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個人尚有理智,就不會接受這種足以送命的束縛。


    “那你就是在對我撒謊。”少女平靜地說。


    傭兵沉默地看著她。


    她等了一會,沒意思的鬆手。


    就在她的手離開他的前一刻。


    傭兵低沉的聲音響起,“這不值得擔心,無論什麽情況下我都不會傷害你。”


    他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鬼迷心竅。


    紅色的魔法在龍的掌下湧現。


    傭兵的視線被她的手背擋住,看不見手臂上的情況。


    但是疼痛是真實存在的,哪怕轉瞬即逝。


    就像有一簇火焰鑽進了他的骨頭裏。


    少女鬆開手。


    他銳利的眼神在手臂上捕捉到一個隱約的赤黑色的圖形閃滅。


    傭兵扶額。


    少女歪頭去瞅他的表情,“怎麽了。”


    “沒怎麽。”他有氣無力,“我想靜一靜。”


    梅蒂拉路過二樓。


    她要去看一看赫爾達在四樓收拾得怎麽樣了。


    魔法師大人平靜的經過小書閣。


    等一等,餘光裏軟椅上兩個人也湊得太近了吧。


    也許是一排排的書架遮擋讓她看走眼。


    梅蒂拉又後退回去,穿過排排書架。


    她無語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少女無辜回頭望向她。


    這真的很難判斷究竟是誰欺負了誰。


    梅蒂拉伸出手指,虛虛的在兩人間劃了一道線。


    “坐遠點。”


    少女往後縮了縮。


    梅蒂拉離開後,她又湊了過去。


    傭兵明顯感到她對他的距離感似乎少了那麽一點。


    是誓言的作用。


    也許是這個約束唯一稱得上是好處的一麵吧。


    “是什麽龍?”她好奇地問,“這麽久遠了,你還能有感應嗎?”


    傭兵無奈地向後靠到椅背上。


    少女好心地為他騰了騰位置。


    “我覺得是一頭紅龍。”他望著天花板,回憶著說道:“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幾乎每一夜都會被困在噩夢中,發著燒,無法醒來。”


    “不停地夢到那頭紅龍在天空嘶吼,地麵上是狩獵它的人類。”


    傭兵語氣緩慢,仿佛那些畫麵再度出現在他的麵前。


    “一頭本就算不上強大的龍,在與同類爭鬥下又敗下陣來,而同類對它造成的傷害又是無法愈合的。”


    “這對人類來說多麽難得,足夠虛弱,龍病還沒來得及發作,那它就是最珍貴的魔法材料,我還看到了白塔那群家夥的衣袍。”


    “那白塔裏放著的是什麽?”她問道。


    “是它的血。”傭兵微微側頭看向她,“他們想要取出心髒,但是沒有找到,就用一個瓶子充當它的心髒,讓血液照舊流轉。”


    少女靜靜聽著他的話。


    她不屑的想,沒有人可以找到龍的心髒。


    兩人間安靜了一會。


    少女說道:“你好像一直沒用過你的魔法。”


    傭兵聽她說完,攤了攤手,“它對我來說更像一種負累。”


    少女記性很好,“你說過魔法是痛苦。”


    他伸出一根手指強調,“雖然那時候我醉了,但不代表我記性不好,你當時也認同了。”


    “是因為法則嗎?”她輕輕地問。


    “也沒有別的原因了,不是嗎。”傭兵笑了笑。


    從這天起,倪克斯才多少有了點養熟了的感覺。


    不會時刻戒備他的一舉一動,不會被他突然發出的聲音嚇到,靠得太近也不會皺著眉用眼睛橫視他。


    總而言之,從嫌棄變成了“根本沒在怕你”。


    第二天。


    兩人在灰閣後的草坪上。


    “刀要這樣拿。”


    傭兵糾正她的動作。


    “這樣招架的時候不會被擊飛。”


    少女敷衍的動了動。


    傭兵笑出聲。


    赫爾達在窗邊看得津津有味。


    她為梅蒂拉實時匯報。


    “傭兵在教倪克斯用刀,不過看起來她對這個不感興趣。”


    赫爾達奇怪的道:“她平時搶了傭兵那麽多匕首,我還以為她會比較喜歡用兵器呢。”


    梅蒂拉看得十分透徹,“成功搶奪對手的所有物,是一種宣示自己地位高於對方的表現。”


    “怪不得。”赫爾達連連點頭。


    “我不喜歡這個。”


    少女把彎刀插回他腰間的刀鞘中。


    “那你喜歡什麽?”傭兵問她。


    少女覺得麻煩,“為什麽不能直接動手呢。”


    傭兵本來就抱著打發時間的心態陪她耗。


    他對教倪克斯變一個打架的方式,就能有好的變化這件事沒什麽信心。


    “當然可以。”


    他懶洋洋地為她設定場景。


    “看,你是個柔弱的小姑娘,此刻大街上有個壞人,他肯定會想直接把你拎走。”


    “但是可惜你是個有力氣的小姑娘。”傭兵做了個把她拎走的動作,一邊給她演示,“你可以這樣反製住他的手臂,然後把他絆倒在地,到時候就可以踢他的腦袋和肚子。”


    少女眼睛亮亮的,開始覺得有趣。


    她認真地跟著傭兵的動作。


    “這樣嗎?”


    梅蒂拉翻過書頁,聽著外麵傭兵哄小孩的動靜,不禁感慨。


    在倪克斯出現之前,傭兵整日慵懶散漫。


    他多數時間不是在破靴酒館惹事,就是在灰閣的露台上曬曬太陽,躲清閑。


    赫爾達在窗邊驚呼,“啊!倪克斯把傭兵絆倒了!”


    她又看了會,扭頭對梅蒂拉匯報少女的戰績,“她把傭兵壓在下麵打!”


    仰麵躺在地上的傭兵用手掌接住朝著他臉龐而來的小拳頭,不禁手掌一麻。


    “……我覺得我們沒必要這麽認真。”他無奈地說道。


    少女看起來不太樂意,她把拳頭拽回去。


    躺在地上,高掛的太陽照得他眯起眼睛。


    傭兵看到她的動作忽然一頓,然後慢慢坐直,摸著自己的臉頰。


    梅蒂拉說她現在有十六歲的年紀,但實際上她看起來還有一點可愛的嬰兒肥。


    “怎麽了?”


    他拍拍少女,示意讓他先起來。


    她氣壓極低的悶聲道:“……牙。”


    接下來幾天,狄俄倪克斯都有些精神不振。


    她有時候呆在樓下大廳,趴在桌子上,瞅著大家來來回回地忙碌。


    傭兵有時會來逗逗她,通常會招嫌地挨上一口。


    乳牙換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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