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嫻唇色有些發白,剛喝完藥,嘴巴也苦,瞄了幾眼蜜餞,蕭元河趕緊拈一顆喂到她嘴邊。


    長公主看他照顧得挺好,也就沒?說什?麽,臨到離開時?,替他理了理衣裳,溫聲道:“你也不要著涼了,本來娘想分開你們的,又擔心?阿嫻多想,你要是有什?麽不妥就趕緊吃藥,知?道了嗎?”


    “娘,我知?道,我還?要留著力?氣照顧閑閑呢。”要是他也病倒了,多不吉利,他提前?吃了藥,現在感覺還?好。


    將父母送走,轉身他就湊到衛嫻麵前?,“閑閑,你要快點好起來。”


    “怎麽?不肯照顧病人了?”衛嫻本來就擔心?大過年的生病不好,現在果然應驗。


    “嗯,不肯照顧病人,隻照顧王妃。”他湊過去親她。


    衛嫻想著不要過病氣給他,側頭躲開了,他親在臉頰上,“別鬧。”


    “不鬧。”他翻開被子鑽進?去,與她並排躺著說話。


    說著說著,他側身支頜,目光灼灼地望她。


    衛嫻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臉上有藥汁?”


    “沒?有。”


    “那你看什?麽?”


    “看你好看。你說你小時?候那麽圓,現在是瘦了嗎?”下巴都尖了。


    “你不是六歲生辰那時?才第一次見我的嗎?”那時?候她就是尖下巴了,臉不是那麽圓了。


    “六歲之前?見過一麵。”


    蕭元河湊過去,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不時?輕啄她的眉眼,他什?麽事?都沒?有,倒是撩得衛嫻不上不下。


    她往他身邊湊了湊,鑽到他懷裏?,聞著同一種澡豆的香味,安心?起來,“什?麽時?候?”


    “三歲,在你家裏?,那時?候你被你的哥哥姐姐們圍著,戴著一頂紅色老虎帽,圓頭圓腦的,手裏?拿著一串紅通通的果子。我想過去跟你玩,被大哥攔住。嶽父說隻要我解了七巧鎖就讓我跟你玩,結果,我解完,他抱著你走了。”


    說著,他咬了咬她的唇,他唇上帶了甜甜的糖霜,讓剛喝過苦藥的她十?分喜歡,“不守信用的大人。”


    “有這種事??我不信。”


    本來就是閑聊,她信不信沒?什?麽要緊的,蕭元河笑著摟她入懷,輕拍她的背,“那你就當我是亂說的,嶽父大人這樣的好官當然是守信用的。”


    他越是退步,衛嫻反而越是懷疑,逼著他說實?話,兩?人在床上嬉鬧著,她雖然病著,但是不嚴重,加上躲在被子下,熱出一身汗,退燒了,人也精神了。


    偏偏她不知?足,捏著蕭元河的癢癢肉弄得他一直在笑,眼淚都笑出來了才放過他。


    大年初一就這麽過了,也沒?給老王妃請安,得知?她病了,老王妃臉色也陰沉起來,覺得衛嫻是故意裝病不去拜見她,臘月十?五那天也沒?去,覺得福王小兩?口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於是當著滿屋子的女眷給聖安長公主立了規矩,因她去得晚了。


    麵相刻薄的老婦人陰著臉,看著站在堂中的長公主,手指激動抓握扶手。


    她就是厭惡謝家人,厭惡皇宮裏?的太?後,現在可以作賤她的女兒,她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聖安長公主早知?道她會刁難自?己,安安靜靜垂手而立。


    滿屋女眷神色不一,蕭詩繪的表情幾乎跟老王妃一模一樣,甚至還?陰陽怪氣道:“哎呀,福王妃真是好福氣,怎麽這年節的病了,這一整年可怎麽辦呀?不如移出府去養病,我看城外有座莊子挺合適。”


    馬氏出來做和?事?佬:“詩繪,京中名醫遍地,太?醫院也有不少醫術高超的,尋常風寒哪就要移到莊子。”


    昨日被蕭元河一嚇,今天馬氏不敢怠慢長公主,也不敢得罪衛嫻。


    老王妃淡淡瞥她一眼,她迎著她的目光道:“母親說是不是這個理?二爺如今在邊疆吃苦,我們更應合家平順,免得有人嚼舌根子,說咱們蕭家的不是。”


    馬氏向?來唯老王妃馬首是瞻,鮮少有頂撞的,更別說這種當麵陰陽怪氣的。


    其他人難免心?思浮動,看向?長公主,又想著畢竟她身份尊貴,做得太?難看,即便是孝道在前?,少不得有人說老王妃不慈愛後輩,不尊皇室。


    現在有了馬氏出頭,眾人紛紛勸起老王妃來。


    “母親,大嫂也就是晚了一會兒,大年節的兒媳婦身子不爽利,遲些也是難免。”


    “對啊,嬸母向?來慈愛大嫂,今日又是年節,大嫂辛苦備宴呢,讓她早些去吧,我們也要去廚房打下手。”


    “咱們家向?來是京中人人羨慕的和?睦之家,上次洛老夫人還?有意看中珍姐兒,就等著年後開春踏青再相看相看。”


    “我就說什?麽來著,昨日莊上送來羊糕,祖母是最喜歡羊糕肉的,福王哥哥府上的廚子過來幫忙呢,今日大宴連宮裏?都比不上呢!”


    “……”


    一群人說著好話打趣,場麵也有幾分喜慶,大家都是人精,這時?候觸福王黴頭不劃算,要是蕭元河知?道大家欺負他母親,少不得又發瘋把他們的男人或是兄長揍個半死。況且現在武威王就在京城,太?過刁難長公主,萬一他一怒之下分家,蕭家的門楣可會一落千丈。


    老王妃陰沉沉掃了一眼屋中眾人,大家雖然有些忐忑,但是人多勢眾,倒也沒?多怕她。


    屋裏?陷入可怕的寂靜,過了很久,老王妃才開口:“罷了,今天是新年,你們都散了吧,今日備宴有貴客在,我們蕭家不能失了禮數。”


    在場的蕭家旁支臉色變了變。什?麽叫我們蕭家?難道隻有武威王一房是蕭家子孫?把她們當客人了?


    聖安長公主唇邊噙著一絲冷笑。


    一場新年請安把所有人都弄得不愉快。


    迎著門外帶著雪沫的冬風,聖安長公主走出正?堂,沿著抄手遊廊走,馬氏上前?諂媚道:“殿下,母親一向?是那樣,還?望殿下不要怪罪。”


    說著,她偷偷塞了兩?張紙給長公主,“今日設宴當然不能讓殿下破費,額外還?有我和?四爺的一點心?意。”


    “哦?四弟妹這是棄暗投明了?”聖安長公低笑,對武威王府的事?門兒清。


    蕭四爺生意做得大,處處打點著,就等著明年送他們的幼子進?國子監,老王妃為了控製夫妻倆安心?賺錢,以寵愛孫子為名一直將人留在府裏?。


    說來說去,老王妃最疼愛的孩子是蕭二爺的長子,對其他孩子,那怕是蕭元河也是厭惡的。


    為了兒子的前?程,蕭四爺夫婦商議許久,決定投靠聖安長公主。


    馬氏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人,才湊到聖安長公主耳邊小聲道:“老王妃最近暗中囤糧,像是知?道要發生什?麽事?似的,府裏?的米鋪全部停售糧食,又以過年為由買了大量的米麵存放在米鋪地底。”


    聖安長公主一嚇,聯想到最近的瘋犬病,老王妃一定有什?麽動作,老王妃出自?張家,她做什?麽事?情都是和?張國公商量好的。


    馬氏還?要再說什?麽,看見蕭詩繪遠遠走來就換了個話題。


    “明日各房媳婦回門,衛府那邊如何,福王妃病著,是否需要做些什?麽準備?”


    雖說福王單獨開府,年節人情來往還?是走蕭家公賬。


    長公主笑了笑:“按往年慣例就是。”


    蕭詩繪走近聽了她們的談話,雖有些奇怪馬氏突然與長公主走近,但是又想不通是什?麽原因,隻能歸功於馬氏想左右逢源,心?底有些看不上。


    “大伯母,四嬸嬸。”蕭詩繪屈膝行禮。


    最近有嬤嬤教導她儀態,她也學得認真,模樣大變,舉手投足也有一股大家閨秀風範,與以往簡直判若兩?人。


    “詩姐兒如今是越來越漂亮了。”馬氏誇道,又想起老王妃最喜歡二房幾個孩子,連帶著把她的幾位兄弟也誇了一遍,末了還?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過年圖個吉利,你順路帶回去與兄弟們買些應景的小玩意。”


    二房如今就剩下幾個孩子,馬氏為了討好老王妃,向?來是給銀給物,蕭詩繪接過來,發現比往年沉,這才給個笑臉,又轉頭去看長公主,心?想著她怎麽著也要維持皇家體麵吧,年節給孩子的壓歲錢也應該大方些。


    誰知?聖安長公主完全對她視而不見,隻當她不存在。


    蕭詩繪小姐脾氣一起來就會陰陽怪氣:“大伯母想來是事?多忘記了,也是,如今福王妃病著呢,同是王妃,祖母就康健祥和?,是京中出了名的福氣老祖宗,福王封號裏?有個福字,我隻怕這福太?重,才累及親眷,我還?聽說,福王哥哥著不得涼,可小心?些,風寒要是過了病氣那可怎麽辦?”


    暗地裏?詛咒蕭元河。


    聖安長公主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拿她兒子來開玩笑,聖安長公主絕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


    “詩姐兒如今越來越有清河王妃的譜兒,隻怕賜婚聖旨都壓不住這福氣。”長公主冷冷地捏著蕭詩繪的下巴,“你想風光大嫁,最好收斂點,能賜婚當然也能判義絕,你母親如今不知?道過得多好。”


    柳氏離開武威王府之後,買了一座三進?的宅院,日子過得自?由自?在,別提有多滋潤,不用再看老王妃的臉色,也不會被那些子女氣到,氣色竟比以前?還?好。


    “你!”沒?想到她出手甩自?己耳光,蕭詩繪又氣又丟臉,又聽她提到父母的醜事?,掙脫出去,哭著跑開了。


    一口氣跑到老王妃麵前?,哭訴,老王妃知?道聖安長公主這是故意的,又氣又急,暈厥過去,大過年的也不敢召來大夫看診,被幾個嬤嬤按照往日習慣灌了好幾碗苦藥汁,人中是掐了又掐,才在新年宴開席前?醒來,為了掩蓋臉上的痕跡,打了一層厚厚的粉。


    馬氏全程目睹,這會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聖安長公主淡淡道:“皇室不容輕待,四弟妹,你說是不是?”


    這情況下,馬氏當然應是,她還?想混得好些呢!長公主也絕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個性,要不然也養不出蕭元河那種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


    這下更加堅定投靠長公主的決心?。


    等出了武威王府,映荷興奮起來:“殿下,就該打得他們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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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自?己是市井潑婦不成?”長公主取笑自?己的侍女,“你回頭去打聽打聽,蕭家的米鋪都是誰在看著。”


    “好。”


    主仆二人乘著馬車往長公主府方向?走,正?好看到武威王府的側門有幾輛拉貨的馬車,聽聲音是送大小姐的嫁妝。


    “殿下,大小姐的婚事?要出清明之後,怎麽現在就把嫁妝搬來?”又不是著急成婚,還?有好幾個月呢。


    “讓人盯著他們,看看他們的東西從哪運來的。”


    *


    在京城過年的書生們住客棧無聊,又覺得人多,紛紛相約賃屋而住,有人問蘇玉:“蘇兄,東棣巷還?有合適的宅子,那裏?離趙大人府上近,離張大人的府上也近,不如你與我們一起住過去?”


    說話的是清河鄉試榜首世家大儒的嫡孫魏哲。


    “我就不去了,這裏?雖吵,卻也熱鬧方便。”蘇玉手執手卷,雲淡風輕笑道。他因鴻文館一事?被衛國公看中,最近去過兩?次衛府。


    魏哲幾次示好都被他婉拒,心?生怨恨,不過麵上也是一派雲淡風輕。


    同是有名氣的舉子,狀元的呼聲也是一樣的響亮,兩?人算是競爭對手,魏哲想入仕,走仕途,與寒門官員為伍,為謝淙造勢,免不了要交好各地學子,結果到了蘇玉這裏?油鹽不進?,吃了幾次軟釘子。


    “蘇兄既然不想去,魏某心?生遺憾,不能與兄長徹夜研究學問實?在是憾事?。”


    “既如此,魏兄不如留下,你的院子可是人人都盯著。”蘇玉笑著放下書,看向?他,“大家早就在押注,看看魏兄能住到幾時?。”


    魏哲暗中咬牙,要不是祖父交代,他怎麽可能對這些窮書生低聲下氣。即便跟他們一起住,他也要住最好的。


    “不如蘇兄住進?去?房錢我也已經交了,隻是嫌棄這離鬧市太?近不利溫書備考。”


    “我的房間也是交了房錢,不住可惜。”蘇玉油鹽不進?。


    魏哲裝不下去,甩袖離開。


    “蘇公子真是我輩楷模。”顧珩從門外探頭。


    蘇玉迎了上去:“你怎麽來了?”


    大年初一,誰家不是一堆事?,不像他,孤家寡人一個。


    “來陪兄弟過年。”顧珩晃了晃手上的酒壇,“美食稍候,衛兄就快來了。”


    話音剛落,衛銘拎著大食盒進?上來,喘著粗氣:“好你個顧珩,就知?道拎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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