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把廚子買回去。”蕭元河大言不慚,十分紈絝。


    最後當?然買不了,人家又不是奴籍,不過得月齋的老板說了,隻要福王和王妃需要,隨時可?以把廚子召去,當?場給他們做點心。


    圍觀的人又增添了一項談資,福王為了討王妃歡心,還想把得月齋買下來呢。


    *


    車輪在青石板路上軲轆轉動?,兩輛馬車穩穩馳向福王府,雖然新?鮮點心隔夜不好吃,可?還有那些能存放幾天還十分美味的點心,後麵那輛馬車上就堆滿了各種禮盒,馬車是從蕭氏米鋪拉來的,連車夫都是蕭氏米鋪的人。


    前麵一輛車裏,衛嫻靠在蕭元河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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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可?把她累壞了。


    蕭元河一手?輕輕攬著她的肩膀,轉了個讓她很舒服的姿勢,一手?抖開一小卷傳消息的字條,看完之後,手?臂伸出?車窗外,手?掌輕輕一握,紙張就如碎雪般飄飛在夜色裏,再?也無跡可?查。


    回到福王府,他將人抱回正殿,輕輕放在床上,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到家了,睡吧。”


    衛嫻不耐煩哼唧一聲,轉身背對他。


    他唇角輕勾,心情極好,輕手?輕腳退出?殿外。


    “主子,偏殿已經收拾好了。”夏福在殿外躬身候著。


    蕭元河卻沒進偏殿,而是往遠處去了。福王府這麽大,院落當?然是很多的,他隨便找了一處離正殿最近的院子,推開院門走進去。


    “方神醫在哪裏?”他邊問邊解開外袍。


    夏福趕緊上前接過,掛在木柂上,“在梨花院。”


    他走進淨室,不一會兒水聲響起,急得夏福直嚷嚷,“主子,水涼,這院子許久未用。”


    現在秋風起了,怎能再?用冷水沐浴?


    沒等?他嚷完,蕭元河已經以行軍的速度換好寢衣出?來了,“明日,在正院偏殿挖個池子,適合藥浴的。”


    “主子你受傷了?”夏福大吃一驚。


    以往福王練武時也受過傷,長公主本不想讓他習武,可?是架不住他哭鬧。剛開始的幾年經常受傷,後來傷漸漸少了,身體也強健不少,自小帶著的毛病好得七七八八,現在公主府還有他的藥浴池子呢。


    再?說,主子現在不是要歇在偏殿?


    雖然夏福不知道為什麽兩人沒圓房,但是聰明的貼身隨從不能多問多說。


    “沒有,是王妃需要藥浴。”


    蕭元河坐到窗邊的羅漢榻上,懶洋洋地?依著憑幾,沉思了片刻又開口:“府裏沒有醫女?,你去跟你幹爹說說,看看宮裏有沒有精通料理眼疾的醫女?,召兩個來。”


    他歪在憑幾上,黑色寢衣鬆鬆垮垮,露出?白皙的脖頸和一小片胸膛,鬆開發冠的長發沾了水,鋪在榻上。


    雖是深夜,他卻沒有睡意。


    夏福趕緊取來幹帕子替他拭發。


    饒是看慣了福王的模樣,夏福還是會時不時被驚豔到,動?作輕柔,不敢用力,怕這副好皮囊有何損傷。


    有小丫鬟進來鋪床,悄悄瞄了一眼,怔愣當?場,很快又驚慌失措地?低下頭。


    福王真的太好看了!像神仙一樣!


    *


    衛嫻一覺醒來,還未睜開眼,就被窗外的鳥雀叫聲驚住了。


    太陽升得老高,陽光從菱格窗灑入,條案上的沙漏顯示已經午時,她居然一覺睡了六個時辰!


    嚇得她趕緊坐起,肚子咕嚕聲響起。昨夜沒用晚膳,隻吃了得月齋的新?鮮月餅。


    蕭元河怎麽不叫她起床?


    想到昨天,好像是他抱自己回房,後來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她還記得在那間破屋子裏,他背起她時結實寬厚的背,也記得他低沉悅耳的聲音。


    衛嫻舉起雙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暗暗提醒:衛嫻,你可?不能入戲太深。


    “王妃,你醒啦,餓了吧,王爺讓廚房備了你最喜歡的金絲梗米粥。”盡圓輕快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他人呢?”衛嫻想起來還有人像沒畫完,趕緊起身,今天還有得忙呢。


    盡圓掀開珠簾走進來:“王爺一大早就進宮了。”


    衛嫻小聲嘀咕:“又沒官職,進宮幹什麽?也不怕被罰。”


    說完轉身進淨室,結果發現淨室裏沒人用過的跡像,難道他昨晚沒在這屋裏過夜?真的守信用去睡偏殿?


    衛嫻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出?來,外間圓桌上的粥用炭爐溫著,米香撲鼻,引得她的肚子叫得更歡。


    “王妃這一覺睡得沉,還久,王爺吩咐我?們不能吵醒你,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進來。”盡圓歡快的聲音猶如外麵歡樂的鳥雀。


    早膳和午膳一起了,除了那碗粥,還有滿滿一桌她喜歡吃的菜肴。@無限好文,盡在


    吃飽喝足,衛嫻起身消食,經過偏殿時,發現有人在裏麵搬搬抬抬,全都輕手?輕腳,一點聲音都沒傳出?來,裏外用厚厚的棉簾子隔絕聲響。


    “裏麵是在做什麽?”


    她在棉簾邊上往裏探頭,有幾個工匠模樣的人在挖地?磚。


    煙霞見她過來,趕緊將簾子放下,“王妃,這裏塵土多,您先回正殿,這正在挖池子。”


    想到這裏可?能沒有淨室,蕭元河要住偏殿的話,是得挖個淨室,衛嫻了然點頭,轉身出?去了。


    偏殿廊下正對著一處寬敞的園子,也不知道原來是用來做什麽的,如今擺滿了盛開的名貴菊花,姹紫嫣紅的一片,像一處花田,更遠處的地?方是紫竹林。


    衛嫻心血來潮,帶著盡圓逛起了福王府。主仆兩人沿著花間小道往深處走,小橋流水,亭台樓閣,處處是假山鬆石,園林造景很有宮中的風格,中正大氣之中又有繁花點綴,是一處十分幽靜漂亮的府宅。


    “王妃快看!”盡圓突然興奮指著遠處,“那裏是不是摘月台?”


    遠處有座兩三丈高的磚砌石台,台上搭著遮陽的棚子,遍插旌旗,五彩的旗子迎風招展,邊上立著一麵巨大的鼓。


    鼓麵畫著複雜的花紋,森嚴威武,與皇家園林格格不入,大約是有人為了減少這台子的肅殺之氣,台邊裁種了不少海棠花,這會兒海棠盛開,拱衛著巨大的高台,把高台變成繁花簇擁的觀景台。


    衛嫻能夠想像一群紈絝在台子上縱情豪飲,尋歡作樂的場景。


    蕭元河真會享受!


    “王妃,我?們過去看看。”盡圓慫勇道。


    即便她不開口,衛嫻也是要過去的,她要看看這些紈絝都是怎麽享受的。


    高台四?麵都有上台的石階,衛嫻領著盡圓從離她們最近的石階往上。列日當?空,高台石階白得耀眼,她右手?抬著團扇,微微壓著眼皮,避開強光照射。


    盡圓小心扶著她往上走:“王妃,你說王爺當?初怎麽想到要造這台子?”


    福王獲封王爵的時候不到十歲,還是個小孩子呢。


    “他小時候就淘氣。”衛嫻想起那次他把八皇子按在地?上揍的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


    蕭元河從小就很霸道,像個混世小魔王,往往讓大家十分為難。聽說長公主為了他闖出?來的禍,沒少提著禮物上門替他收拾爛攤子。


    剛封王的那會兒,她聽哥哥們說他更是無法無天,把張太師的小孫子打了,那公子哭著跑回去,張太師氣憤不已,告病多日,還是陛下調解,最後才?罷休。


    魔王還是有魔王的樣子,此刻朝堂上,蕭元河直接告狀,手?捧狀子跪在堂中,狀告招遠侯周緒汙蔑他的府醫殺人,欲陷告他殺人。


    堂上百官麵麵相覷,趙笙笛鼻觀眼,眼觀心,閉著嘴巴沉默不語。


    招遠侯周緒戰戰兢兢跪在他旁邊直喊冤枉:“陛下,臣絕無膽子陷告福王,請陛下明鑒!”


    他以頭搶地?,額頭都磕破了。


    高高的禦座上,景和帝掃過階下眾人,最後目光落在跪得筆直的蕭元河身上,認真嚴肅地?盯著他,然而,蕭元河的目光很堅定,迎著他的視線,他心裏感歎一聲。


    這小子真的會給他找難題啊。


    終於,景和帝瞥了一眼春福,這位深得帝心的太監總管躬著身走到蕭元河麵前,沉默著將他雙手?捧上的狀紙接過來,遞到禦案邊。


    離禦座最近的地?方坐著三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景和帝體恤三公年紀老邁,特地?在階下安置三張圈椅,今日難得三位都在,誰知道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這場告禦狀給帶偏了。


    景和帝沉默地?看著狀紙,文?武百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衛國公剛想出?列,被前麵的頂頭上司仇大人攔住了。年紀老邁的戶部尚書忍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緩緩出?列,跪倒在地?,“求陛下還我?兒一個公道。”


    老大人老淚縱橫,趙笙笛揉了揉微紅的眼角,轉頭看向自己的頂頭上峰,刑部尚書搖了搖頭。


    這件案子,人證物證皆在,證據確鑿,事實清楚,難的是周家和張家幾代聯姻,處置周緒,就是打臉張太師,要不然,周緒又怎麽會這麽有恃無恐呢。


    衛國公望向左下首沉默不語的長須老者,有一瞬間能看到他眼中輕蔑的笑容。三朝老臣的心思難測,動?一個周緒於他而言可?能不痛不癢。


    “張太師覺得如何?”景和帝看向須發皆白的老者,態度恭謹。


    張太師顫微微起身,拱了拱手?:“陛下,王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刑部自有定論?。隻是老臣有件事要問問福王殿下。”


    他轉身走下石階,精明陰鷙的雙眼深深望進他的眼睛裏,“周緒他好端端的汙蔑你作甚?”


    老人的眼睛像看穿一切,盡管他並非高大威猛的戰將,久居高位的威壓還是令蕭元河壓力爆漲,那是一雙無視皇權的眼睛,裏麵盛滿野心。


    任何一位皇帝不過是完成他野心的棋子。


    所有人都膽顫心驚,趙笙笛為蕭元河捏了把汗,寬大袍袖遮擋下,手?握成拳,笏板差點被他捏斷。


    蕭元河突然站起來,他比老人高太多,居高臨下,用最不可?一世的語氣道:“本王不管他想什麽,事實就是他設計陷害了我?的府醫。”


    衛國公暗讚,這小子實在聰明,沒被牽著鼻子走。


    張太師沒想到他會這樣耍無賴,直接無視自己,與那些見到他就被嚇懵的皇子皇孫們不同,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裏有著一種無知者無畏的莽撞,像是整個天下都在自己的腳下。


    他已經很久沒看過這樣的眼神,上一次對他露出?這樣眼神的人已經化?為白骨。


    “嗯。”張太師點了點頭,“確實殺人償命,不過,福王殿下傷人之後還可?逍遙自在,陛下是不是需要給宋家一個交代呢?”


    他顫顫微微地?走到趙笙笛麵前,“你說,以大周律,傷人至殘者罰幾何?”


    “因公務馳騁傷人,以過失罪論?處,鞭三十。”


    趙笙笛的聲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張太師就是想重提宋家幼子的傷害案,意思很明白,蕭元河現在要告狀,先把自己的罪責弄清楚明白。


    “福王殿下可?聽清楚了?”


    “這有什麽不清楚的?”蕭元河振臂退去外袍,坦然迎視張太師。


    周緒嚇得一機靈,一旦蕭元河受了鞭刑,他必死無疑,趕緊膝行抱住張太師的大腿,“太師救我?!”


    張太師抬腳掙脫,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他實在沒想到蕭元河一個錦衣玉食養起來的世家子能丟得起那個臉,豁出?命來也要把這件事坐實了。


    他掃了台下站著的謝湛一眼,謝湛心驚肉跳,連忙將自己的隱秘心思藏得更深。


    “鬧市縱馬案早已有定論?,太師重提此案,怕是不妥。”衛國公執笏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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