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嫻雙手支著下巴望著她,心想,原來姐姐是這麽喜歡六皇子,能夠因為得到一言半句而驚喜,沒有消息的時候獨自不安。


    喜歡一個?人,真的會時時刻刻想著對方嗎?


    她用力將腦海裏突然冒出來的蕭元河擠出去。


    她才不會想一個?騙子,就知道?忽悠她!


    *


    越往西邊走,風沙就越大?,長長的隊伍旌旗獵獵作響,路邊入秋枯黃的草葉也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何禦舟騎著馬跟在謝澈身邊,有些?擔心這位嬌生?慣養的皇子,剛傳來消息說?皇子妃有喜了。


    他?在想,如果早兩天得知這消息,謝澈還會不會跟著武威王西行?


    不過,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如果。


    他?抬頭望了望前?邊的帥陣,武威王是他?仰慕的人物,現在能夠追隨左右,這一生?也值了。


    前?麵是三岔路口,行軍隊伍停了下來,謝澈解下水囊喝水。


    出來一個?月,他?也很想念衛嫦,這時候她在做什麽呢?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在她身邊,她會不會埋怨他??


    想著離京之?前?,兩人著實荒唐,怪不得父皇要派他?出門曆練,真是什麽都瞞不過父皇啊。


    如果他?不出京,他?可能會就此沉迷溫柔鄉,被眼前?的富貴榮華蒙蔽雙眼,看不到天下蒼生?。


    如果他?不生?在帝王家,或許他?就能做她喜歡的人了,每日?陪她吟詩作畫,風花雪月。


    不過如此一來,他?就看不到大?好河山,也看不到更多人為了這片刻的安穩而丟了性命。


    “六殿下,王爺說?,前?麵就是沙州城,過了沙州城就進沙漠,需要在城中停留一日?。”傳令兵從前?方策馬而來。


    “知道?了。”


    再往西穿越一個?月的沙漠,進入西疆,這條路危險的是風沙,需要帶足夠的駱駝,在沙漠中行軍,還要分散著走,人多引起沙崩,十分危險。


    先帝朝時,西狄就曾突然穿越沙漠,甚至差點兵臨京城,當時的武威王世?子正在沙州城遊曆,聽說?朝中生?變正要趕回京城,結果西狄人圍了沙州城,他?被困城中,官兵逃的逃死的死,他?隻好亮出身份,組織抗敵,硬生?生?拖住西狄東進的腳步半個?月。


    當年定是壯烈至極,此時何禦舟望著遠處的邊城也是熱血沸騰。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上?戰場,而不是偷偷摸摸躲在梁上?,暗中殺人。


    他?從來不想當殺手,也不想當殺手的頭子。


    “走吧,進城!”謝澈從兒女情長中掙脫出來,與他?並肩策馬。


    他?們這一次出行是凱旋而歸,還是馬革裹屍還,甚至可能缺胳膊少腿生?活不能自理,誰知道?呢!


    沙州城外,隨處可見大?棗樹,綠色樹木並不多,入眼皆是各種不同的黃,金黃、淡黃、草黃、土黃,與京城大?不相同。


    何禦舟突然伸手,白色鬥篷一接,無?數紅棗落到鬥篷上?,他?一抖鬥篷,紅豔豔的果子一顆一顆彈到追隨他?們的親衛眼前?。


    “好功夫!”


    幾個?年輕副將被這一手摘棗子的功夫驚到,伸手抓住眼前?的棗子,一邊哢擦咬著脆甜的棗子,一邊大?聲喝彩。


    謝澈笑著搖了搖頭。這段時間與何禦舟相處,也發現他?的少年心性,越發對他?感到好奇,是什麽樣的人家能養出這樣的孩子,隻是可惜他?隻字不提自己的來厲,或許,還不到時候。


    武威王騎在馬上?,聽到震耳欲隆的歡呼聲,轉頭望去,看見第一次西行守邊的年輕人熱血沸騰的模樣,彎起唇角。


    “小?崽子們,可要活著回京。”


    他?也怕自己老了後繼無?人,當六皇子提出要跟隨西去時,他?還有些?猶豫,可是聽到何禦舟的成名之?戰時,他?立刻就應了下來。


    說?不定他?真的運氣好,發現了一個?絕世?將才。


    能以少勝多的人千古以來就是少數,他?很期待啊。


    “王爺,這次我們毀了西狄王的陰謀,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副將十分興奮,軍裏士氣高漲。


    以前?每次到了沙州城就開始思鄉,這次卻是一直生?龍活虎,似乎被幾個?年輕人吸引,就連那些?造反失敗充軍的豫州兵都沒有剛上?路時的沮喪。


    “我倒是擔心陛下,豫州現在無?兵,也不知道?他?派誰去,從哪裏調兵。”說?到底,有能力的將軍都在守邊,像豫州這樣的富庶之?地,派去一個?,毀掉一個?,人太容易被繁華迷了眼。


    “也是,誰也想不到顏昌會反。”副將感慨,“聽說?是為了個?女人,得是怎樣傾國傾城的美人才誘得他?生?出野心,反了陛下。”


    “豫州真是英雄塚。”


    顏昌之?前?的總兵也是被美人誘惑,與花白兩大?世?家結盟造反,最終身首異處。


    衛明詩怕是要慪死了,在他?的祖地竟沒能留住一個?將軍。


    武威王突然笑起來,笑聲傳出很遠。


    沙州城才是英雄出發之?地。


    遠在河西的衛國公猛打?噴嚏,揉了揉鼻頭,瞪著崔簡。


    “你說?什麽?”


    “六殿下跟隨武威王西行。”崔簡聲音越來越小?聲。


    他?沒拉住啊,本來還想送六皇子回京的,結果,武威王來得太快,風卷殘雲般直接把顏昌帶過來的豫州兵包圍了,更是找到了顏昌的藏身之?處,快刀斬亂麻,在陣前?斬了幾顆頭顱,把叛軍直接打?散充軍,一天的功夫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陛下還是什麽都算計到了啊。


    “誰讓他?去的?”衛國公氣的圓臉漲紅,“我要怎麽跟陛下交代?”


    他?說?了要帶六皇子回京的。


    “要不,你追過去,按腳程,這會估計還在沙州城。”崔簡小?心看著他?的臉色。


    “我可是文臣!你讓我去追武將?”衛國公暴跳。這些?天他?東奔西走,上?上?下下清理豫州,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來河西把人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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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豫州生?變,陛下都急成那樣,要是知道?他?上?了刀劍無?眼的戰場,還不知道?得急成什麽樣!


    愁得他?頭都大?了。


    衛國公望了望天,想了個?理由,寫了封信回京,連夜返回豫州,滯留在豫州不動?了。


    問就是就近準備軍糧。


    翠雲行宮,皇家獵場。


    皇帝狩獵已經大?半個?月,謹玉公主總找不到機會見到他?,張緋玉已經好久不見蹤影,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她在行宮中急得團團轉,最後鼓起勇氣去找長公主。


    “姑姑,他?真的不見了。”謹玉眼眶通紅,手上?的帕子都被她絞得皺巴巴的。


    怎麽會這樣,一個?大?活人不見這麽久,為什麽隻有她發現了,其他?人完全不在意。


    “是不是臨時有什麽事情離開了?”長公主心情也不是很好,剛與夫君分別,現在擔心他?路上?順不順利,又擔心戰場危險,坐立難安,睡不好覺,人也憔悴了。


    “可是,他?為什麽不給我留信,連句話?都沒有。”她是他?的未婚妻啊。


    聖安長公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男人是不會時時記得你在記掛他?,他?們就像脫韁的馬,或是沒韁的野馬,你越是想緊緊拽住,越是拽不住。”


    “姑姑……”謹玉淚忍不住,撲到她懷裏,嗚嗚哭泣。


    她知道?,她與張緋玉年紀差了好幾歲,也不是他?喜歡的樣子,可是,她真的以為,他?會與其他?人不同。


    聖安長公主一聲歎息。


    男子麵對的誘惑太多,可是女子卻隻會思夫思子,全身撲在相夫教子上?。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兒子,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一父一子,兩個?男子都不省心,都讓她牽腸掛肚。


    “別哭了,很快就能回京,去看看今年誰獵到最多狐狸。”


    *


    讓聖安長公主不省心的福王殿下這時候正在府裏折騰。


    正殿的庭院前?挖了個?大?抗,不知從何處挖來的大?海棠樹掛著海棠果,倒在一邊,還沒放坑裏放。


    幾個?侍衛還在往下挖坑,廊下有幾壇酒,就等?著埋好海棠樹,就埋在樹底下。


    “王爺,這邊挖到合歡樹的根須了。”蕭以鑒手裏握著沾了濕泥的鐵鍬。


    夏福在那邊大?呼小?叫,“哎喲,主子哎,這合歡樹挖不得,這可是長公主給您種的。”


    “我娘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我都說?了不喜歡這種樹。”蕭元河坐在廊下監督他?們幹活。


    “那殿下喜歡什麽樹?”夏福揣手躬身站在他?身邊。


    “銀杏、槐樹、鬆柏……”


    “這些?樹都不能離臥房太近。”


    “竹子梅花雪梨……”


    “這些?長公主都不喜歡。”


    “那你還問,明明這是我的王府。”他?娘有時候真的是霸道?啊。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還說?什麽正臥請了大?師看風水,風水什麽的,他?是不信的。


    蕭以鑒得不到回應,擺了擺手,讓其他?人暫停,他?走到蕭元河麵前?,蹲下來,看著他?,“殿下,你再不快點,王妃就要回府了,要是她發現這裏一地泥,估計也會很生?氣吧?”


    蕭元河看了看天,他?擺了擺手,大?家動?手開始種樹。


    日?頭已經西斜,秋日?白晝短,天黑得快,太陽一落山,天色就黑了。夕陽餘暉灑在庭院的花草樹木上?,暈出一層淡淡的金黃光影。


    菊花已經快要謝了,花朵少了許多,桂花倒是還在盛開,一簇簇金黃的小?花隱在葉間。


    正殿前?的庭院景致還是好的,有假山,有小?池塘,宮燈亮起時,映在小?池塘裏十分漂亮雅致。


    隻是,種下一顆帶著果實的海棠,池塘中有了樹的影子,張牙舞爪的映在水麵上?,把宮燈的水影劃得支離破碎。


    蕭元河起身,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站在廊下捏著下巴打?量。


    蕭以鑒違心地拍了一句馬屁,“殿下眼光獨道?。”


    暗地裏等?著看他?笑話?,王妃肯定會生?氣的,王妃平時可喜歡看池塘了。


    “走吧,去接王妃。”


    “王爺就這麽去?”


    一身泥呢,也不換一身幹淨衣裳嗎?


    蕭元河低頭一看,衣擺沾了不少泥,趕緊跑進東偏殿換了身華貴的玄衣錦袍,袍擺有金線繡的海浪紋,頭發也重新梳過,束發用了一頂紫金冠,全身上?下矜貴異常,絲毫看不出來剛才跳進坑裏埋酒的髒猴子模樣。


    打?扮得這麽亮眼。蕭以鑒心裏嘖嘖兩聲,臉上?卻帶出燦爛的笑容,“王爺真是玉樹臨風。”


    總之?,誇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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