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太?監春福一邊替他們溫酒, 一邊假裝忙碌著聽他們說話。酒香在殿中彌漫,福王殿下的故事?也十?分離奇。


    “舅舅,事?情就是這樣,方家被滅門的經過與這本書有些相似,這是我與方神醫商量好的引蛇出洞之計。”蕭元河把方星離與何禦舟的身世和盤托出,又?提到京城裏流行的話本以及給說書先?生們編的故事?,都是在承西將軍府完成的。


    “當年瑤鏡山莊被滅門, 幸虧何莊主被衛國公父女所救,據他所說,當年衝進山莊的人並非什麽匪徒,而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他們在找一樣東西, 何莊主是方家兒媳的兄長,那年方少夫人回家探親,曾送給他一本書, 但?他是江湖中人,向來?不看書, 所以那本書被他門下弟子當成奇聞趣事?話本帶走了,目前那個?弟子下落不明,何莊主猜測那些死士在找的就是這本書。”


    蕭元河說完, 微微向前傾身,咧嘴一笑, “舅舅,小舟立了功,其?實不怎麽想當將軍,他想為瑤鏡山莊告禦狀。是我跟他說隻要?他當了將軍,我就替他在您麵前提這件事?,徹查此?案。”


    謝澈與謝梧兄弟倆有?些忐忑,垂頭不說話。


    這件大案牽連進太?子被害案,牽一發而動?全身,隻要?查這個?案子,以往隱晦都要?被扯出來?,擺到太?陽底下。


    這件事?是皇帝的心病,太?多人為這個?案子身首異處,當年興盛了幾百年的望族花家和白家都灰飛煙滅。


    景和帝久久沒?有?開口,蕭元河自顧自剝開花生殼,吃一顆花生仁喝一口溫酒。


    寂靜的大殿回蕩著他剝花生的聲音,倒酒的聲音,嚼花生的聲音,喝酒的聲音。


    春福頭皮發麻,也隻有?福王殿下有?膽子觸一觸皇帝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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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皇帝沉思許久,隻淡淡說了一個?字。


    在場之人都鬆了口氣,即便是蕭元河,後背也沁出冷汗,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雲淡風輕。


    他賭贏了。


    他剛才就在賭皇帝是看重老百姓還是世家。倘若對這個?案子一直避而不談,世家就能用這件事?為禍天下,好不容易得來?的中興之勢很可能會像被蟲蟻駐久的堤壩,總有?一天會崩潰,山洪衝垮整個?大周,天下又?變成世家的天下。


    若有?機會活在盛世,誰又?願意天下大亂,豪強林立。


    這輕輕的一個?字此?刻像是蟲蟻的毒藥,趁它們未開始駐堤前將蟻穴毀掉。


    “陛下英明。”


    蕭元河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


    衛嫻在鹹寧宮久等不見人來?,於是借口看姐姐,自己一個?人返回靈瑜宮,在東西苑交錯的垂花門遇到四皇子妃,兩人互相見禮。她行完禮就打算走人,卻被對方叫住。


    “聽?聞福王妃善於畫人像,我久居宮中,以後也不能出宮,想請王妃替我畫父母小像。”


    衛嫻不太?想,她與四皇子妃不熟,再說剛才宴上四皇子妃對謝湛唯唯諾諾的樣子,一看準是被謝湛支使過來?的,剛要?轉身跑路,幾個?宮女就圍過來?,擋住她的去路。


    “福王妃還是聽?話的好,以免鬧得不好看。”四皇子妃心裏發狠,看她落單,周圍又?無人,正打算強行帶她走。


    衛嫻直接亮出袖駑:“你們再過來?一步直接射死。”


    袖弩又?一次亮出來?,上一次她使用袖弩還是對準謝湛,現在對準他的妻子,夫妻倆都來?欺負她,是看她好欺負嗎?


    真氣人!


    四皇子妃身邊的宮女都是普通人,不會武,看著冰寒銳利的駑尖,有?人膽怯不敢上前。


    “你們就不怕在宮外的親人沒?命嗎?”四皇子妃想到若是帶不回衛嫻,她和她的家人都得死,由?不得她不著急,這地方不算偏僻,一點動?靜都能傳到宴廳,最好是速戰速決。


    但?是她越想快點把衛嫻拉走,衛嫻就越有?辦法拖延時?間,也不知道她撒了什麽東西,宮女們眼前一閃,眼睛刺痛,還拚命大咳,引來?遠處的巡邏金吾衛。


    四皇子妃因為站在後麵離得遠,看見她撒了金色粉末,轉身就往前苑跑。


    皇宮分前苑後苑,後苑又?分成東西兩苑,德仁殿就在前後分隔的交點上,衛嫻知道蕭元河被召去德仁殿,她朝那邊飛快跑過去,眼看就要?跑過長廊到達德仁殿後院,結果冷不妨從拐角走來?幾個?人,正是謝湛謝沐兄弟倆,他們身後還有?幾個?高大強壯的侍衛。


    “福王妃急匆匆去哪啊?”


    衛嫻轉身,遠處四皇子妃也帶著人追過來?,她心裏直呼今天怕是要?用上蕭元河給她準備的大炮竹了,她本來?還想等晚上放給太?後看來?著。


    她慢慢後退,“沒?去哪裏,正要?找個?地方放炮竹。”


    垂頭看著腳尖,不敢看前麵,謝湛的眼神陰森可怕,她有?理由?相信,要?是被他帶走,她就活不到看明天的太?陽了。


    攏在袖中的手摸出火折子,正要?冒險在袖中點火,兩道身影落在她身邊。


    “王妃。”


    蕭元河留給她的暗衛現身。


    “四哥,我就說不能輕易帶走這丫頭片子。”謝沐收劍,站在邊上不動?,“這裏離德仁殿很近,你再弄出點什麽動?靜,我求情也沒?用,請你忍耐一下。”


    謝湛咬牙切齒,雙眼猩紅,死死盯住衛嫻,“你在宮外逍遙自在,不知道我在宮裏連玉樞宮的門口都出不去,我怎麽忍耐?”


    “母妃還被囚在金昭宮,若我是你,就收斂自己的脾氣。”謝沐轉頭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送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回玉樞宮。”


    衛嫻睜大眼睛看著這兄弟倆,謝沐變化也很大,武將的肅殺氣質更加濃烈,她心生警惕,站在原地打量他們。


    謝湛心有?不甘,但?也沉著臉隨著侍衛們走了。


    謝沐沒?有?理她,轉身就往德仁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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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消失在拐角,衛嫻才脫力地坐在地上,後背一陣濕涼,剛才出了冷汗,裏衣都濕了。


    “王妃,你怎麽樣?”


    兩個?女暗衛被她突然坐到地上嚇了一跳,趕緊扶她起來?。


    “你們打得過謝沐和那個?幾侍衛嗎?”她認真地問。


    “他們要?是殊死搏鬥,我們不敵。”那幾個?侍衛都是死士,他們受過更嚴酷的訓練,為了活命,什麽招都能使。


    衛嫻點了點頭,看來?今天是謝沐不打算與蕭元河撕破臉,但?是謝湛已經是不管不顧了,果然幽禁生活不好過,快把人逼瘋了。


    把這種人留在皇宮真的好嗎?


    衛嫻又?開始操心起衛嫦的安全。


    德仁殿是皇帝理政的地方,輕易進不去,兩個?暗衛先?送她回鹹寧宮,她堅持要?去靈瑜宮。


    看到皇後與沈蔓都在靈瑜宮,衛嫦也安然無恙,她這才放下心來?,湊到衛嫦麵前去聽?胎音。


    “小寶寶,姨姨來?了。”


    “我還以為你要?在鹹寧宮給太?後放鞭炮和煙花。”衛嫦溫柔笑道,手裏拿著個?繡棚正在繡帕子。


    衛嫻搖頭:“太?後想午歇,鹹寧宮安靜,沒?什麽可玩的地方,我就來?找你了。”


    隻字不提剛才那些糟心事?。


    沒?一會兒,謹玉公主和淳安長公主母女也過來?看衛嫦,靈瑜宮的暖廳熱鬧起來?。


    秣陽郡主也想聽?小寶寶的胎動?,隻不過還沒?湊過來?就被淳安長公主扯走了。


    “毛手毛腳的,別嚇著孩子。”


    “哪就毛手毛腳了?”秣陽郡主十?分不服氣,“娘,我十?七了!”


    “十?七怎麽了?是誰到處不著家?昨日?又?有?人上門說你推了他們的攤子,害我賠了銀子又?賠笑臉。”


    在場之人哄笑起來?,皇後笑道:“要?是謹玉有?秣陽一半話多就好嘍。”


    謹玉公主還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裏。


    無論其?他人怎麽打聽?她出嫁後的生活,她就是閉口不言,像蚌殼一樣難撬,讓皇後憂心不已。@無限好文,盡在


    秣陽郡主是過於活潑,全京城的百姓就連小叫花子都知道她的大名,這也使得她議親難上加難,老大不小還沒?定下人家。剛才還有?番王有?意結親,被她一頓搶白嚇跑。


    “我哪有?推,是幫忙捉殺人犯呢。”小郡主十?分不服氣。


    衛嫻納悶:“你幫抓?你不是在王府學做菜嗎?”


    經過幾個?月的磨合,秣陽郡主與衛嫻終於有?些交集,不過也僅限於互相拆台。


    兩人一個?好靜,一個?好動?,見麵總會冷嘲熱諷幾句,但?是關係也不見得多差,畢竟是親戚。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秣陽郡主挺起胸脯,“我還親手抓了一個?可疑人呢。就是前天那個?案子,小孩子遇害案。”


    想到畫像是衛嫻畫的,她又?收斂了些,“刑部與承西將軍府聯手辦案,追到南市街,你們知道,是在誰家裏抓獲的?”


    她賣了個?關子,等大家都期待地望著她才開口,“就是以前的花家舊宅。”


    皇後聞言,與淳安長公主對視一眼,宮裏可不能提這個?。淳安長公主趕緊拽著她走了,她還在嚷嚷,“我還沒?講完呢!”


    當年花白兩家被抄家滅族,秣陽郡主年紀還小呢,就是衛嫻也不過才九歲,隻記得那時?她爹每天都很忙,不是忙著戶部的事?情,而是協助刑部抓人,每次回府身上都帶血腥味兒。


    衛嫦年紀稍大,不過她畢竟是女子,也並沒?有?聽?到多少傳聞,隻是被嚴令不能出門,府裏的兄弟們也放假在家,閉門不出。


    現在突然在花家舊宅抓到可疑人物,不知道又?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第103章


    年節發生大案, 宮裏出了告示,牆邊圍著一群人在看剛剛張貼出來的榜文,人群中議論紛紛。


    “瑤鏡山莊不是八年前被滅的嗎?我還記得當?時我在河西做生意。”


    “可不是?, 那時候大家都以為是江湖尋仇,怎麽突然現在要查?”


    “聽說了嗎?承西將軍就是出身瑤鏡山莊, 一身武功都從那裏學的, 如今發達了替師父一家?報仇了。”


    “對?對?對?,昨日茶樓開市,說書先生也說了這個故事,這可是?最近最多人聽的故事了。”


    “我聽我那在刑部當?差的表侄家?的大姨夫的姨母說當?年可太?慘了,一夜之間都燒沒了,也就承西將軍年紀小,偷溜出去玩, 回來就看見都燒沒了。”


    “有情?有義,是?應該查一查,還死者一個公?道。”


    “怎麽查?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當?時又沒人看見。”


    “官老爺們總有辦法, 昨日不就抓到毒害小孩的凶手了?就是?可惜讓他畏罪自盡。”


    “也是?,將軍上戰場打仗有功,是?應該替他把心事解了, 你們誰當?時在河西的,可聽到什麽傳言?”


    “榜上說有懸賞呢, 有用沒用先到衙門說說。”


    “走!”


    “……”


    圍觀人群呼啦啦往刑部湧去,混在人群裏的人跟著走了兩條街,走出隊伍, 上了茶樓,進了雅間。


    謝梧與蕭元河就在雅間裏喝茶, 瞄了一眼激動的人群,笑道:“還是?你厲害些,朝中重?臣沒人敢提這樁案子。”


    “我們總不能老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太?被動了,得讓他們自己?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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