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話沒有繼續說出來,但她想對方應該是能明白的。


    “以為什麽?”他挑眉笑說,“是覺得我看起來應該是會打牌的,畢竟語氣那麽篤定。但是沒想過祖母會說,我的牌技與你相較,反而不相上下?”


    他很平靜地在敘述問題,但正是這種平靜感,讓她愣了愣。


    “抱歉。”


    周晚棠笑笑,很努力地想把唇角揚起的弧度給扯下去。


    但還是沒克製住,眼神無辜:“我不是故意想笑你的。”


    “但是實在是,”她刻意頓了一下,“沒忍住。”


    傍晚時分的斜陽,光線暈黃。


    密密匝匝的林間被斜陽鍍上一層橙紅色的光,光線從罅隙中散落,浮在這座小院內。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明明瞳孔中的神色極淡,卻在這和煦的日色中裹挾著透露著輕押的溫柔。


    導致她一瞬間的失神。


    “晚棠姐,你快過來!”方雅雅又在叫喚,“再不來,這些小鳥吃飽了可又要跑遠了,待會估計是怎麽叫都不會再過來了。”


    “那我先失陪了。”


    她起身,不一會又折返回來:“院前的這些鳥雀,都是你們家裏養的嗎?”


    他一愣,似乎是沒想過她會突然問及:


    “這些鳥雀其實並不是商家祖宅裏豢養的,季節與環境使然,每年到了秋冬時分,院子裏總會多了許多不知名的鳥雀,它們大多選擇棲息在院落的枝頭上。


    最初的時候,請了鳥獸專家專門過來勘探,索性其中沒有屬於國家保護動物種類的。每年它們到這來,其實也隻會待上幾天。


    老人家的心思很簡單,圖靜、但又喜熱鬧。”


    “原來是這樣,不過這樣感覺挺有趣,很新鮮。要是我,肯定每年都會對今年將要到來的鳥雀有所期待,希望今年又會有許多不同種類的鳥兒能過來。”


    她充滿憧憬地構想著:“別人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訝異。”


    “方才在牌桌上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也別多想。”


    這麽窘的事,還被自己給點出來了,怕是很難不想吧?


    “晚棠姐!”


    方雅雅等得著急了,跑過來親自催促晚棠,還順帶將手中抓著的那把秕穀放在她的手心裏。


    “啁啾——啁啾——啁啾”


    一隻麻雀一蹦一跳地停在晚棠的腳下。


    *


    晚飯時間,夜裏的氣溫涼了不少,宅子裏的燈亮起,堂屋前停著的車輛變多,人聲蓋過了鳥雀的鳴喚。


    周晚棠和周沉術作為周家的小輩,理應是要招待周家這邊過來的賓客的。


    “奶奶,您可算過來了。”晚棠牽著祖母的手,“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


    她拍了拍晚棠的手,“奶奶都有一個星期沒見著我家小婉了,要不是這次商家和我們周家舉辦的聚會,要見著你,怕是不知道還要多久呢?”


    “奶奶。”


    “奶奶聽著在呢。”


    “打算什麽時候回來看看呢?”


    周晚棠:“下個周,我放假了就回去。”


    周沉術覷了她一眼,“祖母,您要是願意的話,一星期隨便哪天都可以。我開車過去,等小婉下班之後,就算是綁也給綁回來。”


    “瞧瞧,聽聽你哥哥這是說的什麽話。”看似指責的話語,其實細聽下來,不過長輩對晚輩的寵溺。


    “奶奶好。”


    “瑾之回來了啊,前些日子,你祖母還和我念叨著,說你這次估摸著是回不來。”


    “行程有變,公司那邊的事也隻剩下最後一點,也不算著急。”


    “那感情好。”


    “小婉、沉術啊,你們也不用陪著我了,就這麽一點路,你祖母我啊,是會走的。”


    “這點時間,你們這些小輩也可以聯絡聯絡感情。”


    周晚棠正打算開口,就見身邊的男人說道:“奶奶,沒事的。我先帶您過去,待會我再來找他們,帶著他們去周圍看看。”


    “好。”


    周沉術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小婉。”


    每當他用這個語氣喊自己名字的時候,晚棠都覺得陰森森的,總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到處逛逛唄。”他攬著晚棠的肩膀,“你今日不是就想著出來多透透氣麽,現在不是挺好的。又不用在長輩麵前憋著,不是挺不錯的?”


    “你心真大。”


    周晚棠甩下他的胳膊,指了指男人頎長的背影,“你就這麽把祖母扔給旁人了?”


    “雖說人家今日是主人,但你這是不是也忒不是人了?”


    “怎麽說話的呢?”


    周沉術捏了捏她的臉頰,“牙尖嘴利。”


    “以後你就知道了。”


    “嘁,”晚棠不屑,“故作玄虛。”


    “不去四處逛逛?”


    她拒絕:“不去。”


    “我先過去了,要逛你就自己先去逛。”她往前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對了,晚上你記得別喝酒,送我回市區。”


    “哥。”


    周沉術心底也很想直接答應,但終歸沒底,“我盡量。”


    晚棠結合現狀想了想,倒是也沒再勉強。


    商家祖上並未有食不言的規矩,晚飯是在膳廳就餐的,五六張梨花木桌置放在房間中,四方賓客就坐席間。


    商家和周家老太太坐在席位正中間,其餘人坐在兩側,商家一側,周家一側。


    說是家族聚會,其實更像是家宴。


    周晚棠並不是很餓,晚飯草草吃了幾口。雖說周家沒有食不言的習俗,但她在這飯桌上也實在是說不出什麽話。


    長輩尚未離席,她也不好提離開的事情。隻是吃完了飯,一個人走出來散散心,透口氣。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了,要開始忙工作上的事情,這就是社畜的痛苦。


    但是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屬實是痛並快樂著。


    小雅明日還要上學,故而吃完飯忙完學習上的事情,差不多就要沾枕頭就睡,她也不好拉著人陪著自己。


    隻能自己憑著感覺,四處看看。


    堂前的燈是明亮的,院子的花草堆裏的地燈也都亮了起來。


    身旁突然攏下一個黑色的影子,拖至台階的石麵,比自己的影子足足高了一大截。


    平台上的影子高大,從線條輪廓可以看出,應該是一位年輕男性。


    她沒吭聲,盯著腳下那團小青草,視野裏陡然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聲色如清澈的水:


    “我帶你去四處轉轉?”


    “可以。”晚棠沒拒絕,“那麻煩你了。”


    他說:“你在這等我一下。”


    “行。”


    等人走遠,她才掀開眼睛看過去。心底其實有點訝異的,畢竟這個點沒想過他也會出來。


    商家的祖宅內部構造,其實和她們家裏的也差不太多,經過半天的熟悉,摸清楚了大概。


    山間夜裏,星星格外璀璨。


    周晚棠坐在石墩上,腳下是溪水的淙淙水聲,隨手撚起岸邊的一塊鵝卵石,周遭昏昧的光線霎時間明朗些許。


    “我聽祖母說,你現在在故宮裏做關於文物修複相關的事情?”


    “撲通——”


    鵝卵石被她從手中拋出去,砸進溪水裏,濺開一片水花。


    很快又恢複最初的寧靜。


    但她卻突然地有點窘迫,像是被人捉住了小心思一樣,掩飾般地捏了捏自己手掌虎口處。


    “嗯。”


    “前幾年,祖父外出遊行,在一個山間老者手中手了一尊青銅器,愛不釋手。隻是前幾日,銅器的底座磨損生鏽,耳朵也斷掉了一邊。他很是惋惜,將它收在藏書閣裏封塵,但我們這些晚輩不懂這些,今日聽祖母提及你的工作,不知道能否請你去瞧瞧,看看是否還有修複的餘地。”


    涉及到自己專業知識領域內的事,她整個人都鬆快許多,“當然可以。”


    但縱使使命感強烈,但她還是有所顧慮:“不過我最多隻能幫你提提建議,上手修複的事情,我暫時還沒有那個能力。”


    “今天可能沒時間了,改天你看可以嗎?”


    他笑說:“當然可以。”


    周晚棠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裏提著一盞燈籠,見她的目光看過來,他將燈籠稍微往上拎了拎,“祖母比較喜歡。”


    晚棠感歎:“我也挺喜歡的。”


    “江南的風情和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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