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燕濱市是華東地區一個新興的工業城市,它以風箏馳名中外,城市中到處都有風箏的蹤跡,就連新落成的火車站都是一隻翱翔的風箏造型。


    環繞著站前廣場的高架路如同風箏下麵兩條飄舞的彩帶,從候車大樓一直延伸到兩邊,遠遠望去動感時尚,整個建築顯得宏偉氣派而又漂亮別致。


    進入這座以風箏為設計元素,充滿現代氣息的候車樓,迎麵是四道供顧客上下的自動樓梯。一樓是動車組候車區,二樓是普通列車候車區。


    動車組候車區被分成了西線和東線兩部分。明亮幹淨的大理石地麵,柔軟舒適的候車座椅,牆邊巨大的海爾空調,為旅客們營造出一個溫馨舒適的休憩環境。


    此時已是深夜11點鍾,動車組候車區已經沒有了白日的喧囂和嘈雜,旅客也寥寥無幾,三三兩兩地分坐在四周。有的旅客在看報刊雜誌,有的則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整個候車區顯得非常安靜。


    候車區內唯一忙碌不停的是保潔員,這是一個三十多歲手腳利索的婦女。她把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仔細地拖了一遍,確認一塵不染後開始收集垃圾桶內的垃圾。


    造型別致的不鏽鋼垃圾桶分散在候車區周圍,保潔員把垃圾桶內裝有垃圾的黑色塑料袋取出來,再放進去一個新垃圾袋。


    保潔員收拾完候車區的垃圾桶後,向東側的洗手間走去。這是她最後一項工作了,整理完衛生間的垃圾剛好十二點,就到交接班的時間。


    洗手間內豪華寬敞,牆壁和地麵都用人造大理石裝飾著,外間放著一台自動控溫的電熱水器,24小時向旅客供應開水。裏麵是供旅客洗漱用的大鏡子和一排感應式水龍頭,兩側是通向男女衛生間的門。


    保潔員收拾完洗手間的公共區域,又來到對麵的男衛生間,衛生間內同樣裝修得豪華氣派。每個蹲便器都用漂亮的暗綠色塑料板材間隔開。保潔員推開一個個小門,把垃圾筐裏的垃圾袋取出來,再套上新的。


    當保潔員推開最後一個小門,準備收拾裏麵的垃圾時,裏麵的情景把她嚇得一聲驚叫,雙腿一軟竟然癱坐在地麵上。


    隻見蹲便器的後半部坐著一個人,這個人背靠在後麵的牆壁上,怒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地望著前方,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腹部竟然插著一把匕首,刀身全部紮入肚子裏,隻有刀柄露在外麵,雪白的襯衣被鮮血染紅,地上流著一灘鮮紅的血,血液還沒有完全凝固。


    保潔員被嚇得魂飛魄散,毛發都直立起來,心髒突突狂跳不止。愣了片刻後,她尖叫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殺人啦……”


    突如其來的嘶喊聲打破了候車室的寧靜,每個旅客的心都被這淒慘的喊叫驚得提了起來,大家紛紛抬起頭來朝東麵張望。


    洗手間出口的左側是車站的一個值班室,值班室的周圍全是玻璃窗,從裏麵可以清楚地看到候車室內的情況。


    此刻值班室裏正坐著兩名車站工作人員和一名值勤警察。聽到喊叫聲,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趴在玻璃窗上朝洗手間的出口望去。


    隻見保潔員失魂落魄地從衛生間跑出來,雙手扶在值班室的玻璃窗上,全身顫抖,臉上的肌肉扭曲著,她張口結舌地對裏麵的值勤警察說:“快……快……男廁所殺人了……”


    保潔員話音未落,值勤警察就躥出了值班室,兩名車站工作人員緊隨其後一起跑向男衛生間。


    當值班警察看到坐在蹲便器上的被害者後,也大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會發生如此惡劣的凶殺案,自己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他急忙回頭對跟進來的兩個車站值班員說:“你們馬上出去,封鎖現場,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以防現場被破壞。”


    警察立即拿出對講機向指揮中心報告案情:“緊急呼叫指揮中心,候車大廳一樓東側男衛生間發生凶殺案……”


    匯報的同時警察高抬腳走到被害人身邊,把手伸到被害人鼻子下試了一下,隨後又用手摸了下被害人脖頸上的主動脈,雖然還有體溫,但被害人已經沒有了氣息。


    “報告指揮中心,被害人已經死亡,他的腹部插有一把匕首……”值班警察同時向指揮中心報告檢查結果。


    五分鍾後鐵路公安處的領導和刑警隊的人,相繼趕到案發現場,洗手間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圍觀的旅客。


    刑警隊技術人員隨即對現場進行勘查,從死者的穿著打扮上可以看出他不是普通的旅客,死者的襯衣紐扣全是閃爍著光澤的碩大水晶扣,這種襯衣的價格一般都是數千元。


    被害人的腳邊還扔著一件深色西裝,技術人員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西服,發現西裝的商標竟然是gi。這可是意大利頂尖西裝品牌,世界十大著名西裝品牌之一,每套價格都在兩萬元以上,普通人根本穿不起。


    讓辦案人員驚異的是,被害人的錢夾竟然還在上衣口袋中,錢夾內有身份證、多張銀行卡和少量的現金。


    辦案人員立即把死者的身份證輸入筆記本電腦進行查詢,死者的身份讓在場的公安幹警都大吃一驚。


    死者叫冷嚴,年齡45歲,南方某省著名的企業家,身價過億。三年前到燕濱市成立了一家集團公司,旗下有一家四星級酒店和一家房地產公司,業務還涉及到旅遊開發。


    鑒於死者的特殊身份,鐵路公安處立即向市領導匯報了案情,案件立即引起了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領導的高度重視。由於被害者是外來投資的企業家,如果不能及時破案,很有可能讓那些已經在本市進行投資,或即將在本市進行投資的外來企業家,對本市的投資環境和安全保障產生懷疑,從而影響到燕濱市的招商引資,繼而影響到燕濱市的經濟發展。因此市領導指示由市刑警大隊和鐵路公安處聯合成立專案組,由市刑警大隊隊長龐彪任組長,立即著手調查這個震動整個燕濱市的凶殺案!


    闊州是南方沿海某省的一座重要城市,同時也是我國開放最早的城市之一,距離港澳地區很近。特殊的地理位置使這裏的經濟十分發達。


    闊州郊區有個叫辛裏的村子,村子不大,隻有幾十戶人家,清一色的精致小洋樓顯示出這個村子雄厚的經濟實力。


    村尾一棟兩層小洋樓坐落在池塘和稻田之間,一條三米多寬的水泥路直通院門。與村裏其他樓房相比,這棟小樓除了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之外,並無什麽特別之處。然而這棟並不起眼的小樓,卻是一個神秘組織的所在地,裏麵居住著幾個看似平常卻非同尋常的人,他們就是被人們稱之為“賞金獵人”的私家偵探,這棟小樓就是他們的隱身之處。


    賞金獵人是十多年前開始出現在闊州市的,他們最初以警察線人的身份出現,後來逐漸發展成為職業的賞金獵人。大多數的賞金獵人是單打獨鬥,沒有固定的組織,如果有需要這些賞金獵人會相互聯係,共同完成一些艱巨的任務,但一般情況下他們是各自為戰。


    五年前這個村子出現了一個神秘的沒有任何名稱的獵人組織,除了組織成員,極少人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對外宣稱這是一家經貿公司。


    這個獵人組織裏共有四名成員,創始人叫龍震宇,他曾經是闊州市刑警大隊第二中隊的隊長,因遭犯罪分子陷害,被迫脫下警服。離開警隊時,他發誓一定要將這個陷害他的犯罪集團繩之以法。然而,一晃五年過去了,他的願望依舊沒有實現。


    另一個是龍震宇當刑警中隊長時的助手,當年受到龍震宇的牽連,與龍震宇一起離開了警隊,隨後一直跟著龍震宇。尚在做警察時,這個家夥就因抓捕、製伏敵人時出手非常快捷,得了一個“快手”的外號,大家都叫他快手,很少有人稱呼他的真名。


    還有一個是當過八年特種兵的神箭,他的絕門兵器是繡花針,手一揚幾毫米厚的玻璃都能被他手裏的繡花針穿透,而且百發百中,“神箭”的名稱由此而來。他曾參加過抓捕金三角有名大毒梟的行動,在部隊立下過赫赫戰功。


    組織裏除了三個身手不凡的男獵人,還有一名是不到25歲的女孩子,名叫李萱,計算機專業的高材生。機緣巧合與龍震宇相識,大學畢業後做了他的助手,主要負責內部事務。共同理想和信念,讓他們四人走在了一起。


    龍震宇此時正在二樓的辦公室,聚精會神地思考著問題,他有個習慣,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默默地盯著對麵牆壁上的一幅畫像,好像從中能得到靈感和啟發。


    畫麵上是一位金發碧眼,肌肉發達的美國人,這個人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賞金獵人,名叫杜安·查普曼,人稱“獵犬”。年輕時曾因一級殺人罪被判入獄,出獄後他以追捕犯人換取賞金為生,成為了一名職業賞金獵人。


    20年裏,杜安·查普曼共抓獲了六千多名罪犯,平均一兩天就抓住一名逃犯,沒有哪個罪犯能逃脫杜安·查普曼的追捕。


    杜安·查普曼之所以能做到常人無法想像的事情,是源於他在監獄度過的那段經曆。他在監獄時接觸過各種各樣的犯人,他在與這些犯人交往的過程中,熟悉了各種罪犯的心理。他向了解自己一樣了解這些罪犯,知道在什麽情況下他們會采用什麽樣的手段來逃脫追捕,知道他們會選擇什麽地方藏匿。正因為他熟知罪犯的蹤跡和心理,他才能輕鬆自如地追捕到各種逃犯。


    龍震宇常對夥伴們說,要想幹好這一行,就要像杜安·查普曼一樣思考,知道對手是怎麽想的,摸清罪犯的心理是追捕罪犯最有效的手段。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龍震宇的沉思,他說了句:“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龍震宇的搭檔快手,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大哥,冷小姐找您。”快手顯然認識身後的女孩。


    女孩一身黑色的連衣裙,戴著一副墨鏡,給人一種冷豔的感覺。


    龍震宇認出這是好友冷嚴的女兒冷冰柔,他笑著向女孩打招呼:“是小柔啊,你不是在國外讀書嗎?什麽風把你吹回國了?”


    冷冰柔摘下墨鏡,輕聲喊了一聲:“龍叔叔……”話剛出口就潸然淚下,哽咽著說不出來了。


    龍震宇這才注意到冷冰柔臉色蒼白,眼圈發紅。她雖然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龍震宇馬上猜測到是冷嚴出了事,他趕緊對冷冰柔說:“來,小柔,先坐下,跟叔叔說出了什麽事情?”


    冷冰柔低頭坐到沙發上,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神色暗淡地說:“龍叔叔,我爸爸去世了……”


    “什麽?你爸爸去世了?”龍震宇大吃一驚,緊接著問道,“前幾天我們還通過電話,快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震驚之餘龍震宇又感到奇怪,冷嚴是闊州市的首富,有數億元的資產,他的一舉一動都很有影響,這麽大的事情自己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


    冷冰柔悲傷地說:“放暑假後我回到國內,在家裏待了幾天,聽說有一艘環球航行的郵輪要經過闊州,我就想乘坐郵輪玩一段時間。於是我上了郵輪,離開了闊州。一周前我接到爸爸出事的電話,我是從日本趕回來的……”說到這裏冷小姐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淚,然後望著龍震宇輕聲問,“我爸爸在燕濱市也有投資,龍叔叔知道嗎?”


    龍震宇點點頭,輕聲說:“我知道,你爸爸對我講過。”


    “我爸爸就是在燕濱市出事的,我接到電話兩天後趕到燕濱市,那時我爸爸已經去世一周了……”說到這裏冷冰柔哽咽著講不下去了。


    “小柔先不要悲傷,告訴龍叔叔你爸爸是如何去世的?他的遺體現在存放在什麽地方?”龍震宇急忙追問。


    “他們說我爸爸是死在燕濱市火車站的衛生間裏,被人用匕首刺中腹部,是一個保潔員發現的……”


    “你有沒有到當地的公安機關詢問詳細情況?”


    “去過,但他們告訴我案情現在還沒有進展,他們說如果有消息會及時通知我。爸爸的遺體已經火化,我是帶著爸爸的骨灰回來的……”冷冰柔泣不成聲地說。


    龍震宇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安慰冷冰柔:“小柔,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需要龍叔叔幫忙盡管直說。”


    冷冰柔止住悲傷,露出堅毅的表情,她直截了當地說:“爸爸是被人害死的,這裏麵一定有重大的陰謀,我擔心警察不能找出真凶,所以我一回闊州就趕到龍叔叔這裏了,我想請龍叔叔出麵找出殺害我爸爸的凶手。”


    “噢?”龍震宇沒有想到冷冰柔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他沉思了一下,因為他知道,如此重大的案件當地公安機關一定會全力以赴,盡力偵破。為了案情的保密,辦案人員一般不會同意外人插手。


    冷冰柔見龍震宇沒有表態,她不清楚龍震宇在考慮什麽,急忙說:“錢的問題龍叔叔不要擔心,所需費用我會盡快劃到您的賬戶!”


    龍震宇一聽,馬上說:“傻孩子,叔叔雖說是靠這個吃飯,但不會賺自己人的錢。記住,以後不要再提錢的事情,否則我會不高興的。我在考慮,你爸爸的被害在燕濱市一定被列為重大案件,肯定會成立專案小組,按照規定他們是不會讓外人插手這個案件的,更不會向外透露一絲一毫的案件線索,沒有線索就不好調查……”


    “明白了!可是我擔心他們不能偵破這個案件,擔心爸爸被害的真相不能被揭露……”冷冰柔聲音低沉地說。


    龍震宇了解冷冰柔此時的心情,知道如果自己拒絕了她,將會對她造成很大傷害。好友屍骨未寒,他不能讓小柔感到人情淡薄。於是龍震宇說:“你放心,龍叔叔明天就去燕濱市,爭取把你爸爸遇害的真相調查清楚。”


    “我跟龍叔一起去,我不能讓爸爸死不瞑目。”冷冰柔用期盼的眼神望著龍震宇。


    龍震宇感覺冷冰柔一下子變得成熟起來,他想了想說:“你最好先不要出麵,這件事情不會那麽簡單,很有可能與你爸爸在燕濱市的投資項目有關係。”


    冷冰柔知道龍震宇跟爸爸的關係,他們屬於交心的朋友,在冷嚴還沒有發達時,兩人的關係就已經很好。冷嚴發達後,雖然兩人不常見麵,但常通電話,有事沒事總會聊幾句。


    “那我回去了,爸爸的事就拜托龍叔叔了。”冷冰柔起身告辭。


    龍震宇叮囑道:“小柔,有事情及時給我電話,需要叔叔做什麽盡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


    “嗯,好的,我先回去給爸爸布置靈堂了。”說著冷冰柔的眼眶又溢滿了淚水。


    龍震宇深知冷冰柔內心的痛苦,冷冰柔的媽媽幾年前就因車禍去世了,以冷嚴的身價,追求他的女人一定能裝一列火車,但冷嚴為了女兒一直沒有再娶,從這裏可以看出冷嚴對女兒的愛。父親的突然遇害對冷冰柔的打擊可想而知,她麵對的不僅是失去親人的痛苦,還要肩負起經營數家企業的重任。這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能經得住考驗嗎,這雙柔弱的肩膀能扛得住重壓嗎?龍震宇撫摸著冷冰柔的臂膀輕聲說:“小柔,有些事情別人是幫不上你的,你必須學會麵對,堅強地麵對殘酷的現實。許多問題要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氣去解決。”


    冷冰柔默默地點點頭,擦了擦淚水轉身走出辦公室。


    冷冰柔離開後,龍震宇馬上把快手叫進辦公室吩咐道:“趕緊訂兩張明天去燕濱市的火車票,準備一下,我倆一塊去。”


    “好。”快手轉身出去,他從不多說一句廢話。


    突如其來的事件打亂了龍震宇的思維,他怎麽也沒想到好友會遭此不測。冷嚴的死猶如一團迷霧籠罩在他的心裏,久久不能散去。


    龍震宇又習慣性地看著杜安·查普曼的畫像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腦在急速地思考著,雖然對整個案情還不了解,龍震宇還是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首先冷嚴不會一個人出現在火車站,為了節約時間冷嚴出差一般都會乘坐飛機,很少乘坐火車,就算冷嚴真的要乘坐火車離開燕濱市,也決不會一個人出現在候車室,至少會有人陪同他。另外凶手為什麽會選擇火車站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動手?直覺告訴他,冷嚴的死絕非一般的凶殺案,背後一定有什麽陰謀。


    第二天下午,龍震宇和快手乘動車組到達燕濱市。兩人隨旅客從出站口來到站前廣場,龍震宇站在廣場的中央仔細地巡視著周圍的環境,龍震宇總能從不經意的地方發現自己需要的東西。


    兩人在外麵轉了一圈,隨後走進候車大廳。龍震宇想去冷嚴遇害的衛生間查看,他向站內的工作人員詢問了一下情況,然後走向東側的洗手間。


    快手默默地跟在龍震宇身後,凶殺案已經過去十多天了,到現場應該看不到線索了,他不知道龍震宇要尋找什麽。快手了解隊長破案時非常注重靈感,特別是在毫無頭緒的時候,隊長總能根據自己的感覺尋找到線索。雖然離開刑警隊很長時間了,但在快手的心裏仍然視龍震宇為自己的隊長。


    龍震宇在洗手間門口停下了腳步,他又詳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現在是下午四點多鍾,候車區內人頭攢動,座椅上坐滿了旅客,洗手間裏不時有旅客出入。


    洗手間的右邊是一個開放式的小型超市,超市門口坐著一個收銀員,收銀員剛好麵對著洗手間的大門,也就是說所有出入洗手間的人,收銀員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洗手間的左側就是車站值班室,兩者之間的距離不過三米,值班室的一麵靠牆,另外三麵全是玻璃,裏麵的人同樣可以看到出入洗手間的人。龍震宇又抬頭望了一眼天花板,他注意到整個動車組候車區的頂上不少於十個監控探頭,也就是說整個候車區的情況,包括進出洗手間的人應該都能監控到。


    看完外麵的情況,龍震宇一聲不響地走向男衛生間,隻見男衛生間的門柄上掛著一個正在保潔暫停使用的黃牌。


    龍震宇推門走進衛生間,裏麵剛好有個保潔員在做衛生,龍震宇走上前笑著問:“這位大姐,向您打聽一點事,前不久發生在這裏的凶殺案,您知道被害人躺在哪個位置嗎?”


    保潔員好奇而又警覺地打量著龍震宇,龍震宇笑了笑說:“哦,您別在意,死者是我的好友,今天從這裏坐火車,忽然想起這件事,想在他遇害的地方祭奠一下。”


    保潔員抬手指了指最裏麵的一個小衛生間,低聲說:“就是在那裏發現的。”


    龍震宇走過去看了看,又回頭問:“他當時是個什麽樣的姿勢?”


    保潔員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龍震宇見狀從口袋裏掏出錢夾,從裏麵抽出一張100元的鈔票遞給保潔員:“麻煩大姐想一下,這件事情對我真的很重要。”


    保潔員並沒有接龍震宇遞過來的錢,她輕聲說:“我真的是不知道詳細情況。那天是小李值班,她當時就嚇糊塗了,第二天就生病了,至今沒來上班。前兩天我們去看了她一次,她隻說那個男人坐在蹲便器上,肚子上插著一把刀,全身是血,眼睛還直直地盯著她,把她嚇壞了,其他事情就不知道了。”


    說到這裏,保潔員緊張地朝門口望了一眼,隨後又壓低聲音說:“上麵有話,這件事不讓亂講,我看你是好人才說的。”說完,保潔員拎起地上的塑料桶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龍震宇理解保潔員的心情,車站出了這麽大的刑事案件,肯定會告誡職工不要胡亂猜疑,更不要亂講。他走到最裏麵的小間隔,這個位置緊靠衛生間裏唯一的窗戶,但車站為了防止旅客逃票把窗戶封死了,窗外還有堅固的防護網。


    觀察了周圍的情況,龍震宇回頭問身後的快手:“有什麽想法?”


    快手指著窗外的防護網說:“這裏不能出入,那麽洗手間的出口就是凶手的必經之處,調取當天的監控錄像應該有所發現。”


    “那段時間的監控錄像估計在專案組,我們想看沒那麽容易,我打個電話試試。你去查查晚上10點鍾到早晨6點,有幾趟列車經過這裏,分別駛向什麽地方。”說著兩人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龍震宇拿出手機,走到候車區的南側,這裏全部是玻璃牆,站台上的情況透過玻璃一覽無餘。他撥通了闊州市刑警大隊隊長武峰的電話。


    “隊長,我是震宇。”


    “我知道是你小子,又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電話裏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


    “我在燕濱市……”


    龍震宇剛說完燕濱市三個字,就被電話裏的聲音打斷了,“我知道了,你是為了冷嚴的事情去那裏的吧?”


    “還是隊長聰明。”


    “少給我戴高帽子,有什麽事情直說,我還忙著呢。”


    “我想看冷嚴被害當天,車站候車區內的監控錄像,請您幫個忙……”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鍾,隨後又傳出武峰的聲音:“去年我跟燕濱市公安局的張副局長,在公安大學一起進修過,我給他打個電話,看能不能行,你等我電話。”沒等龍震宇回答武峰就掛了電話。


    龍震宇非常了解武峰的性格,早在刑警隊時,他和武峰的關係就超出了一般的同事之情,他們相處得就像親兄弟一般。直到今天武峰還在為沒有保護好龍震宇而自責,因為他很清楚龍震宇所遭受的冤屈,當看到自己的兄弟遭受不白之冤而自己卻無能相助的時候,這種痛苦比遭受冤屈的人還難受。


    不到10分鍾,武峰就打來了電話。


    “震宇,燕濱刑警隊隊長龐彪負責這個案件,你就在車站等著,他們一會兒來接你。”


    “謝謝隊長。”


    “少給我客氣,我知道冷嚴和你是好朋友,聽到他出事的消息後,我就猜到你可能要插手。不過你一定要小心,我感覺這件事不那麽簡單。”


    “我知道。”龍震宇心裏一熱,輕聲回答。


    “好了,有事給我來電話,我要忙了。”說完,武峰掛了電話。


    這時快手走過來對他說:“這個時間段共有六趟列車經過這裏,兩趟是東行,另外三趟分別是開向東北和西北地區,有一趟是駛向闊州,不過我感覺冷嚴乘坐這幾趟列車的可能性都不大。”


    “為什麽?”龍震宇感興趣地問。


    “東行列車的終點站離燕濱市很近,兩個小時就能到,如果去東邊,坐汽車肯定比火車快得多,開車去也很方便。駛向闊州的是趟普快,冷嚴是不會乘坐這種普快列車的。我們知道冷嚴除了燕濱,並沒有在東北和西北投資,他去這兩個方向也不可能。”


    “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排除例外,有錢人的思想和行為有時候會很怪異,超出常人的思維。我們先不討論這個問題,一會兒去看監控錄像。走,到外麵等著,很快有人來接我們。”說著龍震宇跟快手一起走出候車大廳。


    不多時一輛警用三菱越野車來到火車站,龍震宇和快手上前一問,果然是來接他們的。兩人上車後,汽車駛向城郊,停在了一處很安靜的大院內。龍震宇注意到大門口沒有標誌,有兩個穿便衣的人負責開關大門,院內有一棟破舊的四層樓房。


    (4)


    接他們來的警察將他們帶到二樓的一間辦公室,龍震宇想不到龐彪竟然是個五十多歲的半大老頭,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看起來並不威武,與他的名字有點不符。


    龐隊長熱情地招呼兩人坐下,說:“先聞其名後見其人,我以前在公安部的內部通訊上看到過龍老弟的大名,破了不少大案啊,很了不起!”


    “跟前輩您比起來算是小兒科,再說我現在什麽都不是了。”龍震宇謙虛地說。


    “我聽說過龍老弟的事情,我相信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做我們這一行的什麽事情都可能遇到。”


    龍震宇不太願意提起過去的事情,於是他話鋒一轉,直接問起冷嚴的案件:“我們這次來是受冷嚴女兒所托,希望不會給龐隊長造成麻煩。”


    “我聽張局長講龍老弟和冷嚴是好朋友,對冷嚴的情況一定很了解,這對破案會有很大幫助,所以也想聽聽老弟的意見。同時,也希望我們雙方能夠很好地合作,早日抓住凶手。我知道龍老弟雖然脫下了警服,卻一直從事著維護正義的工作,我們之間沒有必要客氣。”龐隊長爽快地說。


    “都說北方人豪爽,這一點在龐隊長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需要我們做什麽,龐隊長盡管安排,請允許我們看兩樣東西,一是案發現場的詳細記錄,二是案發前後候車區的監控錄像。”


    “沒問題,不過我有個條件,看完之後必須把你的看法毫不保留地告訴我。”龐隊長很認真地說。


    “一定,我一定知無不言。”龍震宇高興地說。


    “我這裏吃住都有,你們今晚就住在這裏,我馬上安排人陪同你們看資料,其他事情我們明天早上再談,你們看怎麽樣?”龐隊長用征詢的口氣問龍震宇。


    “好,麻煩龐隊長了。”


    龐彪走到門外叫來一個年輕的刑警,對他說:“這兩位是從闊州來的同行,你把案發現場的資料和車站內的監控錄像給他們看看,再把相關的情況向他們介紹一下。”


    “是。”年輕的刑警答應了一聲。


    “還有安排好龍先生他們的吃住。”龐隊長又叮囑了一句。


    隨後,龐隊長又向龍震宇介紹說:“這是我的助手王冠軍,有什麽問題可以問他,勘查現場時他也在,對情況比較了解。”


    “好,謝謝龐隊長。”


    龍震宇和快手跟隨王冠軍走出龐彪的辦公室,三個人來到旁邊的一間大辦公室,王冠軍向兩人詳細介紹了案件情況,又把當天的監控錄像和相關資料拿給他們看。


    第二天天剛亮,龐隊長來到大辦公室,發現龍震宇和快手還在看錄像,顯然兩人一夜未睡。他走進去輕聲問:“二位沒休息一會兒?”


    龍震宇見龐隊長進來,讓快手關了投影機,張開胳膊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疲憊的身體,笑著說:“看您的神態也像忙了一個通宵。”


    “沒辦法,習以為常了,有什麽發現沒有?”龐隊長問。


    龍震宇笑了笑說:“我就班門弄斧談一下自己的看法。”


    “龍老弟謙虛了,有什麽話請盡管說。”


    “從案發現場的情況看不像是搶劫案件,因為冷嚴的錢夾還在,但是據我對冷嚴的了解,他一直戴著一塊價值三十多萬元的勞力士滿天星。這塊表是他妻子在他40歲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此後不久他愛人就因車禍去世了,因此他對這塊表非常珍惜,睡覺時都戴著,很少摘下來,案發現場卻沒有發現這塊表。我在監控錄像中反複尋找,但因距離比較遠,又有衣服遮掩著,看不出他出事前是否戴著表。”


    “這倒是個新情況,你是依據什麽做出的這種判斷?”龐隊長感興趣地問。


    “第二個就是殺害冷嚴的凶器,我可以斷定這把匕首來自西南邊境,準確地說是雲南與金三角接壤的邊境地區。”龍震宇用肯定的口吻說。


    “哦!你是從哪裏作出的判斷依據?”龐隊長馬上追問。


    龍震宇拿起桌子上的一張照片,指著上麵的匕首說:“我與金三角的毒販打過多次交道,我太熟悉他們攜帶的凶器了。這一地區匕首的手柄與其他地方不同,特別是鑲嵌在中間部位的這段有機玻璃,裏麵的花紋裝飾是其他地區沒有的。”


    “這個發現非常重要,我們一直沒有尋找到這把凶器的出處,這個發現對破案有很大幫助。”龐隊長興奮地說。


    “會是什麽人把匕首從邊境地區帶到內地來呢?”龍震宇自言自語地說。提到金三角馬上會讓人聯想到毒品,難道冷嚴與境外的販毒分子有聯係?想到這裏龍震宇忽然沉默下來。


    龐隊長似乎猜想到龍震宇的心思,略帶安慰地說道:“單憑這把匕首還很難斷定凶手的來曆。”


    龐隊長這麽一說,龍震宇馬上想到了監控錄像上出現的幾個人:“相信龐隊長也注意到了,在冷嚴進入洗手間的前後五分鍾,共有三個人出入洗手間,從時間上看,後麵兩個男人嫌疑最大。”


    “不錯,我們已經在全力追查畫麵上的兩個男人,不過一直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還有一個大男孩,從監控錄像上能看到,他在進入洗手間之前坐在冷嚴的對麵,從畫麵上能看出來兩人在交談。我有個預感,冷嚴與這個男孩之間有某種聯係,而且兩人在衛生間內肯定也有過交談,這個男孩是冷嚴遇害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所以找到他對於破案會有很大的幫助。”


    “對於這個大男孩的情況我們也做了調查,從其他監控錄像中我們發現他從洗手間裏出來,半個小時後上了駛向闊州的火車,詳細情況還在調查中。”


    龍震宇沉思了一會兒,接著說:“從大男孩攜帶的行李看,很有可能是去南方打工的農民工,他乘坐的這趟火車的終點站雖然是闊州,但並不排除他在其他站點下車的可能,也就是說他打工的地點不一定是在闊州。”


    龐隊長望著龍震宇,緩緩地說:“龍老弟,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兩位是否同意?”


    “龐隊長盡管直言。”龍震宇爽快地說。


    “闊州那邊的情況你們很熟悉,如今案件也牽扯到了闊州,你看我們能不能分頭行動,燕濱這邊由我們負責調查,闊州那邊……”


    龍震宇馬上明白了龐隊長的意思,這樣的確對案件偵破很有幫助,他馬上回答:“沒問題,我讚同龐隊長的意見,我們立即動身回闊州,一來尋找錄像上的男孩,二來調查那邊的情況。”


    “很好,有情況我們及時相互通報,爭取盡快將案件偵破。”


    隨後,龐隊長派人把龍震宇和快手送往機場,兩人當天就趕回了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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