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我還在陸家的時候,他送過生日禮物,也挺貴重的,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回禮。”


    “安安有錢,所以送你再貴的東西都是隨手一揮,況且送的是心意。”芙妮有意勸她,別說陸硯安,她都不要這還在念書的小姑娘送這個價的禮,“你不用想著散自己的大財回以同等價值的東西,而是另一份心意,在你能力範圍之內,沒有壓力付出的心意。五十萬太多了,我幫你找找幾萬或者十幾萬的小東西就好。”


    “……”沈離還有些猶豫,可能打心底她並沒有完全去融入這個親近的關係,所以會覺得,需要回以同等價值才算可以。


    芙妮拍拍她的肩,認真說,“聽我的,安安知道你的情況,也不會收這份禮的。”


    說到這份上,沈離也隻好應下,“嗯……那好吧。”


    芙妮彎眼笑笑,引她往裏走,細賞一樣精致雕琢的墨玉,展品前邊還有介紹的字述,“看看這個玉造品,成色不錯啊,還是白玉底的墨玉。”


    沈離細看幾分,“是價值較高的那種嗎?我了解不多。”


    涉及這點,芙妮會異乎尋常的認真,“對,在強光下呈現的效果會更明顯,我去年入了一件當藏品收著,這個也不錯,不知道安安喜不喜歡。”


    “雖然這樣說挺肉麻的,但是我覺得重要的不是送的東西,而是送的人。”沈離一本正經講道,“你送什麽陸大哥都會喜歡的。”


    “離離真會說話啊,平時沒少跟男朋友甜甜蜜蜜吧?”芙妮表情一下就沒繃住,藏不住笑,“哎對了,今年過年把你那小男朋友也帶過來吃頓飯唄,我還沒見過呢。”


    “呃……”沈離想解釋事實,但是越解釋就會越複雜,直截了當說,“分了。”


    芙妮驚大眼睛,欣喜溢於言表,好在是公眾場合,即使驚訝也注意壓著聲,湊近了她,“真分了?!”


    芙妮笑得都快把高興倆字寫臉上了,沈離苦笑不得,“你怎麽……看起來這麽高興?”


    “那我們長鶴就有機會了呀,我看他挺喜歡你的。”芙妮是一點事也不藏在心裏,有啥話說啥話。


    沈離:“……”原來是想著這事。


    芙妮急著把她拉到人少的一遍,滔滔汩汩:“這麽多年,從我跟他哥哥在一起之後就常常能見著他,但他好像一直都是獨來獨往,也沒說身邊有哪個女人。”


    “就、我還奇怪呢,怎麽那小子見著你第一麵就淪陷了似的,主動起來完全不像他自己,想不知道他那點心思都難。”


    看出來了,芙妮是真的很想他們有點關聯,就像一個……cp粉頭子?


    沈離尷尬幹咳幾聲,試圖轉移話題:“那個……一直都不知道,嫂嫂是做什麽的?好像對玉這方麵很了解的樣子。”


    好像一直都很清閑的樣子,瀟灑肆意地過活,不過轉念一想,她不該這麽問,芙妮本身就是千金小姐,不缺錢花,也不需要做什麽的。


    “全職太太?”芙妮把她的想法先說了出來,隨後笑笑改口,“哈哈開玩笑,但我可不是知識分子,是正兒八經的手藝人,做玉雕活兒的,不過我本來就有錢,不靠這個吃飯,所以現在隻當愛好。”


    “噢噢……”


    原來如此。


    有才有藝還有錢,這樣的人也太完美了。


    沈離忍不住歎:“那也很厲害啊。”


    “等你生日的時候我親手雕一個送你。”芙妮勾勾嘴角,繼而道,“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一有意思的事兒。”


    “嗯?”


    芙妮講什麽八卦般笑得別有深意,“前兩年陸長鶴那小子還找我學過玉雕。”


    “?”沈離探究的眼神凝滯。


    第76章 敬歲月


    “聽他哥哥說我會這方麵的活, 屁顛屁顛就跑過來了,也不說原因,就是想跟我學。”芙妮看她一眼, 語氣平和,“但玉雕很難的,又那麽複雜,他倒是起勁,浪費我不少好材料。”


    “玉雕……”


    這兩個字在她心頭一震。


    不知怎的就聯想起在國外時, 柳雁從國內寄送過來的玉兔小件, 那時不大在意的東西, 在對應的情景話題裏, 她居然細想起來。


    “他、他最後雕出來了嗎?”沈離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接話這麽問。


    談起那事兒芙妮都想笑, 恨不得再把陸長鶴拉過來嘲一通,他那爛技術複雜一點的根本不行,後來一個勁兒鑽研小兔子,反反複複很多次,讓芙妮印象深刻,“費了不少勁呢,就雕出來一隻玉兔, 那樣式, 估摸著隻能做吊墜了,也不知道抽的什麽風, 對玉雕感興趣,還要自己上手。”


    “兔……”沈離隻覺如雷轟頂,一股不可思議的念頭浮上來。


    應該……不會吧?


    芙妮樂嗬嗬掏手機給她翻, “我還拍照保存了呢,別說, 做的有個樣子,但還是有點糙,看出來他不是這塊料。”


    間隔的時間不短了,芙妮又是個愛到處旅遊玩樂加自拍狂魔的女人,翻了好些時候才翻到一張舊年的人像照——


    照片裏的男人一臉傲嬌自信,戴著橡膠手套,攤開的掌心裏靜靜躺著一塊小兔子玉雕,麵對鏡頭,他還很有成就感地豎了個拇指。


    沈離:“……”


    她注意力全然放在他手心的玉兔,那塊熟悉的玉兔雕品。


    征征著,不知道怎麽反應。


    芙妮講得上頭,開懷笑起來,“我跟你說,當時笑得我要死,這小子,折騰我一堆好料子就做了隻小兔子,又氣又拿他沒辦法。”


    看沈離好像對這個話題興趣不大,也不怎麽回應,芙妮也自覺沒趣,關了手機繼續看展品。


    而沈離,她組建的思維鏈都要燒掉了,哪裏有腦回路來回應芙妮的話。


    兔子,玉雕……


    著急確認什麽一般翻出了手機相冊,之前收到玉雕後就擺在書桌上拍過照紀念,翻了好長一段才翻到那一年的相片,從中找出顯眼的這張。


    拍的還算清晰,她放大了書桌上細節中的玉雕擺件。


    完完全全地,就跟剛才芙妮給她看的擺件如出一轍,成色都沒有偏差,白玉雕琢,不算精細,但小巧可愛。


    “……”


    各種紊亂無序的猜測好像在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


    如夢初醒。


    豁然大悟。


    “嫂嫂,我有點事,我得先走了。”


    匆匆丟下這話,也不管芙妮多有疑問的眼神,沈離頭也不回跑出了展廳。


    年年兩份的禮物,她懷疑過任何理由,從沒懷疑到這點上來。


    每次夾雜的另一份,都是他準備的?


    是這樣嗎?


    亂了。


    全亂了。


    啪嗒——


    一陣疾風掠影打開門鎖從客廳晃過,一路直奔臥室。


    沈離好像丟了魂似的,失態地丟下芙妮一個人在拍賣場,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開始往角落裏堆積的舊箱子裏翻找起來。


    她手也跟著微不可查地顫,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來一堆,直到一點點翻到她想翻到的東西。


    陶瓷花瓶、粗陶茶器、玉兔雕品……


    還有、還有——


    折紙星星。


    兩份禮物,每年都是,從沒斷過。


    “陸長鶴……”


    她輕喃那個名字,呼吸沉沉。


    沈離捧著罐子搖晃起身,身子禁不住地顫,頂上的木塞子很緊,她橫著拔開廢了好些力,繃著的手顫著“磅”一下,嘩啦聲響,數顆星星散落一地。


    她眼神恍恍,蹲下身慌忙將一顆顆星星拾起,還有散落遠處的,幾步向前,腳下一硌,沈離才驚覺踩到了某一顆。


    有的星星折的不算標準,本來就沒有壓得很立體,一踩連紙帶都散出來一角。


    沈離拾起那一顆想要將它還原,往裏拆卸,墨黑的字跡隱約顯露。


    “?”


    她似有察覺,將那顆星星全然拆開,攤開成一張長紙條,飄逸無章的難看筆鋒印上,是早就過目的,寫過讓她不要生氣那張小紙條的字跡:哥沒情調,哥隻會說想你。


    “有字?”


    沈離將目光移向其餘的星星,憑直覺將一顆顆星星都拆開,一一眼見裏麵幹涸許久的墨黑筆跡——


    第二顆:恭喜陸小狗解鎖新身份:玉雕大師。


    第三顆:編不出來,想你湊一顆星星吧。


    第四顆:你會想我嗎?算了,還是別想了,想起來就是討厭。


    第五顆:明天再編,今天想你湊顆星。


    第六顆:天冷了,有好好照顧自己嗎?會不會感冒啊?


    第七顆:生活微苦,你爹齁甜。


    第八顆:明天編,想你湊顆星。


    ……


    一顆接一顆添上短句的星星,不知疲倦,寫滿了整整一罐。


    這麽多年,沈離第一次感覺到世界觀崩裂的衝擊。


    她怎麽沒想到呢,她怎麽現在才能反應過來,柳雁怎麽可能送她折紙星星。


    沈離坐在地上,一顆顆拆開所有折紙星星,眼睛跟鼻子都一陣酸意,那些皺巴巴的,顏色各異的紙條散了一地。


    從什麽時候開始寫的?


    他每天都會寫嗎?


    他每年都會送東西,從她離開那年開始。


    他明明沒有他說的那樣絕情,所以到底是為什麽?


    陸長鶴一定瞞了她什麽,不然為什麽說話那麽狠把她甩開,又自己年年寄禮物過來,她早該察覺到這有多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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