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昭墜落時身體與擔架脫離,不幸撞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當場摔死。鐵蛋和擔架上的安建則一起落進了江裏。


    在過懸崖前,安建就被鐵蛋捆綁在擔架上,所以在整個墜落的過程中,他的身體始終沒有與擔架脫離。而鐵蛋本能地抓住拴擔架的繩索,就像抓著救命的稻草,即使落入到湍急的江水裏,他也沒有鬆手。


    巨大的撞擊力把鐵蛋砸昏過去。


    沉入江中的擔架過了一會兒就慢慢漂浮上來,因為水流很急,當他們露出水麵的時候,已經距離落水地點很遠了,所以懸崖上麵的四個人,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


    唐偉樺和藍沁緊貼著岩壁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猛然聽到身後一聲慘叫,兩人陡然一驚,等唐偉樺回過身向後查看的時候,鐵蛋和阿昭連同擔架已經墜下懸崖。


    藍沁嚇得臉色蒼白,一隻手緊緊抓住唐偉樺的胳膊,驚恐萬分地說:“唐哥,他們都掉下懸崖去了。”


    唐偉樺呆呆地望著懸崖下麵,此刻他說不出自己是種什麽樣的心情。


    木猜距離他們倆十多米,聽到叫聲後又返回來,見唐偉樺麵無表情地望著懸崖下麵,就勸道:“唐先生別看了,從這裏掉下去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吧。”


    藍沁也膽戰心驚地說:“唐哥,我們趕快離開這裏,我感覺自己快要掉下去了。”


    木猜把手伸到藍沁麵前,殷勤地說:“來,藍小姐抓住我的手,我把你帶過去。”


    三個人趕緊離開了這處危險地段。一行七人,現在隻剩下了四個。不過沒有了拖累他們的行進速度明顯快了很多,沒幾天就到達了孟加都。


    兩天後,鐵蛋終於從昏迷中醒來。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周圍的環境很陌生,他想坐起來,可全身沒有一點知覺,一動也不能動。


    鐵蛋又閉上眼睛,他確定自己已經死了。因為他曾聽老人們講,人死後走路是沒有聲音的,輕飄飄的腳不沾地,他現在就是這種感覺。自己這麽年輕就死了,而且還是死在異國他鄉,做了孤魂野鬼。想到這裏鐵蛋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鐵蛋……鐵蛋……”


    鐵蛋忽然聽到有個聲音在叫他,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好像就在自己的耳邊。


    不能答應,鐵蛋在心裏對自己說,這是負責勾魂的黑白無常在叫自己的名字,隻要一答應,魂就會被他們勾走,就再也回不來了。就在鐵蛋胡思亂想的時候,聲音又響起了。


    “鐵蛋,我是安建,快醒醒……”


    安建?不是黑白無常?安建和自己一起掉進了江裏,這麽說去西天的路上我有伴了,想到這裏鐵蛋的心裏感到了一絲安慰。


    “哭得一塌糊塗,你也該醒了。”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鐵蛋忽然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臉,他心裏一動,我還有知覺,難道沒有死?鐵蛋努力睜開了眼睛,有個臉龐在身邊晃動,鐵蛋仔細一看,竟然是安建的臉。鐵蛋忽然激動得想說話,支吾了一聲沒有說出來。他覺得嘴裏好像塞著什麽東西。


    安建坐在鐵蛋身邊,見鐵蛋睜開眼想說話,便伸手把塞在他嘴裏的小木棍拿出來。


    “鐵蛋,你終於醒了,看來海洛因的毒性比蛇毒還厲害,我一天前就清醒了,你現在才醒過來。”


    “我沒有死?”鐵蛋驚喜地問。


    “死人能說話嗎?”安建笑著說。


    “那我怎麽不能動?全身輕飄飄的沒一點力氣?”


    “你的手腳都被捆綁在木架上了,等會兒,我給你鬆開,活動一下就有感覺了。”說著話,安建把捆住鐵蛋手腳的繩索解開。


    鐵蛋疑惑不解地問:“安大哥,幹嗎要把我捆綁起來?”


    “當然是為了你好,否則你會弄傷自己的。”


    安建坐在地板上,把鐵蛋的腿慢慢蜷起來,再伸直。一邊幫他活動腿腳一邊解釋:“你昏迷的時候毒癮仍然會發作,毒癮發作後會全身痙攣,手腳會拚命亂動,給你的嘴裏含根木棍就是怕你咬掉了自己的舌頭。”


    “原來是這樣啊,安大哥,我們這是在什麽地方?”鐵蛋感覺自己的頭能左右擺動了,他看著屋子裏的擺設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救我們的是兩個獵人,好像是兄弟倆。他們都會說中國話,現在出去打獵了,他們還給我們倆采了些草藥,治療我的蛇毒和你的毒癮。”


    聽安建說到蛇毒,鐵蛋急忙問:“安大哥的傷怎麽樣了?”


    “謝謝你,鐵蛋,如果沒有你給我吸蛇毒,我恐怕早就死了。”安建感激地說。


    “咱們怎麽被救到這裏來的?不知道阿昭怎麽樣了?他好像比我們先墜下去。”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聽救我們的大哥說,他們打獵時從江邊經過時,發現了我倆,就把我們背回來了。阿昭可能凶多吉少。”


    鐵蛋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安大哥,救我們的兩人叫什麽?”


    安建搖搖頭說:“不知道,他們讓我叫他們老大、老二,救我們的哥倆好像很神秘,不過看得出都是好人。”


    這時鐵蛋的身體漸漸有了知覺,慢慢地能夠活動了。他支撐著坐了起來,發現安建的一條腿直伸著,上麵纏滿了紗布。鐵蛋驚訝地問:“安大哥,你的腿?”


    安建苦笑著說:“我是因禍得福,救我們的獵人說被蛇咬傷的部位肌肉都壞死了,多虧墜入了江中。江裏有一種專門吃腐屍的虎魚,這種虎魚長著鋒利的牙齒,它們把我傷口周圍的肌肉都啃光了,否則我很難活下來。”


    “那你的腿要不要緊?”鐵蛋關切地問。


    “這條腿是殘廢了,不過保住了性命。”安建平靜地說。


    “安大哥……”


    安建微笑著擺擺手,說:“我知道你的意思,鐵蛋,我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當我醒過來之後,忽然大徹大悟了。人隻要活著就好,開開心心地活著就好。金錢也好,地位也好,名譽也好,都是身外之物,沒有必要過分追求這些虛幻的東西。這些以後我再慢慢講給你聽,我有許多心裏話想對你說呢。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鐵蛋讓安建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在給安建吸蛇毒之前他也猶豫過,因為他在心裏把安建當成了壞人,同時他也是擔心自己會受到蛇毒的傷害。鐵蛋紅著臉說:“我……我可沒有安大哥說的這麽好。”


    安建認真地說:“鐵蛋,我敢肯定在此之前你沒有把我,甚至唐偉樺身邊所有的人當做朋友,因為你和我們本來就是兩類人。你性格單純,心地善良,而我們都是些流氓無賴。我們就好比一個爛泥潭,而你是一支出汙泥而不染的荷花。”


    “安大哥,我都讓你說得不好意思了。”鐵蛋害羞地說。不過安建說得沒錯,他確實沒有把唐偉樺身邊的人當做朋友。


    “鐵蛋,你不把我當做朋友,我能理解,原來的我的確不配做你的朋友。但是經過這次劫難之後,我相信我一定有資格做你的朋友,無論你是否同意我都會把你視為知己。”安建用堅定的口吻說。


    正如人們常說的那樣,善惡僅是一念之差,或者說僅有一步之遙。無論是由好變壞,還是由壞變好都有一個過程。不要以為改變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人可以在瞬間就改變自己。一次經曆,一件小事,甚至一句話都有可能改變一個人。


    安建忽然表情嚴肅地看著鐵蛋問:“鐵蛋,問你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自己染上毒癮了?”


    鐵蛋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你想不想戒毒?”安建又接著問。


    “當然想了,如果不戒毒怎麽敢回家,俺娘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戒毒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有些吸毒的人寧願死也不願意戒毒。你必須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放心吧安大哥,什麽樣的痛苦俺都能承受,你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都死過一回了,還有什麽可怕的?”鐵蛋滿不在乎地說。


    事實上鐵蛋清楚戒毒是什麽滋味,他曾多次咬著牙對抗過,難過的時候真的想到過死,那種仿佛有無數螞蟻在啃食自己骨髓的感覺,非常痛苦,這種痛苦絕非隻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戒毒最難的是不再複吸,救我們的兩位獵人好像對戒毒很在行,他一眼就看出你吸毒的時間不長。他說有辦法讓你以後不再複吸,如果他真的有這樣的辦法,那對人類的貢獻可就大了。”


    鐵蛋好像沒有聽明白安建的話,不解地問:“安大哥,不複吸對人類有什麽貢獻?”


    “一個人在戒掉毒癮之後,再見到毒品仍然會有想吸的衝動和欲望,這種欲望一般人很難控製。因為這種欲望已經深入骨髓,控製了人的思想。所以全世界幾乎找不到一個戒毒後,看到毒品不想再吸的人,這也就是毒品最大的危害之處。到目前為止,人類還沒有找到能夠控製複吸的良方。如果獵人兄弟真的有辦法讓人戒毒後不再複吸,這種貢獻還不夠大麽?”


    “原來是這樣,照你這麽說,就真的沒有戒毒後不再吸的人?”鐵蛋擔憂地問。


    “也不絕對,肯定是有,但是非常少,最多也就是十萬分之一。”


    聽安建這麽說,鐵蛋忽然笑了起來,信心十足地說:“嘿嘿,隻要有人能做到俺就能做到。”


    “我相信你,隻要有信心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安建也高興地對鐵蛋說。


    在安建看來,如果能幫助鐵蛋戒掉毒癮,也算是對自己的一個安慰。關鍵時刻鐵蛋豁出性命救了自己,而自己還跟馬凱他們合夥害過他。想想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安建就感到很慚愧,跟鐵蛋相比自己簡直豬狗不如。


    安建正同鐵蛋說著話,忽然從外麵傳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


    “咱們的救命恩人回來了。”安建高興地說。


    (2)


    安建的話音剛落,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兩人的身上都穿著草綠色的作戰服,手裏提著ak47式突擊步槍,猛一看還以為是兩個軍人。除了身後的背簍,怎麽看也不像是獵人,難怪安建說哥倆看起來很神秘。


    “兩位大哥回來了,鐵蛋也醒了,我們正在談論兩個大哥呢。”安建說著朝旁邊移動了一下身體。


    住吊腳樓有個習慣,上樓梯後就要脫掉鞋子,赤腳走進屋裏。進屋後席地而坐,地板都擦得非常幹淨,摩擦久了,地麵也很光滑。所以安建直著一條腿在上麵移動也不覺得吃力。


    兄弟倆進屋後,順手把衝鋒槍豎在牆邊,一邊取下背後的竹簍,一邊笑著問鐵蛋:“小兄弟感覺怎麽樣?”


    鐵蛋起身向兩個人深深鞠了一躬,說:“謝謝兩位大哥的救命之恩,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兩位大哥。”


    鐵蛋的舉動把兩個人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年齡稍大的走過來拍了拍鐵蛋的肩膀,開玩笑地說:“想不到小兄弟還有這麽多禮節,你打算怎麽報答我們啊?”


    鐵蛋一下子被問愣了,哼了兩聲後紅著臉說:“嗯,怎麽樣都行……”


    安建給鐵蛋介紹說:“這位是大哥,那位是二哥。”隨後又對兄弟倆說,“鐵蛋很單純,不太會講話。”


    老大點點頭,說:“看得出來,鐵蛋是個好孩子。,是誰這麽狠心害他染上毒癮的?”


    “哎,我們老板手下有幾個人,有一次在追趕一個女孩的時候被鐵蛋用彈弓打傷了,一直懷恨在心。後來鐵蛋陰差陽錯地救了我們的老板,老板很欣賞他的功夫就把他留在了身邊。那幾個人就合夥騙他,害得他染上了毒癮……”安建痛心地說,不過他沒臉說出他也有責任。


    “哦,這麽說小兄弟的彈弓打得很準了?”老二很感興趣地問。


    “用百發百中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安建笑著說。


    “太好了,抽空咱們倆比試一下怎麽樣?”老二高興地問鐵蛋。


    鐵蛋笑了笑,既沒同意也沒有拒絕,心想你用什麽跟我比試,總不會你用槍我用彈弓吧?


    老大朝老二揮揮手,說:“你先去做飯吧,他們倆一定餓了,等會兒咱們邊吃邊聊。”


    鐵蛋感覺跟老二很投緣,就對老二說:“我學過廚師,我來幫二哥做飯吧。”


    “好啊,我今天特意打了兩隻山雞,還采了些山菌。準備煮湯給你們倆補補身體。”老二邊說邊從竹簍裏把山雞和野蘑菇拿出來,鐵蛋趕快接過去。


    鐵蛋和老二一起到廚房做飯去了,老大把采回來的草藥清洗幹淨後,在石臼裏搗成泥狀。隨後讓安建躺下,把他腿上的紗布取下來。隻見安建小腿處坑坑窪窪的,有的部位還露出了白森森骨頭,令人望而生畏。


    老大一邊給安建敷藥,一邊說:“如果疼就喊兩聲,別硬挺著。”


    “沒事,已經麻木了。不把它當回事就行了。”安建嘴上這麽說,額頭上卻滲出了滴滴汗水。


    “兄弟,你也算是個硬漢了。你的這條腿肌腱斷了,以後肯定不能活動自如了。”老大輕聲說。


    “能活下來就是不幸中的萬幸,殘廢一條腿無所謂。”安建苦笑著說。


    給安建敷好藥後,老大又在火塘的支架上放上一口砂鍋,開始熬草藥。等他們吃過飯後,砂鍋裏的水熬得隻剩下一小碗黑糊糊的湯汁。


    就在這時候,鐵蛋感覺自己的身體又開始一陣陣發冷,他知道自己的毒癮又上來了,他急忙靠近火塘,胳膊抱在胸前,盡量把身體蜷縮成一團。


    安建看著鐵蛋痛苦的表情,不安地問老大:“要不要把他再捆在木架上?”


    老大擺擺手,坐到鐵蛋身邊,輕聲對他說:“兄弟,你要想戒毒就必須熬過去,挺過這一關。沒有人能幫你,隻能靠自己,明白嗎?”


    鐵蛋用力點點頭,隻見他臉色蒼白,嘴裏嘶嘶地吸著氣,看得出他在竭力控製著身體的痛苦。


    老大接著說:“你昏迷的那兩天是毒癮發作最厲害的時候,應該說最痛苦的階段已經度過去了,現在你隻要咬牙挺過去,毒癮就會越來越弱。”


    老大說的沒錯,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鐵蛋的表情逐漸恢複了正常,但是鐵蛋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軟綿綿地癱倒在竹席上。


    等鐵蛋休息了一會兒後,老大端著熬好的草藥,扶起鐵蛋,讓他把濃濃的黑汁喝了下去。鐵蛋喝藥汁時,隻見他的臉痛苦地扭曲著,眉頭也皺起來,這草藥肯定很難喝。


    “大哥,這是不是治療毒癮的草藥?”安建好奇地問。


    老大搖搖頭,說:“毒癮靠藥物是無法治療的,必須靠自身來排除,這種藥的作用是讓他的身體對毒品產生排斥,每天喝一次,三天後他就沒有再吸毒的欲望了。如果再吸身體就會不適應,就會劇烈的嘔吐,隻有這種草藥才能有效地防止他複吸。”


    “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神奇的草藥!如果吸毒的人都用這種方法防止複吸就好了。”安建驚訝地說。


    老大微微一笑,說:“其實也沒什麽神奇的,世間萬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整個宇宙中沒有一種東西能脫離這個法則,毒品也一樣。既然有毒品,自然界中就必然有克製它的東西存在。種植罌粟的人都知道,在罌粟的旁邊有時候會長出一種奇異的六葉草,用這種六葉草熬成藥汁喝下去後,人就不想抽大煙了。”


    “太好了,這對戒毒的人來說可是一個福音。”


    老大擺擺手,遺憾地說:“可惜這種奇異的六葉草很稀少,隻有大片的罌粟地裏才有,而且一畝罌粟地最多能長出十多棵六葉草。世界上那麽多戒毒的人都用這個方法根本不可能。這種六葉草一般都被種植罌粟的人自己留下了。”


    “這麽說鐵蛋剛才喝的就是六葉草熬製的藥了?”安建接著問。


    “不隻是六葉草,裏麵還有其他草藥。主要是為了調節他體內的陰陽平衡,吸毒的人戒毒後身體的許多機能會失去平衡,對他的身體不利。”


    安建讚道:“想不到大哥還精通中醫。”


    “哈哈……談不上精通,習武的人都懂得些治療跌打損傷的方法,這些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


    聽老大這麽一說,安建好像想起了什麽,他試探著問:“我曾聽人說過,金三角的許多華人都是明朝永曆帝帶著文官武將逃到緬甸後留下的後人,莫非大哥的祖上也是名門望族?”


    “安兄弟說的一點也不錯,保護永曆帝朱由榔進入緬甸的正是張獻忠手下的名將李定國,而我們兄弟倆就是李將軍的後人,我在族譜上的名字叫李遠鵬,老二的名字叫李遠程。在這裏我們被稱為果敢族。緬甸人把我們叫做來自中國的少數民族。我們兄弟倆都是撣幫民族軍的軍官,因為得罪了上麵的人,才被迫躲避到這裏,暫時以打獵為生。”


    安建心想難怪這兄弟倆看起來這麽神秘,原來大有來曆。金三角的確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這裏不但有明朝文武官員的後裔,還有國民黨殘軍,以及文革時期的知青。這些人大多都參加了當地武裝,很多人成了指揮官。能在這裏混出樣的人絕非泛泛之輩,幾乎個個都身懷絕技。


    三天以後,鐵蛋的毒癮已經消除,隻是身體還有些虛弱,不過精神狀態還不錯。這次的戒毒經曆,讓他有種浴火重生的感覺。安建傷口至少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慢慢愈合,所以安建和鐵蛋隻好暫時住在李遠鵬兄弟家,等安建的傷好了後才能離開。


    通過幾天的相處,鐵蛋與遠鵬、遠程兄弟倆已經非常熟悉,與老二遠程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鐵蛋經常跟隨李家兄弟出去打獵,他驚奇地發現這兩個人在森林裏不像是在打獵,更像是在鍛煉。發現獵物後很少開槍,隻是跟在後麵不停地追逐。回來的時候打幾隻山雞、野兔什麽的,大型獵物撞到槍口上也不打,鐵蛋搞不懂兄弟倆為什麽這樣。


    鐵蛋的彈弓神技讓李家兄弟大開眼界,第一次跟隨兄弟倆出去打獵,鐵蛋就用彈弓打了兩隻雉雞。


    遠程拔出一隻五四式手槍遞給鐵蛋,問:“玩過這個沒有?”


    鐵蛋接過沉甸甸的手槍,不好意思地說:“我還不會用……”


    李遠程從鐵蛋手裏拿過槍來,拉了一下套管,將子彈上膛後又遞給鐵蛋,指著十多米外的一棵碗口粗的樹藤說:“你對準那根樹藤,扣動扳機就可以了。”


    鐵蛋慢慢舉起手槍,眯著一隻眼瞄了幾秒鍾,然後勾動扳機,槍管向上跳了一下。再看前麵的樹藤,正中間被擊穿了一個洞。他感覺玩槍跟玩彈弓差不多,都是憑手感,扣動扳機鐵蛋就知道能不能打中。


    李遠程跑過去看了一下,回過頭來興奮地說:“真行阿,鐵蛋,第一次打槍就這麽準,要是練個十天半個月,準能成個神槍手。”說著李遠程又朝周圍巡視了一圈,隨後指著一棵樹枝下垂著的七八個紅色的野果子說,“鐵蛋,你再打那幾個果子。”


    鐵蛋順著李遠程手指的方向望去,紅色的野果有乒乓球大小,距離自己站立的位置有二十多米遠。如果用彈弓十拿九穩能打中,用槍他心裏就沒底了。


    鐵蛋一口氣把剩餘的五發子彈都打完了,隻打下了一個野果子。


    鐵蛋摸了摸腦袋,笑嘻嘻地說:“二哥,還是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槍法吧。”


    李遠程沒有說話,從鐵蛋手裏接過手槍,換上新彈匣,抬起手,“啪啪啪”連發幾槍,把剩下的野果子全部打下來了。


    鐵蛋驚訝地張大了嘴,連聲說:“厲害,太厲害了,二哥真是好槍法。”


    老大李遠鵬一直站在後麵默默地看著兩人,他拍了拍鐵蛋的肩膀,說:“這有什麽厲害的,他都練了十多年了。鐵蛋,你對槍有很好的天賦,如果訓練得當,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趕上老二。”


    “真的嗎?那就請兩位大哥當我的老師吧。”鐵蛋高興地說。


    “咱們先回去吧,讓老二從最基本的部分教你,先熟悉槍械結構,然後再練習射擊。”李遠鵬說著話,招呼兩人往回走。


    (3)


    吃過飯後,李遠程把鐵蛋帶到另外一間屋子裏,這裏擺放著七八個長盒子,李遠程逐一將盒蓋打開,原來盒子裏放的都是槍,長的短的都有,有的還帶有瞄準鏡,總共十來支,鐵蛋都看傻了。


    鐵蛋用手輕輕撫摸著一支帶有瞄準鏡的狙擊槍,驚訝地說:“乖乖,怎麽有這麽多槍,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槍……”


    李遠程輕聲說:“在這裏最大的好處就是,隻要有錢就可以買到想要的武器。這些槍有些是我和哥在部隊裏用過的,有些是後來買的。我們買槍不是為了收藏,每種槍都有不同的用途。”說著李遠程拿起一支手槍對鐵蛋說,“這是中國製造的五四式手槍,也是這裏使用最多最普遍的一種槍,隻要幾百塊就可以買到一支,價廉物美。我先教你如何快速拆卸和組裝它。”


    李遠程走到一張桌子旁,將一塊毛毯鋪在桌麵上,對鐵蛋說:“我現在閉上眼睛給你演示如何拆除手槍,一定要看仔細,我隻給你做一遍,後麵全靠你自己領悟了。”


    說話的時候,李遠程的手已經開始拆卸,幾秒鍾的工夫,彈匣、槍管、套筒、複進機、套管底座、擊發機等機件就整齊地擺放在桌子上了。


    隨後李遠程又開始組裝,仍然閉著眼睛,這些動作他不知道練過多少遍,每個機件放在什麽部位,他伸手就能摸到。李遠程的動作太快,看得鐵蛋眼花繚亂。


    眨眼間,手槍又恢複了原樣,他瀟灑地拉了幾下套管,然後微笑著把手槍遞給鐵蛋。


    李遠程熟練瀟灑的動作讓鐵蛋羨慕不已,他拿著槍,翻來覆去看了老半天也無從下手。


    “二哥,我……我……沒看清楚……”鐵蛋實話實說。


    “哈哈……”李遠程大笑起來,鐵蛋的誠實讓他打心眼裏喜歡。李遠程從鐵蛋手裏接過手槍,說,“其實第一次接觸手槍的人,看完我的分解後都很難把它拆卸開來。我就是想看看你誠不誠實,因為隻有你的心是空的時,才能裝進東西去,如果你假裝知道了,那麽你什麽都學不會。”


    鐵蛋點點頭,認真地說:“我記住了,我這個人笨,學東西挺慢。”


    “你一點也不笨,隻要專心,會學得很快的。我們不說廢話了,聽我仔細給你講。要想成神槍手就必須熟悉槍的結構,不同型號的槍支結構是不一樣的,所以分解的方法也不相同。不過,隻要是槍,它們都大同小異,在拆卸任何一種槍支前,你首先要做的就是驗槍,確保槍內沒有子彈,記住了沒有?”說到這裏,李遠程右手握住槍柄,拇指按住彈匣卡榫,左手將彈匣抽出來,隨後拉了兩下套管,確定槍膛內沒有子彈,“取下彈匣後,就開始拆卸連接軸,這是最關鍵的一步,看我演示。”


    說著話李遠程把左手拿著的彈匣蓋平放在槍身一側,將槍上頂在連接軸卡簧的一端向後推,使卡簧脫離連接軸,放下彈匣,再用左手中指勾住扳機護圈,將套管向後稍推,食指頂住連接軸的軸頭,用右手卸下連接軸。


    隨後,李遠程又熟練地卸下套筒,取出複進機,再取出槍管套和槍管,最後取出擊發機,一件一件地擺放在鐵蛋麵前。


    拆卸完畢後,李遠程望著鐵蛋,問:“看清楚了沒有?組裝的順序跟拆卸的順序正好相反,我裝一遍給你看……”


    李遠程開始組裝,為了讓鐵蛋看清楚,這一次他裝得很慢,邊裝邊解釋,裝好後又習慣性地驗了一下槍,然後遞給鐵蛋。


    “給你兩個鍾頭的時間,熟練地掌握拆卸和組裝這支槍,然後我再教你其他槍支的拆卸組裝。”說完,李遠程轉身走了出去。


    鐵蛋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趕緊練習起來……


    一個月後,安建在李遠鵬的精心治療和調理下,小腿的傷逐漸愈合,但因腳跟處的肌腱沒有了,所以左腿不能邁步,隻能拖著走,成了一個殘疾人。


    這次的經曆對鐵蛋來說是因禍得福,不僅戒掉了毒癮,還跟著李家兄弟學會了許多技能。不但熟練地掌握了多種槍支的使用和拆卸組裝,槍法也是突飛猛進,水平已經與李遠程不相上下。鐵蛋好像天生就與槍有緣分,長槍短槍到了他的手裏,很快就能熟練地掌握要領。射擊時根本不用瞄準,舉槍就能擊中目標。讓李家兄弟讚歎不已。


    李遠鵬私下對弟弟說:“這家夥真是個天才,不當兵真是太可惜了。”


    李遠程點點頭,說:“如果我們拉起一支隊伍,裏麵有三五個像鐵蛋這樣的兵,就可以縱橫金三角了。”


    “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跟著咱們幹?這個孩子不但身手好,而且誠實正直,這是最難得的。”


    “要不我抽空探探他的口氣?”李遠程用征詢的口氣問大哥。


    李遠鵬考慮了一下說:“也好,不過我感覺希望不大。”


    “為什麽?鐵蛋跟我們挺合得來啊,看得出他樂意跟我們相處。”李遠程不解地問。


    “從國內來金三角的人,沒有一個是來閑逛的,哪個人的心裏不是藏著秘密?我們跟他倆相處了一個多月,連他們來這裏的目的都不清楚。另外對他們的真實身份也不了解,怎麽能肯定鐵蛋會跟咱們幹?”


    “也是,不過鐵蛋不像是城府很深的人,從他的眼睛就能看出來這個孩子很單純。那個安建就不好說了,這個人很有心機。”


    李遠鵬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這麽簡單,其實那個安建倒無所謂,他這個樣子很難在金三角混下去,隻能回國。”


    “咱們不用瞎猜了,找機會我旁敲側擊地問問鐵蛋就知道了。跟著咱們幹,不一定比跟著其他人差吧。”李遠程自信地說。


    “好吧,這種事情強求不得。如果鐵蛋願意跟著咱們一起幹,當然最好,不願意也不要勉強。”李遠鵬同意了兄弟的想法。


    安建從開始就對李遠鵬兄弟的身份有所猜疑,總感覺兩人身上隱藏著很深的秘密。雖然兄弟倆過著獵人的生活,但是安建知道這兩兄弟絕不是一般的獵人。隨著與李家兄弟相處時間的增加,安建內心的懷疑也加深了。他們居住的地方在森林的深處,人跡罕見,這些天來除了李家兄弟,他們從未見過其他人。


    在跟隨唐偉樺兩年多的時間裏,安建雖然沒有來過金三角,但是對這裏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他知道武器和毒品是這裏常見的東西,但李家兄弟有這麽多槍支,卻讓安建很吃驚。而且兄弟倆的行蹤也很奇怪,每隔一周兄弟倆就會消失一兩天,把他和鐵蛋留在這裏。


    這天早上李遠鵬兄弟倆又出去打獵了,他們沒有讓鐵蛋跟隨,從時間上推測他們今天應該不會回來。


    鐵蛋倒沒覺得什麽,他從來不去想李遠鵬兄弟幹什麽去了,李遠程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今天李遠程讓鐵蛋自己練槍法,鐵蛋也不多想,吃飯後就帶著一隻手槍和一隻ak47到後山練習射擊。


    李遠程對鐵蛋說過,子彈有的是,隨便他打,隻要把槍法練好就可以了。鐵蛋對現在這種生活非常癡迷,他感覺兒時的夢想好像都實現了,每天可以盡情地玩槍,享受槍支給他帶來的快樂。所以根本沒有留意在這裏過了多長時間。


    鐵蛋在森林裏乒乒乓乓練了幾個小時,直到把帶去的兩百發子彈打完了才回來。他剛走到吊腳樓前,就看到安建站在二樓走廊上望著自己。


    “安大哥,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小心你的腿傷。”鐵蛋抬起頭,對安建說。


    “沒事,我已經好多了,你的槍法練得怎麽樣了?”


    鐵蛋邊上樓梯邊自豪地說:“雖說不能百發百中,但也差不多了。”


    上了樓,鐵蛋脫掉鞋子,赤著腳走到安建身邊,扶住他的胳膊說:“安大哥,我把你攙進去吧。”


    安建笑著拍了拍鐵蛋的手,說:“就在這裏坐會吧,這裏亮堂。你先去放槍,我有話對你說。”


    “好吧,我馬上回來。”說話鐵蛋走進房間裏。


    很快鐵蛋就出來了,他坐在安建身邊,麵朝走廊欄杆,把腿伸出去垂在下麵,問安建:“安大哥有什麽事情要對我說?”


    安建看著鐵蛋問:“今天打了多少子彈?”


    鐵蛋不知道安建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他也沒有多想,隨口說:“大約兩百多發吧。”


    “鐵蛋,以一發子彈一塊錢算,你這幾個小時就打了兩百多塊錢,你算算這些天你打了多少錢的子彈?”


    安建的話一下子把鐵蛋問愣住了,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還真的沒有想過,安大哥,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鐵蛋似乎明白了安建的意思,他愣愣地點點頭,接著又吞吞吐吐地說:“可是……可是……我覺得大哥、二哥他們都是好人……”


    “我也沒說他們不是好人,兩位大哥不但救了我們,還替我們戒毒療傷,又教了你那麽多的技能,他們真的是好人。”


    “那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鐵蛋不解地問。


    “點滴之恩湧泉相報,可我們現在拿什麽報答人家?再說我們也不可能長期待在這裏,我的腿傷快好了,我能走路後就要離開這裏,這些事情你考慮過沒有?”


    (4)


    鐵蛋還真的沒有想過這些問題,這段日子他隻顧一心一意地學習李遠程教他的東西了。安建的話讓鐵蛋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他愣愣地問:“安大哥,咱們來這裏有多長時間了?”


    “已經一個多月了,唉,你練槍法練得連時間都不記得了。”


    鐵蛋沉思了幾秒鍾,隨後自言自語地說:“這麽長時間了,咱們是該走了……”


    “鐵蛋,離開這裏後,你打算去什麽地方?”安建忽然問。


    鐵蛋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去找董事長他們了。”


    聽到這話,安建用奇怪的眼神盯著鐵蛋,半天沒說一句話。鐵蛋被安建盯得心裏發毛,他不安地問:“安大哥,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鐵蛋,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安建一字一句地問。


    “我……我……聽不明白……安大哥是什麽意思?”


    “經曆了這次的磨難,我都清醒過來了,你怎麽還執迷不悟!”安建痛心疾首地說。他無奈地搖搖頭,接著說,“哎,鐵蛋,你是怎麽染上毒癮的,難道你忘了?唐偉樺身邊都是些什麽樣人,他們幹的都是些什麽事,難道你一點也不清楚嗎?你怎麽還想著跟著唐偉樺?”


    “我……我……”鐵蛋不知道怎麽向安建解釋,他不能向安建說明自己的目的,鐵蛋忽然體會到,被人誤解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你是不是覺得唐偉樺能給你很多錢?鐵蛋,從我認識你開始,我就感覺你是個善良正直的青年,你不會為了錢而讓自己墮落下去吧?”


    “安大哥,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了錢……”


    “不是為了錢?”安建驚訝地反問了一句,他不太理解地說道,“你跟唐偉樺時間短,對他做的事情可能不了解,但是從他逃到金三角這件事上,你應該知道他犯下的事情有多嚴重。你跟著這樣的人會有什麽前途?到頭來隻會毀了自己。”


    鐵蛋沒有回答安建,而是主動問他:“安大哥,如果不去找董事長,你打算去哪裏?”


    安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他低下頭語氣沉重地說:“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去找唐偉樺,他也不會要我了,我太了解這個人了,對他沒有用的人就會一腳踢開,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國自首!”


    “安大哥真是這麽想的?”


    安建緩緩地點點頭,說:“我現在真有點想家了,就是死也要死在家裏。我回去後就把唐偉樺做的事情都交代出來,希望得到政府的寬大處理。混到這個份上也沒有別的奢望了。”


    聽安建這樣說,鐵蛋馬上試探著問:“安大哥,你既然有這樣的想法,那我們把唐偉樺兄弟抓回去,交給政府處理,不就可以將功補過了嗎?”


    安建苦笑著搖搖頭,說:“你真會開玩笑,唐美樺手下有一大幫人,而且這裏是他們的地盤,就憑我們兩個人怎麽可能把他們抓回去?”


    “沒做怎麽知道不可能,俺娘常對俺說,任何事情隻要想去做就能做成。再說把唐偉樺抓回去,也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


    剛開始安建以為鐵蛋隻是隨口說說,他發現鐵蛋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心裏猛然起了疑問,心想鐵蛋莫非有來頭,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如果說別人有來頭他能相信,可是鐵蛋的底細安建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有什麽來頭啊。


    “鐵蛋,你不會是在說夢話吧?”安建一臉茫然地問。


    “安大哥,我說的是真心話,如果不把唐偉樺抓回去,我是不會回去的。”鐵蛋態度堅決地說。


    安建瞪大了眼睛望著鐵蛋,驚詫地問:“鐵蛋,你不會是公安安插到唐偉樺身邊的臥底吧?”


    “嘿嘿……”鐵蛋咧開嘴笑了起來,他又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說,“俺還真的希望自己是警察派的臥底,可惜不是,俺這麽笨誰用俺啊?”


    安建對鐵蛋的話毫不懷疑,打死他也不相信鐵蛋是警察的臥底,他疑惑不解地問:“那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可這是在金三角,你用什麽辦法把唐偉樺兄弟倆抓回去?”


    “俺也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鐵蛋平靜地說,好像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雖然現在唐偉樺身邊沒有人了,但是他弟弟唐美樺的手下至少有十多個人。而且唐美樺還與吳木諾攪混在一起。這個吳木諾是撣幫民族軍的副司令,手下有幾百名士兵。鐵蛋,告訴我你拿什麽去跟他們對抗?人家是拿著雞蛋撞石頭,我看你這是拿著麻雀蛋去撞大山,這不是找死嗎?”


    “嘿嘿……”鐵蛋隻是一味地望著前麵的樹林傻笑,並不回答安建的問話。事實上鐵蛋也回答不上來。因為安建講的都是事實,再說他也的確不知道如何去做。不過鐵蛋心裏有個信念,既然自己是賞金獵人,就要抓住獵物。


    安建忽然覺得鐵蛋的笑是那麽的高深莫測,笑容的背後似乎隱藏著巨大的力量。難道是自己小看這個孩子了?安建在心裏偷偷問自己,也許跟著鐵蛋走才是對的。


    “你真的想把唐偉樺兄弟回去?”安建又問了一遍。


    鐵蛋使勁點點頭,但沒有說話。


    “那好,我豁出去了,還是那句老話,咱們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麽好怕的?我跟著你幹一次蠢事,大不了再死一回。等我的腿傷好了後,就和你去找唐偉樺。”


    鐵蛋伸出手,興奮地說:“謝謝安大哥,有你的幫助我就更有信心了。”


    安建沒有去握鐵蛋的手,回過頭去看著前麵的森林說:“剛擺脫了唐偉樺,又被你拉上了賊船,這次十有八九要葬身在這裏了。”停頓了幾秒鍾後,安建又緩緩地說,“鐵蛋,你不用感謝我,我也不是為了幫你,我隻是感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無臉回去。”


    “嘿嘿,我記得有首古詩,是講古代的一個大英雄,也是無臉回去什麽的……”鐵蛋笑嘻嘻地說。安建答應跟他去抓唐偉樺,他感到很開心。


    “你說的是李清照的詩: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對、對,就是這首詩,我看安大哥現在就跟詩裏說的一樣。”


    安建被鐵蛋逗的笑了起來,打了鐵蛋一拳,開心地說:“拉倒吧,少給我戴高帽子,看你小子挺老實的,原來也會拍馬屁。”


    “我說的是真心話,雖然嘴笨說不出來,但是我覺得人就該是這樣的。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都應該當英雄,絕對不能當孬種,俺娘和馮爺爺都是這樣說的。”


    安建忽然很嚴肅地看著鐵蛋,問:“鐵蛋,你跟我說實話,你來唐偉樺的身邊是不是有目的?”


    鐵蛋好像什麽也沒聽見,從地板上站起來,無意識地拍了拍屁股。在農村幹活的人都有這個習慣,坐在田間地頭休息,起來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拍拍屁股上的土。養成習慣後,無論在那裏站起都會拍拍屁股。


    “安大哥,天不早了,我去弄吃的,看樣子兩位大哥今天不回來了。”說完,鐵蛋轉身走進屋子裏。


    安建心想,好小子,給我裝糊塗呢。他隱約感覺到,鐵蛋並不是表麵看到的那樣傻乎乎,這小子心裏肯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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