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兩車正好擦身而過,對麵也掀開簾子,衛嫦朝她微微點頭?:“去往福王府。”


    說完,車簾放下,馬車錯身而過,嘚嘚嘚地去遠了。


    “哥哥,我們走吧。”張紫嬈也放下簾子,結果久久沒人應,“哥哥?”


    “嗯,我們走吧。”張緋玉收回心?神,淡淡地執起書?卷。


    剛才驚鴻一瞥,僅見?一道淡雅的白色倩影就足以讓他?封鎖心?底的思潮再?次破封而出。


    兩車越走離得越遠,陡留小巷飄著淡淡的桃花香,冷雨又很快將這香氣吞噬,嘩啦嘩啦下得大了。


    到了福王府,誰知道撲了個空,衛嫻已經出門去,並不在府中。


    難得出宮,衛嫦想了想,又催車夫趕去刑部。


    刑部大門外,原本聚著不少?看熱鬧的老百姓,後來雨一下,人就跑光了。這時還在審縱馬案,大理寺卿來來回回問同樣的問題,趙笙笛揉了揉額心?,徹底閉嘴了。誰還看不出來,宋靖這是公報私仇,而四殿下也不出言阻止。


    六殿下到是有?些沉不住氣,但是很快也沉默了。


    兩方人馬正在對峙。還好外麵雨嘩啦啦下個不停,讓對峙不顯得那麽箭拔弩張。


    刑部大堂足夠大,這麽多人坐著還顯空蕩,蕭元河站得累了,也不管鍾鳴怎麽說,招手讓人搬椅子,這會兒正坐在椅子上欣賞自己修剪得十分整齊的指甲。


    鍾鳴想說話,被他?冷冷一瞥噎了回去,索性?不再?管他?。


    衛嫻到的時候,刑部冷冷清清,正好蕭元河轉頭?,隔著雨幕,兩人對上視線,他?咧嘴一笑,很高興地道:“王妃,你是來送午膳的嗎,我好餓。”


    聲音軟,還帶著委屈,像是被人欺負慘了的樣子。


    衛嫻:“……”


    誰敢欺負這樣的混世魔王?


    坐左邊上首的謝湛猛地抬頭?,看見?兩人深情對望,手指不由得用力摳在椅子扶手上,把刑部大堂的黃花梨圈椅摳出個指甲印。


    趙笙笛眼睛一亮,悠然道:“諸位大人,審案也是要吃飯的,不如改日再?審?”


    “明日就是封印休沐,趙大人還想什?麽時候審?”宣侯夫人不滿皺眉。


    鍾鳴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倒是謝湛開口了,“審案一時半會審不完,先歇幾日也不遲。”


    他?開了口,宋靖連忙附和道:“是呀,如今雨勢急,又臨近中秋,各家事忙,此案暫緩。六殿下以為如何?”


    謝澈抬眼看他?:“那就散了吧。”


    對峙雙方終於?鬆動,誰也討不了好。


    兩位皇子都開口了,再?不服氣,宣侯夫人也不堅持,悻悻然扶著宋嫣的手,出門上了馬車。


    人一散,蕭元河就開心?地大步走到衛嫻麵前,“大雨天的,你怎麽來了?”


    完全沒有?剛才那股委屈勁兒,看到盡圓手上空空,有?些失望。


    衛嫻用帕子拍掉身上的雨珠,“來告訴你,你家快被人闖進去了。”


    “誰敢?”蕭元河冷哼,攬著她的肩膀往刑部大牢走,越過謝湛,在謝澈麵前站定,“六哥,我沒事,很快就能?出去。”


    謝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就好,一切有?我們。”


    謝湛撐著傘站在雨幕裏,看他?們兄友弟恭,眼底閃過一絲冷光,落到邊上那道清麗的身影上時,冷光驟然灼熱,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第39章


    外麵下著雨, 刑部大牢的天窗被風雨浸透,牢房地麵的草也濕了,衛嫻沒地方?下腳, 不小心踩在濕潤的草上,打了個趔趄。


    “小心。”


    蕭元河伸手摟住她的腰, 溫熱的觸感從後腰傳來, 初秋的衣裳雖說不?薄,但也十分明顯的感覺到那股熱意,衛嫻趕緊站穩,掩飾似地咳了一聲。


    她的肩頭洇濕了一片,雨天的牢房比晴天的更濕冷,微帶寒意的雨絲飄進來,灑在她的肩頭。


    蕭元河將她往邊上帶了帶, 手掌按在她肩膀上,用內力烘幹那一小片濕掉的布料,“這麽大?雨也跑來,王妃果然心裏有我。”


    那?得?意勁兒隻差沒有眉飛色舞嚷得?天下皆知。


    蕭敬臣和盡圓麵麵相覷。


    衛嫻隻當他作戲胡說八道, 沒理會,招呼蕭敬臣把飯菜擺到牢房深處那?張半舊的木方?桌上,“你過來用膳。”@無限好文,盡在


    對於他明顯高?興的心情不?理不?睬。


    飯菜擺好, 蕭敬臣又跑去找來一塊遮雨的擋板,可惜遮上之後, 牢房暗了下來,好在獄卒很有眼色,趕緊送來幹草和油燈, 瞬間?又把牢房清理整潔了。


    原本整齊排列又被踩亂的草被清走,鋪上更加淩亂幹燥帶著稻香的禾杆, 還?帶來兩個幹淨的竹製墊子?。


    衛嫻在墊子?上坐定,蕭元河也挨過來,略顯嫌棄地掃一眼半冷的菜肴。


    “你不?想吃?”麵對挑剔的王爺,衛嫻覺得?有必要教教他處境艱難時生存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蕭元河搖了搖頭,白皙的臉蛋因為雨水淋過而帶著些許水氣,皮膚光滑細膩,如細瓷一般。


    衛嫻靜靜望著他,牢裏燭火搖曳,在他們臉上晃動著光影,離得?太近,她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卷起,瑞鳳眼裏滿是堅決。


    “真不?吃?”她戳了戳他的臉,“可惜了,我還?想等王爺用過午膳再說些好消息的。”


    “什麽好消息?”蕭元河提起精神,把她的手按下去,拿起筷子?,猶豫著掃過那?些看起來依舊精美的吃食,敷衍地夾了一筷瑩晶剔透的水晶肉片。


    衛嫻見他終於動筷,也不?急了,抱著膝蓋坐在墊上,“吃完才告訴你,我跟你說,蕭元河,你要是這麽挑剔,沒了銀子?怎麽活下去?”


    “我還?有金子?。”蕭元河低頭扒了一口飯,細嚼慢咽,吞下去才開口,“還?有很多田莊,我可以種田。”


    “你知不?知道福王府根本沒現銀,要不?是娘送來兩千,你現在隻能吃糠咽菜。”


    銀兩不?是被他吃掉了就是被人貪了,諾大?福王府隻剩下珍寶,半點現銀都不?見,難不?成讓她去當東西換銀子??


    衛嫻想到這還?有些生氣,鼓著腮幫子?坐在那?裏。蕭元河太狡猾了,居然想讓她給他收拾爛攤子?。


    “不?會吧?這麽嚴重?”蕭元河從來沒對過賬冊,誰支銀子?,他從來不?管,隻要餓不?著他就行。


    “就是很嚴重。”


    “衛六,你不?會盤錯賬了吧?”


    蕭元河放下筷子?,十分嚴肅地看她,“你肯定是被賬房騙了。”


    對於他的誣蔑,衛嫻冷笑:“你才是冤大?頭。”


    還?敢嫌她笨。


    轉念一想,衛嫻又開心起來,“你自己看賬冊吧,我不?管了。”


    正好不?用替他勞心費神,反正也餓不?死她。


    試探過了火,把人惹毛了,蕭元河趕緊找補:“是我被人騙行了吧,你看,嶽父大?人管著戶部,一國錢糧他都管得?好好的,你是他女兒,本事肯定不?比他差多少啊。”


    衛嫻轉身,以背對他。蕭元河放下筷子?,轉身蹲到她麵前,揉了揉她的發頂,“好了,別氣了,等我回去就看賬冊。”


    “真的?”衛嫻仰頭望著他,眼睛亮晶晶的,沒藏好眼底的竊喜,被他發現了,“衛六,好樣的,你就會挖坑給我跳。”


    “兵不?厭詐,我就等著王爺回來看賬冊。”


    衛嫻高?興起身,收攏衣擺準備回府。


    蕭元河搖頭晃腦:“今天下雨,也不?知道是誰賞不?了月。”


    衛嫻瞬間?失落,她好想跟蘭嫣一起賞月的,可惜了。


    “王妃還?是等本王帶你賞月吧。”


    *


    皇宮裏因為臨近中?秋,宮燈換了新?的,各處宮殿也裝飾一新?,謝澈牽著衛嫦的手緩步前行。


    “你的衣裳都濕了,下著大?雨,你在馬車上等我就是了。”


    宮道濕滑,也不?能疾行,一場秋雨一場寒,萬一病了怎麽辦?


    衛嫦靠他,摟著他的胳膊微微一笑,“不?礙事的,正好與殿下一起回宮。就是可惜了,今天十一說要出宮賞月,父皇難得?鬆口。”


    道旁的菊花因為來不?及移走而被風雨敲落一地,秋風吹得?人的衣擺獵獵作響,往年八月哪有這樣的雨勢。


    “明日你生辰,你想在哪裏賞月,我去求母後,讓你挑個你喜歡的地方?設宴。”


    “今天在刑部沒見朝阿嫻,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聽說蔓蔓與趙夫人是舊識,進宮之後總跟十一嚷嚷要出宮看朋友,這下就是下刀子?,他們也是要去的,他們相約去趙府,殿下,你還?記不?記得?,東棣巷有顆很大?很大?的榕樹?”


    “記得?,東棣巷的巷口有家雜貨鋪子?,很多姑娘喜歡在那?裏買小盒子?裝胭脂,還?有很多瓷娃娃。”


    想起這顆樹,謝澈當然記得?,那?是他們倆初遇的地方?,當時是元河拉他出門散心,他撞到了她,把她手上的瓷娃娃撞掉地上,摔碎了。


    元河不?知道從哪裏看到的歪理,說一個人痛苦迷茫的時候多看看市井煙火,就帶他去了京城最熱鬧的地方?。


    “不?如,我們也去趙府賞月。”


    謝澈側頭看著她,“你覺得?可好?”


    “好呀。”


    衛嫦很開心,眼睛亮起來,她喜歡宮外生活,謝澈一直是知道的。


    “那?現在去?”


    “會不?會太晚?”


    現在都酉時了,秋夜天暗得?早,這會兒都掌燈了。


    “這有什麽,東棣巷又不?遠,亥時就能回。”


    謝澈難得?心血來潮,轉頭對貼身侍從吩咐道:“去備車,我們出宮。”


    剛回來沒進靈瑜宮就又出去,衛嫦有些窘迫,擔心落人話柄。


    平時四?皇子?妃總是奚落她,宮裏皇子?妃們總是聚在一起,她就是被孤立的那?個,好在六殿下人好,對她也很細心照顧。


    “怎麽了?”謝澈以前冷落她,現在想來讓她在宮中?被人孤立,倒是他的過錯,他應該更體貼些才是。


    兩人轉身往來路走,前麵冒雨行來兩個小宮女,見到他們趕緊避跪道邊。


    衛嫦看出他們是四?皇子?宮裏人。果然,前麵就是四?皇子?妃肩攆,其後還?有三皇子?妃,就連平日裏極少出宮的二皇子?妃也在,幾位皇子?妃都是嬌生貫養的世?家貴女,冒雨歸來,也不?知道是去哪裏。


    謝澈輩份比她們小,帶著衛嫦行了禮。


    幾人冷淡點頭,沒有停留,抬著肩攆的內侍衣裳都是濕的,顯然是行了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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