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雲漓和時慕依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有詫異之色。


    時錦心倒是淡然,依舊不動聲色:“祖母怎麽說?”


    唐靜棠抿了抿唇:“這個嘛……老太太一向護著你,這事,你要是不點頭,她是不會答應的。”


    “所以,你父親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去勸勸老太太。”


    時錦心明白了。


    她年紀不小了,父親和母親覺得她應該說門親事了,但又擔心祖母不同意,所以想讓她去祖母麵前說這事,勸勸祖母,讓祖母答應讓她嫁人。


    東楚國都中,女子一般十五六歲嫁人,她十八了還在府中未出嫁,自是容易被府外之人嚼舌根。


    對大理寺卿府的名聲多少也有影響。


    見時錦心沒說話,唐靜棠有些緊張。


    她咳嗽了聲,連忙又說:“其實你現在還不想嫁人也沒關係,就是……”


    “錦心明白。”時錦心輕聲打斷唐靜棠的話,抬頭望向她:“母親不必擔憂,我會去和祖母說的。”


    唐靜棠看著時錦心,露出個欣慰笑容來:“你放心,你的親事,我和你父親一定會為你仔細挑選,絕不會隨便找個人就把你給嫁了!”


    時錦心點頭:“好。”


    時雲漓和時慕依慢悠悠將口中食物咽下,一時間也不敢發出別的聲音,不約而同的保持安靜。


    早膳後,時錦心返回內院,去向祖母請安問候。


    唐靜棠讓人將食廳收拾幹淨,在原處坐了好一會兒。


    待思緒和緩,她正準備起身回藥房時,有人急匆匆跑來。


    是時府管家袁顯:“夫人!夫人!夫人!!”


    唐靜棠揮袖:“叫什麽呢?有事直接說。”


    袁顯氣喘籲籲站定,還沒來得及平穩氣息便開口:“夫人,有貴客到!”


    唐靜棠微詫:“什麽貴客?”


    袁顯拍了下大腿:“長公主!當今皇帝陛下的親姐姐,巽陽長公主!”


    唐靜棠瞬驚:“什麽?”


    震驚詫異下,她連忙跟隨袁顯一同去往外廳見客。


    剛到就看見了擺滿外廳的大大小小的禮箱,坐於其中的,正是巽陽長公主趙青霜。


    三日前,唐靜棠去靈隱寺為家人祈福,遇上在寺中突犯喘疾的巽陽長公主。她自幼學醫,如今雖已不行醫,可遇著病人,自是要出手相助。


    當時巽陽長公主便說會重禮答謝,唐靜棠再三婉拒推辭,不曾想,她還是來了。


    唐靜棠近乎是跑著往前,剛要行禮就被趙青霜扶住雙手:“時夫人不必多禮。”


    而後有笑聲響起,趙青霜慈祥柔和著開口:“時夫人對老身有救命之恩,老身今日前來,是為道謝。”


    唐靜棠道:“長公主真是言重,何談救命之恩,隻是在您有需要時稍微幫了一點忙而已。”


    “欸……”趙青霜擺了下手:“老身患喘疾多年,病發時如何嚴重,我清楚得很。若非夫人你當時出手相助,怕是老身當日就要魂歸西天了。”


    唐靜棠著急又緊張:“長公主,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啊……您身子骨健朗,離西天遠著呢。”


    趙青霜笑著,拉著唐靜棠的手一起坐下。


    她又笑道:“今日前來,除了是感謝你當日的救命之恩,老身還從陛下那裏討來來一道聖旨,為時府與長安王府定結親緣。”


    “即日起,隻要長安王府在一日,這大理寺卿府就沒人能動!”


    “啊?”唐靜棠被突如其來的定結親事一說給整懵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趙青霜拉住雙手。趙青霜看著她的眼睛,真誠又真摯道:“老身知道,大理寺卿府有三位未出嫁的女兒,你和大理寺卿商量商量,選一個就行。”


    “這婚配之女的姓名,尚空缺未填。你們商量好了,將其填上即可。”


    唐靜棠抿了下唇,嗓音變低了些,同時又顯得小心翼翼:“敢問長公主,您說的與時家定結親緣的人指的可是長安王府二公子?”


    趙青霜擺了下手:“怎麽可能?那自然是我長安王府的世子了!”


    唐靜棠腦子裏突然有些嗡嗡作響,眼前恍惚似有一黑。


    徐玄玉……


    聽聞長安王府世子徐玄玉,掌管刑獄之責,統領審刑司及詔獄上下,手段陰狠,做事雷厲風行,為人陰鷙可怖,且不近人情,連狗看見他都怕得繞路走。


    故而,年過二十五,至今未婚。


    不管是府裏哪個女兒,嫁給他都不會是良配。


    長安王府高貴,又是皇室宗親,可嫁過去……也未必能過上好日子!


    唐靜棠覺得頭疼,腦袋裏嗡嗡嗡的,像是有什麽東西炸裂開。


    而後不過眨眼的功夫,她就暈了過去。


    趙青霜錯愕又慌張:“時夫人?時夫人你怎麽了?!”


    “來人!快來人!”


    時客宇辦完差事回來就聽說自家夫人暈倒的消息,從管家袁顯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連忙趕去房中見唐靜棠。


    唐靜棠剛醒來,神情還有些慌亂。


    見時客宇回來,她著急伸出手緊抓住他衣袖:“長公主跟陛下要了賜婚聖旨,要給長安王府世子和我們家結親,怎麽辦?怎麽辦!”


    時客宇歎了口氣:“我聽說了。”


    “若是口頭上說說,婉拒便是。可長公主跟陛下請了聖旨,若是不遵,就是抗旨,整個大理寺卿府都要遭殃。”


    唐靜棠眼眶濕潤:“那怎麽辦?”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家裏的孩子去那狼窟虎穴啊!那長安王世子徐玄玉的名聲可不太好!”


    時客宇眉頭緊鎖,神色無奈:“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唐靜棠咬了下唇:“我不知道……”


    時客宇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撫道:“還是先跟孩子們說說這事吧,看她們怎麽想。”


    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如此了。


    晚膳之前,時客宇將府裏三個女兒都喊來,告知她們長公主請了聖旨要與時家定結親緣之事。


    徐玄玉“聲名在外”,一聽說要和他成親,時雲漓與時慕依差點被嚇暈。


    待回過神,時雲漓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我不要我不要……我喜歡蘇公子,我不要嫁給徐世子!絕對不要!”


    越說,她哭的越大聲,最後也不管一向嚴肅的父親,索性坐在地上鬧了起來,還說著要是逼她嫁人她就去上吊這樣的氣話。


    時慕依坐在椅子,表情有幾分呆滯感:“我也不要我也不要……我才十四歲,我不要嫁給一個比我大十一歲的可怕的男人……”


    說完,她趴在桌子上,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像是害怕,也像是在無聲的哭泣。


    見她們如此,唐靜棠一下沒控製住情緒,也跟著哭了起來。


    時客宇無奈扶額,周身都散發著沉重之意。若是可以,他當然想讓自家女兒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可……


    聖旨不能不遵。這抗旨的後果,他們可承受不起。


    時錦心望著他們,將他們的情緒與反應都看在眼中。而後她視線再次從他們身上輕輕掃過,又淡淡然的眨了下眼。


    她啟唇出聲:“我嫁吧。”


    此話一出,房內的哭鬧聲倏忽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時錦心道:“雲漓已有心上人,慕依尚未到婚嫁之歲,而皇命聖旨不可違抗,那麽,我來就好。”


    “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而且,我沒有心屬之人,嫁誰都一樣。”


    時客宇與唐靜棠對視一眼,兩人神色有些複雜,眉心緊蹙的樣子,似是不忍。


    時客宇歎了口氣:“錦心,嫁入長安王府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這是關乎你一輩子的事,你真想清楚了?”


    時錦心看向時客宇,點頭後眼神堅定道:“父親,聖旨之上,空著的婚嫁之女名上,落我的名吧。”


    第二章


    巽陽長公主帶來的那道名字空缺的聖旨上,被填上了時錦心的名字。


    書桌前,時客宇握著的筆尚未放下,他低頭望著那個被自己親筆寫上的名字,眉頭緊鎖間,又忍不住發出一聲滿帶沉重的歎息聲來。


    他是與夫人商量過要給時錦心說門合適的親事,可那時候想的可並非讓她嫁給徐玄玉。誰能想得到,巽陽長公主為答謝夫人相救其喘疾之事,竟跟皇帝陛下請旨賜婚……


    他跟徐玄玉打過幾次交道,那人絕非善茬。自他十六歲受皇命接手國都刑獄之責,陸續接管審刑司與詔獄,九年內經手之事不計其數,行事手段狠厲果斷,不留情麵,幾乎每一件事都能做到完善。


    否則,他那連狗都不敢惹的名聲也不能在這偌大的繁華國都“經久而不衰”。


    將女兒嫁過去,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時客宇心中憤憤,卻又對這賜婚聖旨無可奈何。


    內院,老太太顧紫竹房中。


    顧紫竹體態端莊坐於桌前,一身雍容,華貴而不俗。白發雖已蒼蒼,經數十年歲月,卻難以消磨去她身上的氣質。


    時錦心與她相鄰而坐,伸手拿過桌上茶壺,為她斟茶一杯,雙手恭敬著奉上。


    顧紫竹望著麵前這杯尚冒出熱氣的茶,渾濁的眼眸輕眨了眨。


    她嗓音沉沉,帶著歲月磨礪後的滄桑之感:“這門親事,可是你父親逼你應下的?”


    時錦心搖頭:“是孫女自己應下的。”


    顧紫竹瞥了她一眼:“真是自願?”


    時錦心笑著:“的確自願。”


    而後一陣沉默。


    半晌後,顧紫竹歎了口氣,伸手將茶杯握在手中,杯壁上熱意隨即傳遞到她掌心。


    她道:“既是你自己的選擇,那就這樣吧。我這兒,也不能留你一輩子。你年歲已不小,的確是時候該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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