進來之後,氣氛瞬間緩和,刑部侍郎大人也沒再提案子。


    “見過?王爺。”遲蘭嫣上?前行禮。


    蕭元河微微含笑點頭。


    她們並肩跪坐在另一張矮案邊上?,小聲聊著體?己話。


    輕輕柔柔的聲音縈繞在房中,令人心神?寧靜,窗外?是人聲鼎沸,臨近中秋,很多小販紮了花燈,街邊還有不?少應景的節禮攤子。從昨日到八月十六京城都不?宵禁,入夜更是熱鬧,已經有不?少人出來觀燈,就連米鋪子也為了應景開始售賣月餅。


    蕭元河微微前傾,瑞鳳眼裏全是蔫壞,“趙大人,你要是把方?神?醫帶去刑部,我就舉薦你去當戶部尚書。”


    “王爺是在威脅我?”


    “我的話舅舅還是能聽進去幾分?的。”


    “那你總讓我審問審問吧?”


    “審問行啊,隻是地點由我定。還有個條件,你得幫我找到神?醫的銀針。”


    “王爺倒是如意算盤打得響。”


    趙笙笛一眼瞧出他的打算,誰說蕭元河是草包紈絝,他分?明就是個狐狸成精,想讓趙家卷進去。


    討價還價失敗,蕭元河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哪有算盤,大家都知道我是個草包王爺。”


    飲茶敘話,最後遲蘭嫣邀衛嫻逛街看?燈。


    難得趙大人讓她出來,衛嫻自然是要陪著的。兩人在丫鬟的簇擁下往茶樓外?走。


    衛嫻頻頻回頭看?蕭元河,遲蘭嫣以?扇掩麵,笑眼彎起,“別看?了,又不?會走丟,我夫君還有公事要與王爺說。”


    “你來當說客的?”衛嫻瞪她。出嫁了就重色輕友,該打。@無限好文,盡在


    “哎呀,我是來當你閨中蜜友的。”遲蘭嫣摟住她的胳膊,“剛才喝了今年最後一杯鮮荔枝冰飲子,我還想吃得月齋剛出爐的小月餅,趁熱吃最香。”


    這兩樣也是衛嫻的最愛,聽了很是心動?,於是任由她拖著朝得月齋走去。


    “走吧,去看?看?方?星離能不?能提供些什麽線索,也好替他自己洗脫罪名。”趙笙笛繞過?街邊行人,進了米鋪後的小巷。


    蕭元河想了想,做了個不?起眼的手勢,兩道黑影竄出,緊緊跟著衛嫻,暗中護衛著。


    第34章


    街巷上燈火通明, 米鋪後巷卻是冷清幽暗,連明亮的月光都被淩亂的屋簷遮檔,偶爾從縫隙中灑下, 在地?上的破石板上留下淩亂的光影。


    蕭元河快速邁步,急而不亂, 趙笙笛跟在他身後, 不時被掉落的石頭攔住去路,刑部侍郎大人雖是文?官,也粗通武藝,會些拳腳功夫,但是比起蕭元河還是差得遠了。


    兩人步履匆匆,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好在方星離所在的地方並不遠, 不出?一刻鍾就到,


    隻不過他們突然被黑衣人攔住,對方上來就大施拳腳,招式狠戾, 但是趙笙笛並不害怕,十分識時務的把戰場留給蕭元河,自己躲避在陰影裏。


    “是你!”黑影在躍出?暗巷的時候看到了蕭元河的臉。


    月光下, 一臉貴氣的王爺拍了拍衣袖,“老何。”


    “你們來做什麽?”老何警惕地?攔在房門前。


    突然黑暗中傳來幾道細微的呼吸, 幾道黑衣身影輕飄飄拂到蕭元河的身後,他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早就被他暗中盯住,難怪今天這麽安靜, 沒人再?來打探。


    屋裏傳來虛弱的咳嗽聲,老何趕緊轉身奔回屋裏, 蕭元河也跟了上去,黑影四?散開去,守著那間破瓦房。


    趙笙笛在破土路上繞開泥坑,大步跟過去,進了那個簡陋的小院。


    院中房子很破,左右是沒有頂的破泥房,空蕩的破屋裏隻有一個簡易的灶台,上麵煎著藥,微苦的藥味彌漫。趙笙笛匆匆瞥了一眼就進了有瓦的那間。


    屋中家具很舊,但是靠牆的床還算件像樣的家具,上麵刻著花紋,床上躺著一位唇角發幹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模樣大約二十二上下,初看時,年輕人很普通,但是當?他抬眼望來時,那雙眼睛出?賣了他。


    這是一個眼睛非常好看的年輕人,隻怕□□下的臉不比蕭元河差多少。


    “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再?見王爺。”


    方星離無奈苦笑:“如今我?是沒辦法替你六哥針炙了。”


    他傷了腳筋,手?筋也差點保不住。


    “方神醫,這些都先別急,你把昨天的事情跟我?們詳細說說。”蕭元河把房裏唯一的椅子拖過去,坐在床邊,“這位是刑部侍郎趙笙笛。”


    屋裏再?也沒別的椅子,趙笙笛隻好站在床邊,上下打傷他的傷勢,“方大夫覺得如何?”


    “見過趙大人。”方星離吃力的撐著床沿想靠坐起,老何趕緊扶他靠在床頭,他轉頭看向老何,“舅舅,去替我?燒壺水吧。”


    “嗯。”老何知道他不想將他再?次卷入朝庭紛爭,看了一眼蕭元河,見對方點頭,轉身就邁出?門去。


    等?他離開,方星離才?將事情始末細細說來。


    異樣是前天晚上就開始了,當?初醫館外麵來了很多病人,他看診直至深夜子時,突然來了這麽多病人,連蕭元河大婚他都沒辦法赴宴,這些人的病狀都相同,擔心是什麽疫病,當?時他就查問了一下,又連夜查看醫書,所以子時末才?睡下。


    半夜時,聽到藥房傳來動?靜,天亮的時候才?得知有人潛入,偷走了他的藥箱。


    “我?的銀針就在藥箱裏,因為特製,一時不好找,我?就親自去了一趟銀鋪,重新?定製一套。去看了一下銀鋪用的銀塊,才?發現材料不行,不夠純。”


    方星離回憶著昨天清晨所做的事情,眼神沉靜,含著過於複雜的情緒,令在場兩人都有些不知道從何談起。


    最後,蕭元河輕聲問:“是什麽樣的銀塊?哪家銀鋪?”


    方星離看了他一眼:“蕭氏銀鋪。我?的銀針是我?爺爺在十年前所製,當?時我?和他就去過銀鋪,除了銀塊純度,還需要一位工匠。我?到銀鋪時打聽到工匠已故去三年。”


    “後來我?打聽到有一位書生?家中有一套是當?年銀匠打製時的次品。”


    “所以你去了全興樓?”趙笙笛突然問。


    方星離點了點頭:“到了那裏,尋到了仇公子,才?得知他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當?年仇大人受我?爺爺所托,保存這套次品。”


    “你爺爺是先太子的專屬太醫方慎?”蕭元河突然問。


    他小時候在東宮見過方慎用銀針給先太子針炙,在先太子病重那段時間,方慎身邊跟著一個小藥童,難怪他覺得方星離眼熟,小時候他們見過麵。


    “正是。”


    得到確認,就連趙笙笛也震驚了,心思一轉,很快就明白,這事恐怕不那麽簡單。


    房中突然沉默,許久之後,方星離接著往下說:“當?時仇公子與幾位好友正在飲茶,其中一位離我?最近,懷裏抱著一個很美的姑娘。那姑娘見我?們要談事情就去端來幾杯酒,在坐的幾位公子飲酒之後有些醉意癲狂起來,起了爭執,仇公子和我?上前勸阻,不知道誰突然捅了他一刀,那姑娘一聲尖叫,大家都清醒過來,而我?側是頭陰陰沉沉的,手?上拿著那把帶血的匕首。”


    “但是仇公子是從二樓欄杆跌下,還撞翻了圍欄。”蕭元河提醒。


    趙笙笛也看過卷宗,在場人筆錄都有記載,“沒有人提過姑娘尖叫。”


    這件事情處處透著詭異,怎麽會這麽多人都聽不到尖叫聲,要麽聲音很小,要麽有別的什麽事情吸引,難道是說書先生??


    “當?時場麵有些混亂,有一人沒酒醒,他發了狂,將仇公子踢下了樓。”


    “那幾位公子你可?認識?”趙笙笛趕在蕭元河開口前發問。


    方星離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以前從未見過。”


    趙笙笛又接著說:“我?問過仇家的下人,當?時仇公子是陪母親和妻子趁著中秋將近出?門采買節禮,並非出?門會客,當?時路上遇到有人打招呼,說是有人要在全興樓邀他看博葉歸的字畫。你見他時,桌上可?有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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