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兒, 坐不住, 周雨晚用手機播歌,嘟嘴跟著哼唱動感十足的《heart attack》, 在他身後搖頭晃腦自顧自地嗨, 扭得像條蛇, 不時催促一下:


    “渡渡,你再不成功,我都不想吃了。”


    “喏,這裏都是。”


    商渡抬下巴一指,島台一旁的餐盤裏, 是三個剛攤出沒多久的雞蛋仔,生得那叫一個參差不齊,奇形怪狀。


    眾所周知,對於一個廚房新人而言, 每一次下廚都無異於開盲盒,即便是完全遵照食譜的步驟操作, 最終也能得到千奇百怪的結果。


    他正做著第四個, 周雨晚出主意:“你要不要試試把溫度調低一點?”


    商渡照做,看她在他身後忽左忽右地扭著,調侃一句:


    “晚晚牌智能語音助手原來還是360度環繞音效。”


    “是啊, 還能跟蹤定位呢~”說著, 她抬起兩隻胳膊, 從後麵直接掛在他脖子上, 故意碰著他, 不是多文雅的動作,她壞笑,“喜不喜歡?”


    “……”商渡抓著她的手,把人拽進懷裏,讓她安安分分地待著,“我還是更喜歡這樣抱著你。”


    “哦豁~”周雨晚不懷好意地扭兩下,“你喜歡這樣嗎?”


    隨後聽到他輕聲吸進一口氣,大手掐著她亂動的腰胯,“看你現在挺精神的,不困不累了?”


    周雨晚伸手去夠撂在一旁的奶茶,吸管湊到他嘴邊,“你要不試試?”


    他嘬一口,三分甜,茶味偏濃。


    的確挺提神。


    又一個雞蛋仔出爐,這回沒烤糊,顏色看起來是蠻正常的金黃。


    商渡摘下一顆遞到她嘴邊。


    周雨晚咬下一口嚐味道,蛋奶香和糖的甜味結合得剛剛好,外酥裏軟,就是有點燙嘴。


    再嚐得細一點,她眉頭一皺,“好像有點不熟?”


    “那就吐掉。”商渡朝她攤開手掌。


    周雨晚低頭,把嘴裏的東西吐他手上。


    被嚼得稀爛的東西,黏黏糊糊地淌在掌心。


    他去丟掉,順便洗手,一回身,周雨晚捏著剩下小半顆雞蛋仔,手向他伸,“也可能熟了,要不你嚐嚐?”


    “到底熟不熟?”


    “那肯定沒我倆熟啊。”


    “……”商渡聽笑了,吃下那半顆,還行,能吃,他就不再糟蹋糧食了。


    “這些是不是也要吃完?”周雨晚指著盤子裏的那三個,“不然有點浪費。”


    “熱氣喔~”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摁著島台,用白話提醒她。


    “係咩……揾你執返一劑降火咯~(是嗎?找你抓副涼茶下火咯)”


    俏皮歡快的戲謔口吻,她故意提臀,往後蹭兩下,察覺他好像有點起來的跡象,愣住,正默默想著離遠點,不等動作,腰腹就被他大手扣著往後一按,如磁鐵正負極相吸,兩人親密無間地貼合。


    周雨晚驚得全身皮肉一緊,一隻手覆到他手上,想拉開,偏他手勁那麽大,她越是掙動,兩人之間的擦碰越過火。


    有點熱。


    “做咩啊你(你幹嘛)?”她嗔他,“麻甩佬。”


    “同你執番劑咯。”


    聽他這麽說著,周雨晚肩膀被壓著往前一按,她被迫俯身,一手倉惶摁住島台,骨節用力到發白,一手抓緊他移到下方的寬厚大手,感受他每一次不容抗拒的壓按。


    呼吸開始變得短促,她胸腔起伏著,紅著臉回頭瞪他,“你係唔係想執番劑(你是不是想找抽)?”


    “係(是)。”


    挑釁的口吻,尾音落得幹脆利落,他生著一張很頂的臉,還生著很頂的身材,猝不及防的那一下也很頂,從她尾椎一路顫到顱頂,腿發軟,彎曲了膝蓋,又被他手臂撈著拎起來。


    他湊過來吻她,吻到暈頭轉向了,周雨晚偏頭躲了下,氣息紊亂,“你有冇袋啊?”


    “嗱。”商渡從兜裏摸出一個,塞進她手裏,“你幫我?”


    ……


    “企定(站穩)。”他在耳邊說話。


    第四次,周雨晚嗚嗚咽咽,發脾氣:“唔得……真係唔得,哥哥,停低唞陣先喇,好攰啊……”


    “乖啦。”商渡好聲好氣地哄著,孔武有力的胳膊猛一使力,把人翻個身抱到島台上坐著,額頭抵著她額頭,深邃眼眸濕漉地望著她,語氣纏綿,“聽日我就要走喇,bb,求你陪下我啦。”


    “可唔可以唔走?”她癟嘴,撒嬌撒癡,指尖故意在他剛做沒多久的文身來回勾劃。


    “好啊。”


    商渡在她唇上落吻,大手把她腰間的真絲布料掐出層層堆疊的褶皺,柔軟的翠綠和冷硬的皙白對比強烈,每一次用力,手背青筋搏動。


    “我就喺呢度,我唔走,我陪住你,陪你一生一世,好唔好?(我就在這裏,我不走,我陪著你,陪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


    商渡是下午的飛機。


    兩人睡到大中午,周雨晚說要送他去機場。


    她還沒緩過來,困倦疲乏。


    擔心她沒辦法把車開回去,商渡直接攔了輛的士。


    他們坐在後座,話都挺少,她抱著他胳膊,枕著他的肩閉目休息。


    大腦空空的,一部分是因為睡眠不足,一部分是因為那種事做多了,好像真會影響思考能力。


    商渡偏頭蹭下她腦袋,偶爾會親親她額頭。周雨晚都知道。


    像這樣等他回來,送他離開的經曆,今後還會有很多很多次。她也知道。


    第二學期開學那天,挺冷。


    周雨晚按著新課表,照常上下課,也照常吃飯睡覺經營社交媒體平台,和他打電話,和他通視頻。


    這一年好片頻出,主題終於不再圍繞男男女女那點情情愛愛,電影市場大爆發,一片繁榮景象。


    她抽空到影院看了兩部,還剩近期討論度極高的一部沒看。


    距離課程正式開始還剩兩三分鍾。


    周雨晚剛在線上選定影廳位置,大數據就給她推電影相關的訊息。


    隨手從通知欄中,點進一條標題比較吸睛的。


    視頻進度剛過半分鍾,一道人影便落在她身後的空位,周雨晚嗅到對方衣服飄來的淺淡香味。


    “最煩連月經都沒來過的男人,站在女性角度談女權。”那人說。


    聞聲,周雨晚回了點頭,眼內映入韓知已的臉。


    一個學期加一個寒假過去,她頭發長了點,如今染成藏青色,紮了一半,穿著休閑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裏麵是一件小背心,鎖骨的彩虹文身大大方方地露著。


    這個視頻輸出的觀點,的確不是周雨晚所喜歡的,她沒再折磨自己,也淡了在評論區反駁的念頭,隻是狀似無意地對她說:


    “你好像是一個很堅持自我的人。”


    “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好過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韓知已說,“就你剛剛看的那個男up主,他男女粉絲比例7比3,難得出一部女性覺醒相關的電影,他評價其體現出的女權不過是性轉版的父權。我敢說,以你的性格,看完彈幕評論區,大概率會無語到爆。”


    “你就知道?”


    “上次我隻是提一嘴你男朋友,你不是挺氣?”韓知已打開筆電,無形中,在兩人中間隔開一道屏障,“因為你也有你的堅持。”


    “不過……”韓知已把屏幕壓低,看向她,“既然我永遠無法代表任何一個群體,那我僅代表我自己,感謝你願意撥冗參加脫口秀,了解我們,並且為公益事業獻出一份力。”


    周雨晚無所謂地撇了下嘴角,“做這些又不是為了得到感謝。”


    “我也這樣覺得的。”韓知已說,“所以有些事,才能無怨無悔地堅持到現在。”


    “有意義?”


    “有。最大的意義,是曆史長河滾滾向前,後人會從記載中得知,原來有些先進思想一直沒斷過,原來麵對不公總有人在抗爭。曆史會記住每一場婦女解放運動和‘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標語,也會記住商家營銷消費‘女神節’,和與婦女節一‘日’之隔的女生節。女思協會自建校之初成立至今,這麽多年屹立不倒,它存在的意義便在於此。”


    “你選擇g大,是因為女思?”


    “因為我是local。”


    周雨晚:“……?”


    本地的還用上粵語課?


    “開個玩笑。”韓知已笑說,“不過確實有受影響。那你又是為什麽?”


    為什麽?


    周雨晚想了下,回:“我不夠偉大,我隻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能在迷茫狀態中,一邊前進,一邊尋找商渡所說的,人生不同階段的目標。


    “挺好。”韓知已說。


    教授已經到教室了,教室漸漸安靜下來。


    周雨晚看一眼講台,又轉頭看一眼她的文身,“方便冒昧地問個問題麽?”


    “嗯?”


    “為什麽會想文身?”


    韓知已抬眼觀察台上教授,輕聲回她:


    “如果你是要問這一行為背後的動機,我會回你,是因為這於我而言有不一樣的意義。如果是問這個圖案的含義,就如你所見,我是les,我認同我的性取向,並非要改變其他人的看法,或者獲得誰的支持,僅僅隻是……”


    “i am what i am.”


    ——我就是我。


    “cool~”


    周雨晚挑了下眉,轉過頭去,要認真上課了。


    剩下那一部電影,她退票了。


    商渡在三月中旬有一段春假,她要帶他一起去看,就開著她剛上牌沒多久的芭比粉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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